第7章

書名:未晞 字數:4291 更新時間:2024-11-12 15:01:47

五年前的王晞很簡單,現在的王晞,我真的看不清。


一隻鴿子落在了我肩上,我背對著院子裏的人,站在池邊,取下了字條。


「騙取王晞信任,拿到宮變那日的禁軍佈防圖。」


去趕集的大娘回來了:「瑤瑤。」她沖我招手,我將字條撕碎扔進水池裏,笑著迎上去。


「這是你夫君託我給你們買的新衣裳,瞧這紅色,多喜慶。」


「他託你買的?」


我瞥了眼院子裏專心做孔明燈的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宮變在即,他還有心思置辦新衣裳,做孔明燈……是覺得萬無一失了嗎?


「是啊,這不,明兒除夕了嗎?我們這除夕就得沐浴換新衣裳了。」


夜裏熄了燈,我背對著王晞,問他:「你的人什麼時候來?」


他從身後擁上來:「別想了,明日除夕,好好過節。」


就像是踩在雲端偶然出現的彩虹上,絢爛非凡,但又隨時幻滅。


我是在熱鬧的爆竹聲中醒過來的,還揉著眼睛時,王晞已經一身鮮艷紅衣出現在我面前。


我從未見過他穿這樣張揚的顏色,將那深秀眉眼染出了幾分艷色,幾分喜氣。


他捏著我的臉頰,眸底閃著笑意:「乖,別賴床了,起來沐浴更衣。」


收拾妥當後,出去給兩位老人家拜年,大娘笑著說我們像是今日拜堂成婚的新人。

Advertisement


眉心一跳,我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王晞,確實紅得過分。


「就算是吧。」王晞笑著搭了腔。


「別胡說。」我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看我一眼,臉上閃過一瞬的落寞。


這一日熱鬧非凡,入了夜,陸續有人家到山底下放孔明燈了,我們也跟著去了。


「瑤瑤,許願吧。」人潮湧動,王晞舉著孔明燈,凝視著我。


我閉上眼,雙手合十,十足地虔誠。


「可以了。」我笑著說,他點了燭,松開手,風一吹,透著昏黃光芒的孔明燈緩緩往高處飄去,融入深邃遼闊的夜空中去。


我仰著脖子看,無數盞搖蕩的孔明燈,像極了一艘艘在海浪中起伏的小舟。


但願我的船不會沉。


王晞背著我慢慢走回去,整個天空的燈火照落在人間,像散落的星星。


我靠著男人寬厚的肩膀,蹭了蹭:「哥哥,私奔嗎?」


就在這辭舊迎新之際,我們私奔吧。


不解釋,沒理由,隻是一時興起,就這樣,私奔吧。


我等了許久,隻等到風聲,鞭炮聲,沒等到男人的回應。


我突如其來的浪漫謀劃宣告失敗。


王晞將我背回了房間,遠離了虛無縹緲的幻想。


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進入新歲了。


窗外的炮竹聲響個不停,熱烈又喜慶。


王晞解下左腕上的佛珠,扣在我的手腕上。


「瑤瑤,新歲平安。」


我在這一瞬突然想起當初拜菩薩的對話。


