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書名:長風有歸處 字數:4214 更新時間:2024-11-27 15:22:21

“……”


而對面的土匪早已炸了鍋,他們沒有一個人看清是誰動的手,像是隻一眨眼的功夫,自家副寨主的一隻胳膊就已經飛上了天。


慘叫聲伴隨著兵器出鞘聲,回響在原本寂靜的群山間。對面明顯來者不善,土匪們兇相畢露舉起長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了上來,原本想要先發制人,不曾想還沒走兩步,就被一道巨大的內力掀了回去,接二連三似斷羽鴉雀“砰砰”落地,口中也溢出鮮血。


眾人掙扎著想要起來,渾身的骨頭卻像是全部斷了,透過被風沙模糊的雙眼,隻能隱約看到從不遠處的馬車裡緩緩走出一個人,黑色衣擺暗繡金色花紋,靴底先是踩過草葉尖稍,又踩過地上蜿蜒的鮮血,最後堪堪停在自己面前。


他們費力地抬起頭,卻什麼都沒看清,天光刺目,四野也蒙上一層紅霧,心底隻餘驚恐駭然,在劇痛中糊塗想著這一天,先有仙人一樣的白衣菩薩,後有修羅一般的黑袍煞神,這……種種詭異場景相互交錯,竟連時空生死都辨不明了。


梁戍踏著血印,繼續往寨子裡走。高林與柳弦安跟在他身後,沿途就見到處都是散亂堆放的木料,還有尚未完工的房屋,幾個穿著短打的男人應該是修房工匠,見著這一行人走進來,先是一愣,又看到柳弦安身上未幹的血,這下就算傻子也能猜出來者不善,趕緊將懷裡的木頭一扔,撒丫子跑了。


高林對工匠的反應並不意外,畢竟就連大漠裡的狼群見了驍王殿下,也恨不能繞著走。相較來說,他對柳弦安的淡定倒是更感意外,除了累得有些狼狽外,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似乎完全沒有被殺戮和血腥嚇到,連臉上的神情也沒怎麼變,就好像遠遠看了一場寡淡無味的戲,情緒始終遊離在劇情之外,既不喜也不悲。


嘖……白鶴山莊出來的人,果然不可小覷。


又往裡走了一陣,眼前出現了一片新的房屋,掛著“聚義堂”的大牌匾,賊窩本窩。


高林抬腳踹開木門,伴隨巨聲砸得灰飛土揚,將裡頭還在商量分錢的一群人驚得原地竄起,爭先恐後拔刀出鞘,警惕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高林又問了一次:“我妹妹呢?”


柳弦安衣擺上的血,已經將山門口那場殺戮的勝負做了很好的說明,匪徒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緩慢地後撤兩步,將刀柄握得更緊。


坐在虎皮椅上的男子名叫姜貴,是這伙山匪的首領。他自詡為燒殺擄掠幾十年的大惡人,人到中年雄心不死,千挑萬選了伏虎山這塊風水寶地,本打算將新事業做大,沒曾想先是被那鏢師砍殺了數名弟兄,還沒緩過勁,現在又因為搶來的“壓寨夫人”惹下禍患,開局如此大不利,直教他懷疑當初是不是找了個冒牌的風水先生。


高林不耐煩:“把人給老子帶出來!”


“……”姜貴愣是被震得沒敢說話,用眼神打發嘍啰去了後院,沒多久,就帶出來一個紅衫姑娘,正是程素月。


程姑娘打小混在軍營,是不懂何為矜持端莊的,在匪窩裡裝閨秀正裝得渾身難受,所以此時一見到王爺與義兄,便恢復了能徒手斬狼的本性,將袖子往上一撸:“哥……哥。”

Advertisement


她的視線落在柳弦安身上,立刻又將袖子放了下來,雙腳並直,連說話的聲音也捏細了。


可見閨秀也不是不能裝,主要還是得看對面站著的人是誰。


高林對這種中邪反應嘆為觀止。


“諸、諸位大爺。”姜貴在旁邊觀察了半天,忐忑開口,“前頭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這位姑奶奶,現在人也還回來了,這件事是不是就能做個了結?”


