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當年提分手給裴律造成了那麼大的傷害。

我就覺得自己沒有難過的資格了。

半個多小時，裴律去而復返。

手裡還拎著兩個大袋子。

原來是去超市買菜了。

我心裡甜滋滋的，背著手邁著四方步跟著裴律去了廚房。

「裴大律師，你這是要給我做飯呀？」

裴律將食材都放進冰箱裡，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什麼都沒說，把我推出廚房。

我坐在沙發上給我媽發微信。

【你和我爸的事情，你想好了嗎？】

我媽回復：【你以為我不想離婚嗎？可離了婚，我自己怎麼過？】

【我是指著你養我，但你現在又懷了個孩子，還要養孩子，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我心口一堵，家裡的事情永遠是讓我最厭惡的。

我打字的力道加重，【你也才不到五十歲，出去找點工作怎麼不能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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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這次直接發來語音，聲音帶著哭腔。

「你說得容易，我出去能幹什麼？」

我感覺到好無力。

往沙發背上靠了靠，我長舒一口氣，讓自己耐下心來。

「媽，你隻要邁出去一步，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

「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平時也不用你買什麼，你賺得再少，也能攢下來一些。」

我連發兩條語音。

可都這麼說了，我媽給我的答復卻是……

「我再看看你爸怎麼說吧。」

我把手機放到一遍，倚著靠背，無力地閉上雙眼。

直到耳邊傳來裴律的聲音。

「過來吃點東西。」

我起身過去。

裴律弄了兩道菜，都是我愛吃的。

他盛了一碗米飯放到我面前，默了默，突然問我，「怎麼了？」

我不想跟裴律說家裡的事情。

我從小爸媽感情就不好，經常打架。

和裴律交往的時候，我也從未和他提起過這些。

我所有的自卑都源於父母感情不和。

我搖搖頭。

裴律又沉默了片刻，說：

「陳夏，至少現在，我們算是朋友。

「除去律師這層身份，我認為，分開是對你父母最好的選擇。」

8

裴律洗完碗就走了。

我一直在想他說的那句話。

事實上，我從小就盼著爸媽離婚。

尤其我爸，實話實說，他對我還不錯。

但是對我媽，絕對是世界上最不稱職的丈夫。

至於我媽，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對我爸很好，說出來的話卻總能逼急了我爸。

「我真是瞎了眼了，找的你。」

「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窩囊廢，真是一家窩囊廢。」

「我隨隨便便找個男人都比你強，有本事你打我啊，我怕你嗎？」

周而復始，不知道從哪一次我爸忍受不住動了手。

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想來他們兩個可能曾經相愛過。

但在後來地婚姻生活中，彼此並沒有磨掉稜角，而是變得鋒利，直直地扎向對方。

我決定好好跟他們兩個談談。

於是第二天就回家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跟父母談心。

「你們兩個還是離婚吧。

「爸，你在老家把日子好好過著，我媽跟我走。

「但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不管你的。

「你再給我幾年時間，等我在城裡徹底安頓下來了，就把你也接去，到時候給你在我附近租個房子。」

我爸和我媽對視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但他們兩個答應了。

我媽跟我走之前，我爸跟我說：「夏夏，你是不是生爸的氣？」

我看著面前這個小老頭。

二十多年來，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重話。

為了我，再苦再累他都一句怨言都沒有。

隻在我和裴律在一起的時候，他發了一次火。

那還是因為裴律沒錢。

他當時說：「我這輩子都是為了你，結果你找了個那麼沒出息的，我死了他能管你一輩子嗎？」

我含淚笑了笑，

「爸你說什麼呢？

「你再給我幾年時間，我就把你接去。」

出門的時候，我爸送的我們。

上了車，我回頭看。

我爸就站在那裡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抹眼淚。

回到出租屋，我媽問我，「你和裴律怎麼樣了？」

我想著我都讓我媽和我爸分開了，那我得給我媽打個樣。

於是說：「我和他沒戲了，我自己一定能把孩子養好。」

我媽嘆了口氣，「放心吧，還有我和你爸呢，咱仨還養不起一個孩子？」

我笑了出來，「就是啊！」

於是我媽在廚房做飯，裴律敲門要進來的時候，被我一把推出去了。

他臉色沉得跟鍋底一樣。

我焦急地解釋了一番。

裴律臉色這才微微好轉，把手裡的袋子遞給我。

「既然有人照顧你了，我就先走了。」

我美滋滋地接過袋子，「裴大律師，你這是來給我做飯呀？我這一日三餐，都被你包了呀。」

裴律冷哼，「陳夏，我很忙，沒那麼多時間管你的事情。」

說完人就走了。

這個人將來死了，火化的時候除了灰，肯定還有兩片嘴唇子。

我拿著袋子進廚房。

我媽驚訝地問：「你什麼時候買的？」