「不是不信神佛嗎?」


「陪你信這一回。」


我低著頭問他,喉嚨略澀:「你現在信神佛了嗎?」


我聽說這些年他給寺廟捐了不少錢。


他的聲音在爆竹聲中斷斷續續,很低很沉。


「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因為當初臨時抱佛腳,才沒用。」


我在這一瞬吻上了他。


「臨時抱佛腳,換一夜夫妻,如何?」我慫恿他。


紅色新衣當作嫁衣,錯過的那場婚事,在今夜彌補回來。


王晞真是惜字如金,他直接用行動回應了我。


他俯身而下,手掌墊在我的後腦勺上。


新年伊始,一場離經叛道又膽戰心驚的冒險被開啟。


窗外下起了初雪,借風而入,燈火不休不滅,佛珠硌得嫩肉落下深重不一的痕跡。


冷意與熱意齊驅並行,酥麻滋味似劈頭巨浪席捲而來,逼得人不得不咬緊牙關。


「不是說夫妻嗎?」男人啞著嗓音問。


「什麼?」如懸在雲端,緊張之下,意識成漿糊。


「喚聲夫君。」他循循善誘。


我咬著唇,落在眸子裏的男人以一種不容抗拒的行動完全掌控了我。


一根緊致得瀕臨死亡的弦頃刻迸裂。


一聲「夫君」不受控地自喉間溢出來。


我死死捂住嘴,男人悶聲發笑。


35


短暫地溫存,始終是夢一場。


王晞的暗衛,在新年第一天來到了。


他們來的時候,王晞在給我攏發,門外馬蹄聲響起,微敞的小窗可以看清來人。


「你要走了?」我問。


男人沉默地點了頭。


「帶我嗎?」


或許是夢沒醒,我才問出這樣的話。


「結束了。」


他松開手,那一掌的發如瀑散落下來。


鏡中的女人唇色鮮嫩,被滋養過後的眸子水霧氤氳,隻是唇上的笑意頃刻被凍住。


原來有人可以這樣自如地切換夢境與現實。


再見到王晞,是元宵節那晚,在洛都,他置辦的私宅。


我提著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腳下的小石子叫我踢得都不耐煩了。


石板路上響起馬車轆轆的聲響,一陣香氣自金雕玉鏤的寶車內漫溢而出,王晞揭了簾子躬身而出,一隻雪白柔荑從裏面探出來,握住他的手,似乎在挽留。


王晞不知說了什麼,反正神情挺溫柔的,車裏的人終於捨得放手了,馬車再次碾壓上路。


我原先想,再次見到他要說些什麼呢。


「我想你了。」


或者是漫不經心的:「大人那夜念舊的滋味如何?想不想重溫?」


再或者:「我不想結束。」


但最後。


我從黑暗中轉出來,漫不經心地搖晃著手裏的燈,望著眼前的男人:「就那麼喜歡她啊?元宵夜也跟她……」


「你來做什麼?」他打斷了我。


風吹過來,他的紫袍被吹得獵獵作響,眉眼落著冷意。


明明近在咫尺,卻隔著千山萬水。


一回到洛都,又是這副討人厭的模樣了。


酸酸脹脹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攏了攏領口,笑了笑:「我冷,不請我進去喝杯熱茶嗎?」