梁戍道:“說吧。”


“說……啊?”姜貴沒搞懂,還要說什麼?他抬起頭,卻見對方並沒有在問自己。


程素月上前道:“王爺,這座山寨裡藏了不少舊東西,看著皆與十幾年前的譚大人案有關。”


她這聲“王爺”一出,姜貴險些沒被嚇出三魂六魄,哪怕他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個年紀的王爺,朝野上下唯有梁戍一人。想起驍王殿下沒事都要找茬殺幾個人玩的盛名,姜貴眼前一黑,從那張還沒捂熱的虎皮椅上重重跌滾下來。


程素月口中的“譚大人案”,柳弦安也聽過一些。譚大人名叫譚曉鍾,曾是先帝朝中一名大員,十三年前,他奉旨押運一批金銀糧食前往南方賑災,不料在途中被人劫道,搶了個一幹二淨。先皇因此震怒,下令將譚曉鍾打入天牢,御林軍在一個雨夜前往譚府拿人,推門隻見滿院橫七豎八的屍體,天空驚雷閃電交加,鮮血源源不絕被衝下臺階,染紅了整條長街,真如地府一般。


然後這樁滅門慘案就成了大琰朝的第一懸案,直至今日也未能抓到兇手。


第7章


程素月原本也要去白鶴城,而且還是奉旨前去。皇上可能覺得弟弟身邊都是軍營光棍,不大有助於促成美好姻緣,所以特意命令她也去幫忙,至少姑娘與姑娘之間,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吧?


結果剛到伏虎山,就遇到了這伙二愣子。


程姑娘當時想著,綁了自己也行,正好點一把火燒光老窩,就當為民除害。誰知道剛一進山寨,首先就看到一個金絲楠木的大箱子,鎖扣嵌玉,玉上又用金絲精巧纏出一朵荷花,金絲纏荷,怎麼看怎麼像十幾年前譚大人押運的那批物資。


再往裡走,她又發現負責看守自己的那名匪徒雖說穿得破爛,佩刀卻非俗品,哪怕刀鞘上的寶石已經被摳得七七八八,也能看出是名家之物。於是程素月便捏起嬌滴滴的嗓子去套話,對方可能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個漂亮姑娘,立刻就被迷得暈頭轉向,說出了刀的來歷。


這群土匪原本一直在東南邊的大倉山活動,因為家底豐厚,所以也沒怎麼幹過大票,成日裡就隻吃喝嫖賭,逗蛐蛐兒玩狗,直玩到庫房裡再也領不出銀子為止——身體力行地詮釋了什麼叫坐吃山空。


而錢沒了,矛盾也就有了,一大群人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最終烏煙瘴氣地分了家。姜貴也帶手下搶得一批財物,千挑萬選了伏虎山,迢迢北上,準備重新稱霸稱王。


程素月問:“這把刀就是你們最後搶來的東西?”


那看守點頭:“到了最後,庫房裡也沒剩什麼值錢貨,但總比沒有強。”


“庫房裡的財物,又是從哪裡來的?”


“也是搶的,早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是沒親眼見著,據說有人搶了個大官,嘖。”


程素月一聽這話,不敢輕視,立刻便寫了那封信送往白鶴城。


“搶了個大官。”梁戍坐在虎皮椅上,盯著地上抖若篩糠的匪首,“哪個大官?”


