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字體大小:
……
梁戍是在一片口幹舌燥中醒來的,他看著床頂雕花,心跳得極快,過了許久方才回到現世。雖已忘了夢中人的臉,卻清晰記得對方喉結處那顆芝麻大小的痣,隨著喘息上下滾動,妖而紅豔,映得膚色越發如雪。也記得那雙手,被自己蠻橫地握在掌心,脆弱好似琉璃,也沒有多少溫度,低下頭時,雙唇戰慄,像在觸碰一片冰雪。
這場春夢的荒謬程度,堪比大漠狼族的首領穿女裝在陣前起舞。梁戍用這個毫無美感的驚悚比喻,強行結束了床帳幻境間的曖昧旖旎,他起身用涼水擦了把臉,推門走出客房。
此時剛到卯時,隻有僕役和有早課的弟子們起床。水榭沒有單獨的廚房,昨日臨時新增的僕役,也被柳弦安全部打發走了,所以依舊很是寂靜。好巧不巧,竹林下的矮桌上,還當真放著一把琴,梁戍被灼了灼眼,想出門走走,身後的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王爺。”
梁戍頓了一下,轉過身。
柳弦安起床起得匆忙,依舊穿著寢衣,隻在外頭罩了件單薄外衫,一頭墨發隨意用發帶束在腦後,眼尾還帶著困倦未消一縷紅,打著呵欠說:“我聽到外頭有動靜。”
梁戍將視線從他雪白的衣襟處挪開:“睡不著,出去走走。”
“那王爺稍等片刻。”柳弦安道,“我換身衣服。”
說這話時,他困得眼睛都沒怎麼睜開,回房時膝蓋發軟,還險些撞了頭,打開衣櫃順手找了件衣服,正要胡亂套上,手腕卻被人握住了。
“時間還早,再去睡會兒。”梁戍道,“我就在院中坐坐。”
柳弦安便又回到了床上,他是真的沒有睡醒,剛才也不知是哪門神仙來相助,才能聽到隔壁細微的開門聲,稀裡糊塗夢遊般跑出去。
梁戍並沒有立刻離開,他四下打量,這處居所和他的主人一樣,簡單得近乎儉樸,舊的櫃子,舊的桌椅,床看著也有了年份,隻有地上鋪著的毯子又新又軟又厚實,一寸便價格不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柳二公子時不時就會原地睡著。
床帳被風吹起一個角,梁戍抬眼,睡仙的睡相著實算不上仙。但這其實是他故意練出來的,因為兒時看書,賢者大多浪蕩隨性,所以小柳公子就故意睡得歪七扭八,拼命讓自己浪蕩,一路浪到了現在,被子就沒囫囵蓋好過一回。
此時也一樣,夢中那隻浸在水中的腳,在現實中要更加白皙精致,腳腕處纏繞一根掛著金扣的紅繩,是柳夫人擔心兒子瘋話說太多,萬一哪天真瘋了,所以特意去廟裡求來的系魂繩。柳莊主原本對此嗤之以鼻,結果被指著鼻子一通罵,隻許你從閻王手裡搶人,就不許我從小鬼手裡搶魂?
所以依舊從小系到了大。有沒有捆住魂不好說,但捆驍王殿下是一捆一個準。他轉身離開臥房,實在不懂自己這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春情欲念,簡直莫名其妙,怎麼隻在水榭睡了一晚,便來勢洶洶四處漏風,莫非當真有點血脈傳承,骨子裡的病同二姐一樣,見到美人就要當場發作?
Advertisement
之所以在宮中不見症狀,八成還是因為美人不夠美。
驍王殿下就這麼站在院中,自己給自己診完了這場疑難雜症。
天漸漸亮了。
阿寧吩咐僕役將桌子抬到院中,忙著布早飯,而柳弦安此時也伸著懶腰再度睡醒,他並不知曉自己已經以不可描述的姿態去別人夢中走了一遭,所以依舊坦然得很,洗漱過後便往梁戍身邊一坐,興致勃勃為這唯一的朋友介紹起特色小吃來。
梁戍卻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前幾天他一直在強迫對方說話,說得嗓音染上沙啞,此時又帶著軟綿綿的地方尾音,簡直與夢中那場荒唐情事扣得越發嚴絲合縫,何為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梁戍頭皮發麻,將一碗小餛飩推到他面前:“吃吧。”
柳弦安應了一聲,用調羹慢慢撥弄,他從小吃飯的速度就不快,在大桌上數了幾回米粒,被親爹與兄長輪番教育後,幹脆餐餐都躲回水榭裡吃。這晌又不餓,就越發細嚼慢咽,一粒花苞形狀的餛飩被他咬了三口還沒完,倒是將自己的唇色燙得越發紅潤。
梁戍錯開視線,盡量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皺眉道:“外頭似乎很吵。”
“嗯,今天是初五,有新一批的藥材要卸。”柳弦安解釋,“得忙整整一天,以往我爹若是想起來,就會跑來趕我去幫忙。”
不過這回應該不會了,因為驍王殿下在,所以可以隨心所欲不幹活。
於是他發自內心、非常高興地對著他笑。
梁戍“啪”一聲放下筷子:“去看看。”
柳弦安一愣:“啊?”
梁戍起身離開水榭。
柳弦安還沒吃兩口,於是阿寧拿起兩個小包子,匆匆陪著他一起跑。
主僕兩人心裡都納悶得很,卸藥材有什麼可看的,還如此積極,一路走得頭都不回。
阿寧小聲:“公子,我們是不是得向驍王殿下解釋一下,並不是什麼珍貴罕見的藥材,就是些常見的桔梗防風金銀花?”
柳弦安疑惑:“就算是珍貴的藥材,王爺難道就會感興趣了嗎?”
也不應該啊,所以這到底是在跑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3=
