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蕭長寧一眼就看到了立侍在梁太後身側的少女——身披猩紅絨鬥篷,那濃豔的紅竟是比雪中紅梅更勝一。少女的烏發編成兩股粗長的麻花辮拖在胸前,面容姣好,但眼神過於清冷鎮定,不苟言笑,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必定就是那梁姑娘了。
來之前蕭長寧還以為梁家姑娘是個怎樣兇神惡煞的母夜叉呢,誰知今日一瞧,竟還算得上是個美人胚子。
見到蕭長寧前來,梁太後露了點半真不假的笑容,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道:“難得長寧有心,還記得回來看看哀家。”
蕭長寧行了禮,細聲細語地答道:“太後娘娘教養之恩,長寧沒齒難忘,常來拜謁,是應該的。”
“賜座。”梁太後不動聲色地掃視蕭長寧,細長的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指道:“長寧近來氣色不錯,想必是在東廠過得安穩了?聽聞沈玹近來對你親愛有加,想必蕭家大業事成指日可待了。”
聞言,蕭長寧心一沉,心道:老狐狸!果然什麼動靜都瞞不過她!
正心中腹誹著,太後語氣一涼,冷聲道:“隻是,不知道你可否還記得與哀家的約定?”
蕭長寧露出惶然的神色,委屈道:“兒臣永遠記得,兒臣是蕭家的血脈,心裡永遠向著蕭家。”
“那便好。”梁太後伸手端起茶盞,細細地抿了一口,這才朝身側的紅衣少女招手,示意道,“對了,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梁幼容會意,向前一步抱拳道:“臣女梁氏,小字幼容,見過長寧長公主殿下。”
這小小的一個姑娘家,拜見長公主卻不行女兒禮數,而是像個男子一般抱拳拱手,果然是梁家人,骨子裡流著一樣冷情的血。
蕭長寧坦然受了禮,裝作好奇地問道:“這位妹妹容貌清麗,不知平日都喜愛做些什麼?女紅,還是書畫?”
梁太後笑了聲,緩緩道:“梁家將門之後,無須修習女紅,而是學的殺伐之術。”
“好一個殺伐之術!”
蕭長寧還未應答,遠處卻驀地傳來一個低沉的嗓音。
眾人望去,隻見不遠處沈玹一身銀白蟒袍,烏紗圓帽,似笑非笑地站在梅園的月洞門下,凌厲的目光如利刃隔空刺來,釘在梁幼容身上,冷聲道:“久聞南陽知府之女擅長舞劍,也是巧了,本督手下也有一名役長以精通刀劍聞名,不知梁姑娘可否賞臉,與本督的玄武役役長切磋一番?”
Advertisement
見到沈玹,太後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萬分,五指不自覺地緊緊攥起。
沈玹對太後的敵意視若不見,隻微微抬手,命令道:“林歡,過來。”
第32章 畫像
梁太後完全未料到沈玹竟有闲情逛到這裡來, 兩條柳葉吊梢眉緊緊蹙著, 按捺住怒火道:“沈玹,幼容是哀家的親侄女, 讓她千金之軀和一個閹人比試, 未免有損梁家身份。”
“娘娘息怒, 臣未有輕視之意。”沈玹踏著殘雪而來,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仿若擰碎人骨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他抱拳行禮, 視線在蕭長寧身上有了短暫的停留, 目光柔和了一瞬,隨即又轉向梁太後冷聲道, “臣隻是想知道, 太後娘娘以殺伐之術教養一個閨中少女,想殺的究竟是誰家?”
梁太後一時語塞。
一直沉默的梁幼容倒是毫無懼意,向前一步道:“好, 我答應沈提督。”
“幼容,沈提督隻是開個玩笑, 你不必當真。”梁太後本來是想借侄女給蕭長寧一個下馬威, 卻不料反被沈玹將了一軍,不由地臉色有些難看,沉聲道, “退下。”
“娘娘別擔心, 既然是切磋, 相信沈提督和臣女一樣都有分寸。”梁幼容卻不退反進,單手解了鬥篷,猩紅的鬥篷落地的一瞬,她已將手按在劍柄上,清越道:“久仰東廠大名,請賜教。”