姜貴硬起頭皮答道:“是、是姓譚的官,他當時好像是要去哪裡賑災。”


話音剛落,臉上便傳來火辣辣的疼,耳邊“嗡嗡”直響,一股腥熱順著鼻子往下流,像是腦髓都被這道凌厲掌風打了出來。


“當時白江一帶連年飢荒,百姓連草根樹皮都要拼死去爭,朝廷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搜羅到了那批賑災物資。”梁戍目色寒涼,字字如刀,“千萬災民的命,援兵的命,譚大人滿門的命,你們倒是搶得幹淨。”


“不不不是,不是我搶的。”姜貴慌亂辯解,“我當時隻管打雜,東西是鳳小金和大寨主一起劫回來的,鳳小金像是和那個大官有血海深仇,他不但搶了銀子,後來還去王城殺了人!”


朝廷追查了十幾年的懸案,就這麼被一嗓子喊出了線索。高林追問:“鳳小金是誰?”


“是大寨主的養子,那時他雖然隻有十四五歲,卻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頗受器重。這人平時話很少,像個悶葫蘆,從不交朋友,在搶完那批銀糧後沒多久,就徹底失蹤了。”


又過了幾個月,王城傳來消息,說鳳小金殺了大官全家,正在被懸賞通緝。從那以後,是生是死,沒人再見過他。


高林繼續問:“當年那樁劫案的參與者,現都在何處?”


“大寨主早就得病死了,其餘人在前兩年內讧時,也分家走得沒剩幾個。”姜貴斷斷續續地回憶著,中間不小心抬頭對上梁戍的眼神,又被駭得一驚,瞬間加快語速,“不過有一個人肯定清楚,何娆,她曾經貼身伺候了大寨主許多年,知道不少內情。現在已經改頭換面嫁給了萬裡鏢局的總鏢頭,前陣子還來找過我們,花大價錢要買兩個人的命。”


“買到手了嗎?”


姜貴不自覺就哆嗦了一下:“沒……沒有,那人功夫高,我們沒能得手。”


何娆天性刻薄貪財,在大寨主病逝後,她也卷著財物獨自北上,同鳳小金一樣沒了音訊。那時東南一帶山匪橫行,姜貴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直到前陣子何娆主動找上門,才知道當年刁鑽的小婢女,如今竟搖身一變,成為了萬裡鏢局風光的女主人。


柳弦安站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對這些陳年舊案沒有興趣,思緒也已飛了一半去天外。直到耳朵裡飄進“瘟疫”兩個字,才出於醫者世家的本能,將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高林皺眉:“瘟疫?”


“是。”姜貴抱著戴罪立功的心態,諂媚提議,“王爺要是想去萬裡鏢局拿人,按照一般的路線,定要經過赤霞城,可那裡前陣子在鬧飢荒,餓死了不少人,後頭天氣一熱,又滋生出鼠患和瘟疫,城裡就更亂了,千萬去不得,得先繞到青雲城,再走水路,這樣才最安全穩妥。”


高林與程素月對視一眼,赤霞城處於白江中遊,確實容易受水患影響。可朝廷年初早已調撥了大批糧食過去,按理來說絕不該“餓死許多人”,而且赤霞城的太守前陣才上過一封請安折,洋洋灑灑吹了一滿篇的國泰民安,從頭到尾沒提一個字的荒與瘟,被皇上以“以後有空就多做事,少說這些廢話”為由給打了回去,還在朝中傳成了笑話。


不過笑歸笑,也是善意的笑,畢竟誰會不喜歡國泰民安?


梁戍問:“赤霞城的官員,叫什麼名字?”


高林答:“石瀚海,四十來歲,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庸庸碌碌,無功無過的草包。”


現在看來倒是低估了,草包做不出欺君罔上的事——人家至少也是個膽大包天的草包。


梁戍又看向自己身側。


柳弦安道:“在赤霞城附近的常安城,有白鶴山莊開設的醫館,裡面有至少兩百名弟子,如有需要,可供王爺任意差遣。”


至於自己要不要跟去,柳二公子則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考慮,因為多自己一個,或者少自己一個,都不會對赤霞城的瘟疫產生任何大的影響,既然去與不去一樣,那就去與不去都可以。