他神色有所松動,領著我進了書房,遣人送了茶過來,「我還有事忙,你自便。」


他往桌前一坐,就自顧自地處理起來公文,沒再理會我。


他左手旁堆了一摞公文,底下壓著一張畫紙。我想看清些,隻能耐心等。


更深露重,我撐著下頜,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呵欠。


終於等到他將左邊的公文都處理完了。


「好了嗎?」


「為什麼來找我?」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終於捨得抬眸看我。


「想你了不行嗎?」我忽略他冷淡的目光,走到他身後,俯身,試探地撫摸他雙臂。


處理完的公文已經歸置到右邊了。


那張畫紙上的內容一展無遺,我在心裏默誦。


他按住我亂動的手:「不是說過了嗎?結束了。」


還是有一瞬的刺痛。


我輕浮地笑了笑:「可是我這幾日惡心想吐,還想吃酸的,大人,你說我是不是有喜了?」


「就算有也不會那麼快有反應,顧風沒教過你嗎?」


我咬著唇:「那如果真的有了呢?」


他微怔片刻,「隨你。」


我被他一噎:「那就讓孩子管別人叫爹。」


他垂著眸,低頭用筆蘸墨,「你高興就好。」


我抽起硯臺,狠狠往地上摜,眼眶發紅,「王晞,憑什麼你說不要就不要,什麼都是你說了算。在你眼裏,我就那麼賤,你不過是溫柔幾句,我就跟狗一樣湊上去……還當了真。」


墨汁四濺,眼前男人玉瓷般的臉沾上幾滴。


他用手指揩了揩,平靜地俯視著我:「你想怎麼樣?」


我背過身,擦了擦虛假的眼淚:「這處宅子挺好的,我要住在這裏,你每晚都要回來陪我。」


「你喜歡這處宅子的話,我過給你。」


我被氣笑了,轉身盯著他:「我要人,我要你,你沒聽懂嗎?」


他濃密的長睫投下一片陰翳,「我做不到。」


我寒笑:「那你就勉強勉強自己。」我拔下簪子,故技重施,「你不要我,我就自戕,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你發什麼瘋?」他終於不再波瀾不驚了,奪走我手裏的簪子,神色嚴厲。


「你答不答應我?」


他往桌上一靠,單手撐著,似乎是妥協了,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拉過去,抱在懷裏。


「往後別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成嗎?」他的聲音放軟了,帶著沉重的疲憊感。


「……」


「聽話。」他揉了揉我的發。


我悶悶應了聲。我惜命得很,隻是嚇唬他,為了留下來,他的書房可藏了太多有用的情報了。


36


宮變前夕。


我跟顧風碰了頭,將我自己畫的禁軍佈防圖交給了他。


「王晞會死嗎?」我問顧風。


「你想他死嗎?」顧風盯著我,目光銳利。


「顧風,你當時為什麼會去亂葬崗?」


顧風錯神片刻,「當時王晞請我去幫他查案子,秘密查驗一具屍體的死因,那具屍體剛好就在亂葬崗那,離你很近。」


「那當時王晞也在亂葬崗上嗎?」


「在。」


「我當時被喂了毒藥,為什麼你恰好就有解藥?」


「那種毒原先就是我研製的。」


原來是這樣啊,是他一手設計地讓顧風來救我,這個人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你和王晞早就認識了吧?」顧風突然反問我。


我坦誠:「好過,差點成婚。」


「那現在呢?」


我抬眸看顧風:「我不想他死。」


顧風聳了聳肩:「若是他贏了,他不會死,若是我們贏了……」他頓了頓,「王家父子必死無疑,而且,求個全屍都難。」


我垂下眸:「東西你拿到了,我先回去了。」


顧風拉住我:「明天過後,若是贏了,能不能?」


我看著顧風。


他神色難得地認真:「我們做真夫妻,如何?」


我笑了笑:「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說?」


「生死未蔔,不敢說。」顧風也笑了笑,「但現在再不說,萬一明天輸了,沒機會了。」


「顧太醫,若是早點,可能我會愛上你也不一定啊。」


「那也不一定,晚點你也可能會愛上我。」顧風松開我的手,「走吧,我看著你走。」


回王晞私宅的路上,我路過一個面攤,燈火昏黃,熱氣騰騰,突然想起有次王晞翻墻買面的舊事。「店家,幫我裝兩份,帶走。」


茫茫夜色中,男人提燈等在門前,身姿孤冷。


我緩緩朝他走近:「等誰呢?」


更深露重,他望著我,眉睫被寒露浸得微濕,清冷鳳眸似有水霧暗湧。


「你。」


我離他隻剩下一步之遙:「那如果我不來呢?」


他眉眼微沉:「也隻能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太多辣椒了,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香濃的面湯中漾起一個又一個小漩渦。


「辣就別吃了。」


「可是我沒飽。」


「那吃點別的?」


我揉了揉眼睛。


「你和皇後,是真的嗎?」


他怔了片刻,才緩聲道:「她對我很重要。」


我看著他,眼睛發澀,「為什麼你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算了,」我勉強笑了笑,「我就不該來,犯賤。」