蕭長寧單手託著下巴,靜觀其變,心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氣氛劍拔弩張,林歡卻是從沈玹肩後伸出一張純真無害的包子臉,頗為為難地說:“可不可以不切磋呀?那個,我怕我力氣太大掌控不好分寸,傷著這位姑娘。”
竟然被一個小太監輕視了,太後和梁幼容的臉同時一黑。
梁幼容自小勤學苦練,武功身手在同齡人中已是出類拔萃,未嘗有敗績,此時被一個相貌單純的小太監如此輕視,心中鬥志如火焰遇油騰燒,拔劍道:“來與我一戰!”
梁幼容的劍薄如秋水,寒若冰霜,一出鞘發出清越的龍吟之聲,想必是一柄世間少有的名劍。她率先出招,一劍刺來,林歡旋身躲過她第一招,右手下意識按在腰間的大刀上……
隨即他想到什麼似的,眼睛一轉,道:“你用劍,我也用劍,不佔你便宜。”
說著,林歡棄了刀,反手摸到背上負著的長劍,拔劍出鞘,劍光凜冽,與梁幼容的薄劍撞在一起,擦出一路火花。
劍氣激蕩,卷起紅梅漫天。兩人一觸即分,各自退了兩步站穩。
梁幼容望著顫抖不已的劍刃,緩緩擰起秀麗的眉。林歡亦是閃過一絲訝色,吃驚道:“你的劍術是何人所授?”
“少廢話!”梁幼容一聲冷嗤,指尖抹過劍鋒,隨即足尖一點,橫掃過去。
林歡抬劍格擋,溫潤無害的眼睛瞬間變得凌厲起來,顯然是被勾起了殺念。他單手持劍擋住梁幼容招式,騰出一手從懷中摸出一顆酥糖放入嘴中,含糊道:“我要認真了!”
林歡嘴中含著糖塊,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閃避,很快化格擋為進攻,出招快如閃電,連劍光都化為了殘影!梁幼容神色微變,連連敗退,竟是再無還手餘地。
蕭長寧看得心驚肉顫,若不是梁太後的面色著實過於難看,她簡直像拍手叫好!
不遠處的梅樹下,觀戰的沈玹眼睛一眯,沉沉道:“夠了,林歡。”
林歡收到命令,騰身躍起,一劍斬下,竟是將梁幼容手中的薄劍攔腰斬斷。梁幼容失了武器,連連後退數步,穩住身形,握劍的右手被震得發麻。
風停,殘紅遍地,梁幼容注視著林歡,良久方平靜道:“我輸了。”
說罷,她拾起地上的斷劍,與林歡對抱一拳以示尊敬,便沉默著退回梁太後身邊。自始至終,她都沒有一絲不甘,也毫不氣餒,倒頗有幾分寵辱不驚的女將風範。
梁太後折了幾朵紅梅放在茶包中,用沸水燙過,語氣不善道:“沈玹,你可滿意了?”
“梁姑娘驚鴻之姿,身手卓絕,若非手下留情,林歡是勝不了的。”沈玹漠然地說著客套話,約莫是目的達成,他也不再久留,抱拳道,“臣還有公務在身,便不打擾娘娘雅興。”
“慢著。”梁太後喚住沈玹,手指捻著茶盞吹去浮末,淺抿一口,方冷聲道,“蔡豐落馬,兵部上下連坐倒臺,沈提督似乎坐不住了,急著要往兵部填充人馬。但哀家得提點你一句:兵部事關國脈,不是什麼人都能染指的,尤其是……”
梁太後眼一眯,吐出兩個字:“閹人。”
寒風拂過,暗香浮動,沈玹長眉一壓,緩緩綻開一抹嘲諷的笑,語氣沉聲道:“彼此彼此。東廠侍奉天子,為主分憂是臣之本分,倒是娘娘莫要忘了:後宮不議政事。”
說罷,他道了聲“告辭”,不理會太後陰晴莫定的神色,轉身離去。
蕭長寧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梅園深處,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崇敬之情:這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勢狂妄,偏生又叫人拿他無可奈何。
咔嚓——
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驚破了蕭長寧的思緒。她聞聲望去,隻見太後竟徒手捏碎了茶盞,溫熱的茶水四濺,在石桌上暈開一團深色的水漬。
“太後娘娘!”蕭長寧佯裝驚呼,掏出帕子要給太後擦拭手指,卻被她一把推開。太後眉間皺起溝壑,若有所思地望著蕭長寧道:“哀家有一事覺得蹊蹺。你作為哀家議和的籌碼嫁去東廠,以沈玹的性子,怎麼可能讓你好好的活到現在?長寧,你到底瞞了哀家什麼!”
她這是在沈玹那裡折了面子,所以拿自己撒氣?
蕭長寧思緒轉動,笑道:“沈玹的想法,哪裡是我能猜得透的?不過,他倒是說過他不殺無用之人,我這樣的身份,即使是死了也威脅不了任何人,所以懶得殺罷。”
“無用之人?”梁太後咀嚼著這一句,忽然輕笑一聲,眼角眯起細密的紋路,道,“依哀家看,長寧有用得很吶。”