不過考慮到此行的任務並沒有完成,柳弦安最終還是追隨梁戍,踏上了前往赤霞城的路。


阿寧初時稀裡糊塗的,不知道怎麼剿匪剿著剿著,就突然又要去赤霞城,不過後頭聽說王爺是要去查看災荒與瘟疫,態度便立刻嚴肅起來,先將事件原委寫了封書信送往白鶴山莊,又把沿途要經過的城池、以及要在哪一座城池裡買哪種藥,全部記下來交給程素月,又仔細叮囑兩三回,讓她務必分地分批地購買。


旁邊的護衛沒搞懂:“這麼麻煩,為何不能在同一地買齊?”


程素月道:“一來不好儲存,二來我們若搬空一座城所有的藥房,那當地百姓病了要去哪裡看?”說完後,又轉向阿寧道,“小兄弟放心,我會按照你寫的去買。”


阿寧點點頭,又從袖中取出幾瓶配好的清涼藥油送給程素月,這才轉身跑回馬車。他身型瘦小,面容也嫩生,但說起藥材時卻不卑不亢,頭頭是道,將發生瘟疫時一切可能遇到的狀況都做出了預想。白鶴山莊,當真是個厲害地方。


想及此處,程素月又忍不住看向馬車,簾子依舊垂著。同行這幾天,她鮮少見到柳弦安出來溜達,說真的,這還是程姑娘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不怕悶、不怕坐的男人。於是她調轉馬頭去找高林,小聲問:“哥,柳二公子怎麼也不同我們一起吃飯?”


“你管這事做什麼。”高林警覺地告誡她,“他可是公主相中的人,你別搗亂。”

熱門推薦

學生媽媽堅持喂母乳

學生媽媽堅持喂母乳

"學生家長認為吃母乳會更聰明。 她兒子都上高中了,她還要每天來學校給兒子哺乳。 我勸她說孩子大了,再喂母乳的話容易對孩子的心理造成負面影響,影響孩子的學業。 她這才同意讓兒子斷奶。 可是後來,她兒子高考成績一般,隻考上了普通一本。 她就恨上了我。"

社恐變社牛

社恐變社牛

婚前,我怯懦地告訴我老公:「我社恐。」 婚後,他緊緊拽著自己的睡衣領子:「你社恐,我看你是社交恐怖分子。」

女性力量

女性力量

"新來的助理剛過實習期轉正。 她籤完勞動合同的第二天就來找我請產假。 她老公拉著她,站在我面前臉上滿是得意。 「林總,這半年產假期間的工資你可得正常給我們發放!」 「否則的話我們就隻能根據勞動合同去起訴了!」 可我根本不吃這一套。 「請假可以!」 「想要錢?沒門!」"

來喜女

來喜女

"飢荒那年,我被一對夫婦所救,他們認我做女。 後來,爹爹官居三品,遷入京都。 城中貴女們笑話我是鄉野丫頭,不善琴棋,粗鄙不堪。 我漲紅著臉,嘴巴張了又張,不知如何解釋。"

殺豬盤

殺豬盤

"上一世,大齡剩女的表姐說她跟高富帥談戀愛了,我卻感到憂慮。 果然,沒兩天她就來向我借錢,說她男朋友有很好的項目投資,便宜我了。"

月微雲轉

月微雲轉

"我與小姐碰見身中媚毒的男人。 小姐為了保全自己,把我推過去給男人解毒。 回府後我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受盡白眼議論,小姐不曾替我分辯半句。 九個月後,太子南下尋找當初的救命恩人。 小姐讓人活生生剖開我的肚子,抱著孩子去冒名頂替。 我在瀕死之際,想方設法將真相告訴了太子。 太子卻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孤需要的是太子妃,而不是丫鬟。」 我含恨而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懷胎五月時。 正值太子的死敵攝政王南下,我捧著肚子找到他。 「皇位,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