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書名:替嫁以後 字數:2978 更新時間:2024-11-12 16:25:50

石楠“哇”了一聲:“奶奶,你真厲害!”又誇那先生,“他可真有眼光,怪不得能開比別人大的門臉呢。”


跟著又忙問福全:“他出多少錢?”


福全笑得烏豆眼都沒有了,隻咧出一口不甚整齊的牙,他豎起兩根手指來:“二十兩!”


“這麼多!”石楠驚呼。


她立刻扳手指來算——其實也不用扳,她脫口也就報了出來:“是奶奶從前一年零八個月的月錢!”


她們如今手頭闊綽多了,但年少時的經歷很難磨除,衡量起物價來,仍習慣以瑩月在娘家時的月錢來算,那時候每一文錢都要仔細花費,這是主僕印象裡關於金錢最深刻的記憶。


瑩月抑制不住笑容,但又有點不敢相信:“——他真願意出錢嗎?你跟他都說好了?”


她真不覺得自己寫得多好,說實話,就這個最終版本她仍覺得有好大的進步空間,隻是暫時她的能力就到這兒,即便知道哪裡有問題,也下不去手再改,湊合著先算了。


這樣不完美的文稿,她從未覺得能賣錢,所以才隻想自己印兩本收藏一下。


福全重重點頭:“他豈止願意呢,簡直求之不得!我說主人沒叫我賣,我得回去問一下,他都不舍得還給我,又加了價,說二十兩嫌少的話,那他可以再多加二兩!”


“二十二兩!”石楠又驚呼。


方老伯爺闊過了頭,二兩丟地上他老人家不一定願意彎腰撿一撿,但外面普通人家,真的不是這個物價,那個書坊先生一下加二兩,是很有誠意了。


石楠抖著嗓音問:“那你賣沒賣呀?”


福全搖頭:“奶奶沒說,我哪敢私自把奶奶的東西賣了呢。”


他到了平江伯府,在外院混到現在也是長了見識的,二十來兩還不至於叫他衝昏了頭。


他說著,從懷裡把瑩月的文稿重新掏出來——變得皺巴巴的,他咧著嘴解釋:“我好不容易搶回來的,我看那先生恨不得跟我回家,親自找‘舉人老爺’面談。”

Advertisement


石楠笑得不知說什麼好:“他也太誇張了吧。”


不誇張。


方寒霄在廊下聽到現在,邁步走了進去。


方家的產業不涉及書市,但他遠比瑩月在外面走動得多,對於各行行情比瑩月及福全這樣的半大小子了解得多。


如今的書籍市場,不缺大儒經史——先賢們早寫好了,刊印就是,不缺雅致文集——曲高和寡,市場需求有限,大部分是文人們之間的互贈詠和,最低也是最大的普通平民市場對這些書沒有需求。


缺的是兩種,一種是科考時文,一種是通俗話本小說。


後者缺得比前者還厲害,因為科考時文也是有走科舉路的人才看的,一般百姓用不著。通俗話本的市場就大得多,大,不代表寫它的人就多,相反,還越少——因為它不登大雅之堂,有能力的正經文人放不下身份來寫,沒能力的,寫出來的又不知是個什麼爛玩意兒。


即便是那些爛玩意,也有書商肯收,沒辦法,缺啊。


買回來印一印,總有人看,多少賺點。


福全從前替瑩月買書,他識字很少,不知該買什麼,都是跟書坊掌櫃要的推薦,人家一聽是閨閣姑娘要看了消遣的,那也不敢給推薦亂七八糟的書,盡量撿高層次的推薦——就是那些雅致文集,好不好看不管,總之不出錯,不會讓人姑娘家裡發現了來鬧事。


所以瑩月沒看過那些不成樣的書,她沒對比,對自身就沒有準確認知。


瑩月正在忐忑又歡喜地問石楠:“那我賣吧?二十二兩呢。”


石楠很堅決地點頭:“賣——大爺?”


她看見了方寒霄。


方寒霄把文稿從福全手裡拿走,示意福全跟他走。


傻姑娘帶傻丫頭,叫人蒙了還歡歡喜喜覺得值呢。


福全略遲疑,但見方寒霄已經出去,瑩月臉色不解,但沒阻止,就忙跟了出去。


第107章


方寒霄出去的時間跟福全先前那一趟差不多,回來的時候,給了瑩月兩張契紙和一張銀票。


銀票是一百二十兩。


瑩月玉簪石楠一起:“——!”


方寒霄泰然自若地迎著她們的目光。


這點錢,實在不在他的眼裡,要不是看不過眼瑩月吃虧,都不值得他跑一趟。


但瑩月是震驚極了,三山堂先前給她開二十二兩她都覺得好賺了,像天上掉錢了一樣,沒想到方寒霄轉頭給她拿回來五——五倍還多!


“真是人家給的?你沒哄我?”她不相信地追問。


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懷疑自己,她怎麼就能賺這麼多錢了呢。


方寒霄把銀票底下的契紙翻上來,示意她看。


契紙就是訂立的書稿合約,上寫著三山堂受託代為刊印《餘公案》發售——隻是刊印代理權,約定潤筆一百二十兩銀,如需將書稿內容挪做他用,諸如改編戲曲一類,必須經原作者皓空山人同意,潤筆花費還需另行約定——


瑩月先忍不住心中炸開一樣的歡喜,她嘴角直往上飛揚,壓都壓不住,但看到後來,喜悅裡又生出點茫然:“皓空山人是誰?”


全然陌生的名頭。


方寒霄點點她。


“哦——”瑩月反應過來,她不好暴露真實身份,方寒霄所以順著福全的話頭給她捏造了個號,這個名號要說也符合舉人老爺的身份,但一聽便知不是順口起出來的,應當有個出處來歷。


她好奇起來:“為什麼我叫這個?”