蕭長寧拿不準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覺察到她與沈玹的交易了?
“太後……”
“行了,不必說了。”
她還未說完,太後便伸出一隻塗有丹蔻的手來,打斷她道:“年底太廟祭祖,你也一並跟著去。就在蕭家的列祖列宗前好好反思一下,你蕭長寧,究竟對不對得起自己身上這‘長寧長公主’的重擔。”
被沈玹這麼一擾,梁太後也沒有了賞梅的雅興,起身對梁幼容道:“哀家累了,扶哀家回慈寧宮。”
蕭長寧起身,福禮而跪道:“長寧恭送太後娘娘。”
直到梁太後走遠了,宮婢冬穗才向前來攙扶起蕭長寧。蕭長寧搭著冬穗的胳膊起身,將白眼翻到後腦勺,隨即拍了拍膝蓋上的碎雪站直,朝著沈玹離去的方向快步走去,淺杏色的狐狸毛鬥篷隨風揚起,卷走一路梅香。
一刻鍾後,慈寧宮內。
大宮女玉蔻燃了暖香,梁太後陰沉的神色稍霽,對跪坐在一旁整理斷劍的梁幼容道:“沒有用的廢物丟了便是,哀家會找把更好、更鋒利的替代。”
梁太後像是在說劍,又好像是在借劍喻人。梁幼容一頓,隨即丟了殘劍,端正道:“是。”
“玉蔻,來給哀家捶捶腿。”梁太後今日似是很疲憊,銳利的眸子裡顯出幾分滄桑老態。沉吟片刻,她又對侄女道,“幼容,今日東廠的氣焰你也瞧見了,此等佞臣不除,實乃國之不幸。哀家為了梁家和先帝殚精竭慮大半輩子,終究是老了,這鏟除奸佞,匡扶新君的重任,從今往後還得交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手裡…幼容,你不會令哀家失望的,對吧?”
“臣女定將竭盡所能,為太後娘娘和陛下分憂。”
“很好,很好。”
梁太後滿意地點頭,眼中閃過一抹陰涼的笑意,“從今往後,你要聽哀家的話,別忘了你父親對你的囑託。”
宮門外。
蕭長寧躬身鑽入溫暖馨香的馬車,望著裡頭端坐的東廠提督盈盈一笑:“本宮就知道,你會在此等候。”
沈玹不動聲色地往身側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來,手肘擱在車窗上,勾起嘴角道:“隻是順道接殿下回府。”
蕭長寧坐在他身側,雙手攏在鬥篷中,笑吟吟道:“順道也行,本宮開心。”
沈玹側首望著她,深沉狹長的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殿下何事開心?”
“今日看了場好戲,自然開心。敢唆使手下揍打未來的皇後,千古以來也唯有你沈玹一人而已。”說著,她撩開車簾,探身趴在車窗上,對騎在馬背上的林歡道,“今日小林子表現得不錯,待會路過集市時我們多買些酒肉,回去讓吳役長做好吃給你吃。”
一聽說有吃的,林歡兩隻眼睛閃閃發亮,欣喜道:“真的?”
“真的。”蕭長寧點點頭。
熱門推薦

老公假死讓我負債,我讓他真死
上一世,我隨口說了一句要吃雪糕。老公就破天荒放下工作給我買,

囚籠
我是 ABO 世界裡的 Beta。 我的 Omega 室友人見人愛,什麼樣的 AIpha 都得玩爆胎。 而我有個秘密,專治被玩壞的 AIpha。

青梅眠枝
和江家太子爺做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 誰知我是小說裡的惡毒女配,太子爺有 自己的天命女主。

恆溫替身
和未婚夫俞謹大吵一架。他忍無可忍,氣狠狠地把耳釘摘下 扔到地上。「別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沒有耳釘,我哪裡 都不像他了,你是不是要把我這個替身一腳踹掉了?」

酸橘子不甜
"我和養兄沈濯從小相依為命。 發覺我的小心思後,他決然將我送出了國。 「三年時間,如果你還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 我滿心歡喜,卻在出國的第二年得知他和白月光訂婚的消息。 情緒崩潰下,我在回國的路上出車禍失了憶。 徹底忘記了沈濯。"

卷王女兒超常發揮
我媽是上一屆宮鬥卷王。重生到現代後。從小就培養我練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