我從他身上爬起來。


他把我按回懷裏:「別鬧了。」


「王晞,你憑什麼以為,我會任由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掙扎。


他一雙鐵臂將我禁錮得愈緊。


「她是我娘。」


仿佛一道驚雷擲於平湖,我怔住。


「她進宮前是我父親養的瘦馬,我是她的私生子……我也是這幾年才知道的。她看我變成現在這樣,好幾次叫我入宮勸我,叫我不要走我父親的道,」他看著我,「瑤瑤,其他事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但這個事,請你保密。」


皇後沒有子嗣,對奪儲之爭也一向保持中立,誰贏,她都會平安地當太後。


難怪他一直不解釋他和皇後的事,他想保護他的娘親。


我怔怔地點了頭:「那……」


我還有一肚子話想問。我想問他,為什麼非要走他父親的道。


他抱起我往榻上去。


「別問了,很快就天亮了。」


37


我以為我給王晞下了藥,我以為我可以帶著他逃離,可睡過去的人是我。


直到奶娘將我叫醒。


「姑娘,小郎君最近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替我在家鄉買了幾塊地,又給了我一大筆銀子,叫我回家鄉養老。我在路上右眼跳得厲害,說不出地心慌,回來一看,這宅子的人都被遣散了,小郎君他是怎麼了?怎麼連我這個奶娘也不要了?」


我心跳得厲害,套上鞋子穿上衣裳,奔去牽馬:「我也不知道他想幹嗎。」


「姑娘你幹嗎去?」


「奶娘,你聽他的話,回鄉下去吧。」


奶娘拉住我的手:「你是去找我們小郎君嗎?」


我點頭,她叮囑我:「那你快去吧,把我們小郎君帶回家,跟他說奶娘在家等著他呢。我回什麼鄉下啊,我就隻剩下他這個養兒子了……」


奶娘的絮叨飄散在空中,我馭馬疾馳,寒冷尖銳的風迎面刺來,刮得臉生疼。空中壓著銀灰色的積雲,差勁的天氣,我的心跟著壓得發沉,九王爺有了宮防圖贏的機會很大,我以為我可以兩全,既讓九王爺贏,還可以帶著王晞逃……

熱門推薦

小蠻

小蠻

"我是知府嫡女。 我爹寵妾滅妻,從知縣升到知府後,更是變本加厲。 我和娘親的吃穿用度樣樣不如庶妹和姨娘。 我生辰那日,庶妹將我推入湖裡淹死。 父親說庶妹年幼,讓母親不要怪她。 和我一母同胞的兄長高中狀元,做了長安府尹。 母親求他給我翻案,他卻反過來指責母親不識大體。"

我暗戀的男神變成倉鼠了

我暗戀的男神變成倉鼠了

高考前夕,我暗戀的男神變成倉鼠了。 他像顆軟乎乎的湯圓,我忍不住 rua他,他張嘴就咬我。

親媽總想害死我

親媽總想害死我

深夜,我媽在我耳邊低語。「強奸犯的女兒,壓根不配活在這世上。

租出仇人

租出仇人

"我將家裡多餘的一套房租給了一對小情侶。 看他們大學剛畢業,我給他們優惠房租,他們開口要置辦什麼家具,我都是一一答應。 甚至他們沒有按時交房租,我都從未催過。 我以為真心會得到真心。 可是當馬桶壞了,我讓他們先墊著錢修一下,最後我把錢補給他們時。 他們卻在網上發帖陰陽我是黑心房東,東西壞了都不修,還坑他們這些學生。 看著網上那些罵我的話,我無比心寒。"

白眼狼兒子不要也罷

白眼狼兒子不要也罷

"兒媳婦懷孕後,要求我答應她三個條件,否則就把孩子打掉。 第一,把我所有的積蓄 60 萬全部交給她,她要當家;"

非包養關係

非包養關係

最純餓的那一年,我給陳勁打工。抄一天筆記換一頓飯。後來大學畢業了,陳勁來找我。「二百萬,過來,你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