小柳夢小梁:不穿衣服。
小梁夢小柳:口口口口。
第32章
卸藥材的工人也沒料到, 這粗活竟然還能引得驍王殿下親自來看,一時惶恐得很。柳夫人也在現場,她穿著粗布罩衣, 頭發上蒙了一塊布, 臉也遮得見眼不見鼻, 手中拿著厚厚一摞登記簿,正在忙著清點藥包數量。
“娘。”柳弦安上前, “怎麼是你在做這些事,籬叔呢?”
“在,我沒讓他們過來, 想自己看看。”柳夫人見梁戍也在往這邊走, 便將面罩都除去, 整理好衣著上前行禮。她的手上有不少細小的血口, 看著像是新被藥材枯枝劃傷,梁戍道:“柳夫人辛苦。”
柳弦安納悶:“什麼藥材,怎麼會生有這麼多利刺?”
柳夫人放低聲音:“這事說來話長, 或許需要你爹出面,這裡灰塵大,你就別湊熱鬧了, 去陪驍王殿下到別處走走。”
柳弦安看了眼梁戍,梁戍會意:“柳夫人, 這批藥有什麼問題?”
王爺既然親自開了口,柳夫人唯有嘆了口氣,答道:“倒也算不上大問題。”
正說著話, 不遠處的工人們一個沒抬穩, 又將一大包藥材滾落在地。麻袋被摔出裂口,從裡面“哗啦啦”撒出許多黑色幹果。柳弦安上前撿起一把, 是解毒清火常用到的黑烏野棗,但極髒,也沒挑揀幹淨,裡面差不多摻了兩成黃土,三成棗刺枯枝,再有一成正常損耗,剩下能用的怕是連一半都不到。
也難怪這裡人人都是滿手的刺傷。柳弦安問:“這批貨是表兄親自採購回來的?”
柳夫人本不願提這茬,但眼見王爺也在等著聽下文,便隻好簡略地說了原委。
柳弦安有位與他年紀差不多的表兄,名叫方錦元,自幼被寄養在白鶴山莊柳夫人處,跟隨柳家弟子一道習文練武學醫術——沒學出什麼大的成就,坐診看病不太夠格,所以柳夫人便讓他負責一些藥材的採買。先前倒是還好,就是最近幾回的黑烏野棗,總出同樣的問題。
“這隻是頭兩批,不過估計後頭的也是一樣,好不到哪裡去。你表兄還在清江城待著,等他同最後一批貨一起回來後,我再去細問。”
外頭又源源不斷地推進來七八輛小車,都需要檢查,柳夫人繼續去忙,梁戍也從地上撿起一把幹癟的黑烏野棗,在手中搓了搓:“你表兄幹的?”
“我同他並不熟。”柳弦安道,“不過黑烏野棗的時價再貴,也算普通藥,貴不過珍稀藥材,表兄應當不至於在這裡動手腳,否則既壞了名聲,又沒有多少好處,得不償失。”
梁戍將東西丟回去:“我不懂藥材。”
柳弦安便繼續解釋給他聽。黑烏野棗沒法由人工培植,多生長在大琰南部潮湿的山嶺中,一場雨後就能瘋長,果實繁茂,所以算不得稀有。貴隻貴在了人力上,採摘它需要費大工夫。
“清江城距離白鶴城很近,算是黑烏野棗的大產區,每年此時,官府都會組織鄉民進山採摘,曬幹後賣給四方藥商。”柳弦安道,“我平日裡也不關心這類事,不過倘若別人購得的藥材也是如此,那大概是地方官府在搞鬼。”
梁戍好笑:“你倒是護短,自家表兄沒事,卻一口咬定是朝廷委派官員的問題。”
又有幾包黑烏野棗被劃開,比先前那包更不如,當中還有沒曬幹的、發霉的,引得一大包都不能再用,隻能焚燒丟棄。柳夫人看得心急上火,連牙都疼了,然而更上火的事情還在後頭,一個下人遠遠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稟道:“表少爺回來了,隻回來了他一個,說是其餘人都被清江城的官府給扣下了。”
柳夫人大驚:“啊?”
眾人一起去往前廳,方錦元正在那裡提著壺喝茶,看起來頗有些狼狽,嘴唇發幹,像是連臉都沒洗。柳夫人心疼又埋怨:“你向來是個脾氣穩重的,怎麼會同官府起衝突?”
方錦元這老實人一旦生開了氣,也了不得,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來,梗著腦袋道:“那姓張的欺人太甚,開始時推說是百姓私下往藥材裡摻假,結果阿暢不信,半夜跑去偷看,什麼百姓,就是他們官府自己幹的。”
去清江城收黑烏野棗的藥坊不止一家,沒人願意吃這虧,也沒人願意當出頭的椽子,便私下鼓搗方錦元去說,想著白鶴山莊家大業大,又沐有皇恩,地方官總得給些面子,方錦元就當真去了,結果沒曾想對方實在氣人,百般抵賴不陰不陽,反倒訓斥藥商不知好歹,不知百姓之苦,後來幹脆以“尋釁滋事”的罪名,將白鶴山莊的人給扣下了。
方錦元繼續道:“姨母,我當真沒說什麼過火的話,阿暢也是好聲好氣,都沒奢望他們不摻,至少摻點將來好往外挑揀的吧?枯枝敗葉就得了,鍋底子的煤灰也要摻,也不知他們都是從哪裡刮下來的。”
梁戍問:“既然這種藥材供不應求,要靠搶購,官府為何不漲價,卻要摻假?”
“倘若一下漲個兩倍三倍,被上頭乃至朝廷知曉,難免要治他個囤貨居奇之罪,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就算將來出事,也能推說是百姓短視所為,將他自己洗個幹淨。”方錦元轉過身,見梁戍眼生,便問表弟,“這位兄臺是你的朋友?”
柳弦安點頭,是的,是我的朋友。
柳夫人低斥:“快同驍王殿下行禮。”
驍王殿下?方錦元當場受驚,趕忙將袖子放下來,梁戍制止:“方公子不必多禮,繼續說清江城的事,若本王沒記錯,那裡的地方官應當叫張廣河?”
“正是他。”方錦元道,“年前剛上任,口口聲聲說要廉潔奉公,每日裡還裝模作樣搭個棚子聽取民意,背地裡卻大肆壞著清江城藥材的名聲,過兩年一道調令,他倒是能拍拍屁股升官,不必再管爛攤子。”
熱門推薦