我慌忙解釋：「今早買的……忘記拿廚房來了。」

我媽又往門口看了看，「剛才誰敲門？」

「物業，煩死了一天。」我把袋子放下，趕緊出去了。

然後給裴律發微信。

【裴大律師，謝謝你啦！】

還有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9

裴律回了個【不用】就再沒下文了。

我那個表情包那麼明顯的討好之意，他那麼聰明會看不出來？

還在生氣呢。

說起來，我確實還欠裴律一句對不起。

當年我爸和他說他配不上我，除非他能夠賺好多好多錢，讓我過好日子。

我爸這個人沒什麼追求，就希望我這輩子不要因為錢費心。

他認為有錢，就能過好日子了。

他也認為，為什麼我媽老是跟他鬧，是因為這些年來他沒賺到錢，沒讓我媽和我過上好日子。

我爸還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和裴律見面。

和裴律開口說分手那天，我人在醫院。

我爸開大貨出事了，醫生說他的雙腿可能保不住了。

我知道我爸一定是在想我的事情，所以開車分心了。

我很後悔沒有聽我爸的話，甚至還為了裴律和他大吵一架。

我向上天祈禱，希望我爸平安無事。

可能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禱，我爸的雙腿保住了。

我爸出院那天，我在家門看到了一個小盒子。

裡面裝著一個遊艇模型。

是裴律拼好的。

我曾經說過，我喜歡大海。

如果我有一艘遊艇，我會每天都開著它出海。

那個模型，現在還放在我的床頭櫃上。

我知道裴律恨我。

我也沒有奢望能和他復合。

可這次我們重逢，還陰差陽錯有了孩子。

後來他對我雖然一直冷冰冰的，還是怨我。

可我也看得出來，他很關心我。

所以我想試一試。

彌補一下我們之間的裂痕。

……

這天傍晚，我卻接到了裴律的電話。

我很開心地接通電話，賤次次地打趣，「裴大律師這是想我了嗎？」

裴律聲音冷硬，「陳小姐，我想跟你談談你父母的事情。」

這公事公辦的語氣還真是欠……

我們兩個約在咖啡廳見面。

裴律自己點的咖啡，給我要了一杯橙汁。

他一開口又是公事公辦的語氣，特別禁欲。

「你父母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端坐著，

「我已經讓他們兩個分開了。

「現在我媽跟我住，我爸在老家。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裴律：「……」

他眸底掠過一抹沉色，低頭喝了口咖啡。

我輕身湊過去，「裴大律師，是不是覺得我把這件事情處理得很好，你以後沒借口跟我見面了，有點失望呀？」

裴律俊顏之上閃過濃濃的嘲諷之色。

「陳夏，你以為你是誰？」

我被裴律這句話冷到了。

我張了張嘴，「裴律……」

他緩緩站起身，眸色淡淡地看著我，「既然你已經解決了，那我就先走了。」

話落，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我快步追上去，在門口追上了裴律。

「裴……」

「陳夏，你懷著孕呢！」他厲聲提醒。

我站穩，試探地拉著他的手，「裴律，我有話跟你說。」

我抽出手，看向別處，冷聲道：「有話就快說，我時間有限。」

「對不起。」我誠懇地說道。

10

雖然這三個字不能彌補我給裴律帶來的傷害。

但我始終欠了他這三個字。

裴律似乎沒料到我會和他道歉。

他神色微頓，語氣柔軟了半分，「你跟我道什麼歉？孩子是你自己的。」

「……」

也是你的呀。

我抿了抿唇，

「我又不是因為這個道歉的。

「三年前的事情，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裴律輕哂。

「我要回你一句『沒關系』嗎？」

我耷拉著腦袋，「不用。」

裴律沉默了許久。

我以為他走了呢。

一抬頭，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神。

他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絲妥協，「走吧，送你回公司。」

我點點頭。

回公司的路上我們兩個沒再說話。

我跟他道別，往公司裡走。

「陳夏。」裴律從身後叫住我。

我連忙轉身。

他凝著我一會，「下次產檢的時候，打電話給我。」

說完就上車走了。

我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以後我要好好表現，爭取把三年前對裴律的傷害最大程度彌補好。

下班回到家，廚房裡傳來了我媽愉悅的歌聲。

我開門進去，「媽，啥事兒這麼開心呀？」

我媽一邊炒菜一邊告訴我，「媽找到工作了，咱們這物業招保潔，我今天去面試了，成了！」

在本小區工作，我很放心。

晚上還跟我媽慶祝了一下。

睡覺前，我給裴律發微信。

【我媽找到工作了。】

裴律：【恭喜。】

冷漠的兩個字。

我繼續發：【除了產檢，其他時候我能找你嗎？】

裴律：【隨便。】

切！

「你就裝吧你！」我把手機丟到一邊，睡著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我拿過手機。

這才發現昨晚裴律還給我發了條消息。

【晚安。】

就像我們談戀愛那會。

每天都是以他發給我這兩個字作為聊天的結尾。

好像我們根本沒有丟失那三年。

這種感覺，真好。

11

周末放假，周五下午我打電話問裴律，「你明天有時間嗎？」

裴律：「沒有。」

「……」

他怎麼說話隻會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啊？

「那好吧，你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