她的名號呢,她也很關心的。說起來是她忘記了,先前福全說時,光顧著高興了,沒想起這一茬。


方寒霄又點點自己。


這個瑩月不明白了,雖是他起的,但怎會跟他又有關系。


方寒霄拉她到了裡間,寫了四個大字:皓月當空。


他落筆時沾了濃濃的墨,筆畫縱橫,字意極為飽滿。


這個詞一點也不難理解,瑩月名字裡有個“月”字,方寒霄借此引申出來,去其中段,取其首尾,成“皓空”二字,至於山人,是一般的文人常用以自謙或自認隱士的稱號,泛濫而尋常。


若沒方寒霄先前指自己的那一下,瑩月也就做此理解了,不會再多想,但有那一下在前,她別的一般,於文字上卻有敏感一面,很快便有了深一層聯想——他名字裡,正有個霄字。


霄者,雲霄,九霄,天空也。


她這輪皓月,當的是哪個空?


不問可知。


瑩月呆愣著——你說這個人,哪裡來的這樣多心機!


她轉臉一看,隻見方寒霄不避不閃,眼神同她正正對視,黑而有神,閃著得意。


給瑩月起出這樣一個一語雙關的名號他是真的很得意的,一想出來,他就覺得天造地設,不等回來再跟瑩月商量,直接就在契紙上定下了。


不過,內心深處,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忐忑——如今他和瑩月的關系看著是不再僵持了,但此前那段冷漠時光還是給他留下了一點陰影,瑩月面上要是好了,心裡還生他的氣,不肯接受,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瑩月向他伸手。


方寒霄莫名地:……?


“筆給我。”瑩月催他。


他反應過來,忙遞過去。


瑩月拿到筆,定了定神,微微俯身,鄭重其事地在兩張契紙左側角落分別籤上了“皓空山人”四個字——最後籤名是要她親筆籤的,方寒霄不能代她。


她常用字跡仿的是先徐老尚書,不似一般閨閣女子柔婉,不論是文稿還是這個籤名,不說穿的話,都看不太出來是女子手筆。


籤完了,她對著發了一會愣。


沒有什麼,她現在的情緒就是高興,說不盡的高興快活。


那張一百二十兩銀票的意義,比方老伯爺先後給過她的兩千兩都大,方老伯爺偏心晚輩,又不大懂書文,才以為她很厲害,她得到的時候很感激他也很受寵若驚,可從自家長輩手裡拿錢,那是拿不出多少成就感的——那是長輩的心意,不是她理所應當得到的,更不算她的本事。


世上有才學的人多了,方老伯爺都會去大手筆撒錢嗎?不可能的。


而三山堂的先生不認識她,與她從沒有過來往,他一眼看中她的文稿,出價求購,全然取中的是她個人的能力。


一直以來,她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不論從得好不好吧,總之,她是沒有多少選擇權與決定權的。身為女子,她似乎注定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


從前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隨波逐流,被替嫁都懵懂認命,直到發現方寒霄別有用心,騙她,她與方寒霄鬧到幾近決裂,要走,但是沒有走成。


這源自方寒霄的挽留,可於她心底深處,她是真的不顧一切毅然決然毫不猶豫地想離開平江伯府嗎?


她得對自己承認,不是。


做出要走的決定時,她內心不是不害怕的,走出去怎麼辦,何以謀生,她有打算,但打算是一回事,能不能辦到,她一點底都沒有。


真正拖延住她腳步的,不是任何外力,是她自己。

熱門推薦

一把剪刀

一把剪刀

"當紅女星為了展示自己的個性。 一把剪短了禮服。 而我作為她的服裝造型師。 因為無法將禮服完好歸,被高定品牌永久拉黑。 我失業回家。 卻發現她成了我弟新談的女朋友。 見面時,她身上還穿著媽媽留下來的裙子。"

少年不負

少年不負

"女兒高考零分,被爆上熱搜,成了全國的笑話。 而我領養的孩子,卻超常發揮考上了清華。"

逆命

逆命

我曾救過流落民間的太子,後入太子府做了良娣。 可世人不知良娣陳玉娘。 隻知太子與太子妃舉案齊眉。 我被太子妃刁難責罰,秦疏冷眼旁觀。 夜裡卻心疼地為我上藥。 「玉娘,你與鯉兒是孤的軟肋,孤越護你,越保不住你。」 我拂開他的手,不再言語。 眼前飄過一條條彈幕。 【天哪,太心疼男主了,為了女主一直隱忍。】 【女主懂點事吧,男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滴滴斷情

滴滴斷情

"我開車幫朋友去接滴滴,卻接到了老公和他的小情人。 兩人在車的後門口忘情地吻。"

日落墜入烏託邦

日落墜入烏託邦

" 孟璃在26歲那年將青春期所積攢的叛逆全釋放出來了。 裸辭,花光積蓄去洛杉磯,與一面之緣的男人叛道離經。 那天是黃昏,在洛杉磯的某個海灘。"

銀河有星星

銀河有星星

京圈太子爺傅亦銘有個嬌寵養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總愛哭鼻子,玩失蹤。 為了她,傅亦銘缺席了我們的婚禮,也缺席了我們女兒的誕生。 後來,我帶著女兒,和他的小姑娘同時出國。 相反的航向,他選擇去找回鬧別扭的小姑娘。 兩個月後,才想起給我打電話。 「出國旅遊這麼久,該回來了吧?」 結果被女兒糯聲糯氣地警告了。 「我已經物色好了新爸爸,你別來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