竹馬逼我嫁老頭,說老頭死後救我,我:新皇要繼承後妃
"我跟他青梅竹馬。 結果他逼我和親。 隻因他心疼妹妹,不想她嫁給老頭子。 “朝真公主風華絕代,遠勝永安公主,為和親最佳人選。” 一句話,我嫁給了老頭子。 老頭子駕崩,依舊例妃嫔殉葬。 他急了,說著要帶我回家。 可他不知道,我改名換姓。 成了新皇唯一的皇後。"

雕骨生香
荀容是陳國最好的雕骨師。她眉眼淡淡,一雙巧手輕輕撫過 那些或光滑,或細長,品貌不一的骨頭,精心雕琢下,就能 將它們變成僱主所需要的各種物件。

白龍傳說
中原有個傳說,天山以南有片叫龍堆的 沙漠。掘地幾尺,能挖出龍肉。龍肉食 之,可使人起死回生。每次我和爺爺

萬物沉溺
我穿成了惡毒女配的小胖妹跟班。男主 的好友正在和我告白。「說吧,同不同 意?」

歲年年
和死對頭季臨淵成親多年,我倆點著過 房子、打翻過院牆。皇帝趁他北徵,一 杯毒酒要了我的性命。皇帝以為沒了

此去嘉年
"追梁嘉年的時候,我給他的女神剝芒果。 我芒果過敏,他說不剝就滾出去。 追梁霆的時候,在昏暗的臥室,他握著我的手喊其他女人的名字。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到我。 我從沒在乎過。 一切都是為了潛伏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