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底的時候,邊關告急,蕭家再次得聖人重用。
蕭伯伯年老病重,上不了戰場,大爺奉命出徵。
在三月的時候,戰敗的軍報屢屢送到聖人手裡,而此時一個更要命的消息傳來。
大爺被俘,已經投敵了。
聖人大怒,命北鎮撫司開詔獄,將蕭伯伯和二爺捉拿走了。
我和棠元得知這消息,曉得這會兒蕭家正是用人用錢之際。
我們商量了番,把這一年多經營盈利全拿出來,再將之前租賃出去的鋪子收回來,緊急出售。
隨之,我們賃了個非常便宜的房子,把住的那個精雅小院賣掉。
拼拼湊湊了七百來兩,我和棠元套了車,去了趟國公府。
國公府如今完全變了樣,府裡僕人少了一大半,好多地方顯得蕭條荒涼。
太太病了,聽見我來了,強撐著病軀坐起來。
「蓉兒,快過來坐。」
太太拍了拍床邊,笑著喚我。
我鼻頭發酸,太太好像老了十幾歲,頭發半數都白了,臉如蠟紙般,一看就是急出來的症候。
「太太。」我和棠元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左右看了圈,發現隻有三爺在跟前侍奉湯藥,並不見柳輕煙,我小心翼翼地問:「三奶奶呢?」
Advertisement
蕭衍眉頭深蹙,顯然有些慌亂,強笑道:「姨媽病了,她回娘家侍疾了。」
我沒多想,讓棠元將七百裡銀票拿來,放在太太床邊,柔聲道:「您要顧惜自己的身子,定要挺過這關哪。」
太太老淚縱橫,看了眼銀票,又望向我,手顫巍巍地摩挲著我的胳膊,半晌哽噎著說:「樹倒猢狲散,往日裡來蕭家打秋風的奉承之輩,口口聲聲說和我們是至交好友的,一個都不來,我們磕破了頭禱告,沒一個人肯幫,他們都怕被連累了,就連我親外甥女,如今也……」
太太捂著口咳嗽了通:「蓉兒,也就隻有你肯來了。如果當初你嫁給衍哥兒,說不準……」
我低下頭沒言語,扭頭望向棠元。
不經意間,我發現蕭衍正怔怔地望著我,眼睛發紅。
「您快別想那麼多了,身子要緊。」我替太太掖好被子,柔聲勸:「蕭伯伯是大英雄,是開國元勳,聖人會念及蕭家的忠義。蕭伯伯和二爺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太太含淚點頭,躺下歇息了。
20
是蕭衍送我和棠元出府的,他神情落寞,要扶我上馬車。
我不動聲色躲開他的手。
蕭衍苦笑,忽然目光灼ṭú₇灼地望著我:「姨丈今兒送來了信,要我同柳輕煙和離。蓉兒,你說我要不要和離?」
我避開他的目光:「這種事,我怎麼好說呢。」
「你可以的!」蕭衍忽然變得很激動,他一把抓住我:「蓉兒,我現在才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現在才知道自己心裡喜歡的究竟是誰,你能不能……」
我沒有回應他,望向棠元:「還傻愣著作甚,回家了。」
棠元忙走過來,恭敬地給蕭衍躬身行了個禮:「三爺,請您多保重啊。」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在街上。
我悶悶不樂地掀起簾子,衝馬車邊坐著的男人發火:「他剛才拉我的手,你為什麼不推開他!」
棠元一怔,俊美的臉倏地紅了,那張利嘴這會兒又磕巴了:「這個、那個,你之前是他未婚妻,而我隻是他的書童,他是三爺,是主子,你當時那麼喜歡他,他現在又跟你表白……」
「我喜歡個屁!我喜歡的明明是……」
棠元望著我問:「是誰?」
我呸了口:「是狗!」
我氣呼呼地甩下車簾,衝著棠元的方向,憑空打了一通拳。
21
幾日後,太太病逝了。
因著蕭伯伯和二爺下了獄,國公府幾乎沒什麼人來吊唁。
我和棠元商量了番,將店關了,前去幫蕭衍操辦了喪事。
全程我都沒有看到柳家人來,在出殯那日,柳家再次派人催促蕭衍籤和離書。
蕭衍大怒,要提著刀子殺去柳家,哪知被人趕出了府。
自打太太去世後,蕭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日買醉,醉了就哭,拉著我的胳膊撒酒瘋,讓我別離開他。
我嫌他煩,棠元勸我忍忍,叫伙計將他抬到後院的廂房裡睡去。
今兒天氣好,店裡人不少。
角落那桌坐著幾位華服美冠公子,其中有一位我認識,曹小侯爺,是蕭衍昔日的好友。
這家伙男女通吃,當年看棠元生的漂亮,還打過棠元的主意呢。
曹小侯爺經常來我店裡用飯,還算慷慨,偶爾酒後說幾句葷話,隻要不過分,我和棠元就當放屁,沒聽見。
「海掌櫃,你聽說了沒?」曹小侯爺喝多了,笑吟吟地望向我。
我翻著賬本:「聽說什麼?」
曹小侯爺嗤笑:「蕭家完了,這不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麼,當初那小子為了討美人一笑,把你打扮成狗逗人家,現在他媳婦兒跑了,逼著他和離,這不是報應麼。」
眾人哄堂大笑。
我心裡不是滋味,不想聽人說蕭家的笑話,便橫了眼曹小侯爺,打趣了句:「聽說小侯爺自打喪妻後,說了好幾門親都黃了。您自己家的事都沒料理清楚,還管別人哪。」
曹小侯爺真是喝大了,醉醺醺地朝我走來:「那些庸脂俗粉我都看不上,就喜歡海掌櫃這麼俏的。」
說著,手就伸過來了。
22
我厭惡地躲過去。
曹小侯爺壞笑:「哥哥也算給你報仇了,那柳輕煙隻當蕭府完了,如今急得和離,找下家,前兒故意和我在三清觀偶遇,和我在真人眼皮子底下顛鸞倒鳳……」
就在曹小侯爺的手碰到我臉的片刻。
我看見棠元飛奔出來,他一腳踹向小侯爺的肚子,手裡拿著把菜刀,瘋了似的朝男人砍。
「你幹什麼!」曹小侯爺臉嚇白了,捂住受傷的肩膀,連連後退,瞪向棠元:「知道我是誰麼,敢動老子!」
棠元眼神發狠,菜刀指向曹小侯爺:「動你怎麼了,誰準許你碰她的!」
曹小侯爺眯住眼:「碰一下怎麼了?!」
棠元又一刀砍過去,誰知砍偏了,砍到了曹小侯爺的衣裳下擺。
「好小子,你,你真敢!」曹小侯爺急忙爬起,手指戳著棠元罵:「開個玩笑而已,她是你什麼人,你緊張什麼!」
棠元呼吸急促,憋了老半天,憋出一句:「她,她是我掌櫃的!」
曹小侯爺一愣,看了我倆一眼,頓時了然。他撇撇嘴,瞅了眼棠元手裡的刀,悻悻地往出走:「開不起玩笑就不開了唄,咱都老朋友老主顧了,至於動刀子麼,多嚇人。」
我忍著笑,走向棠元,從他手裡奪走菜刀。
嚯,這小子攥得死死的,手都發白了,仍氣得大口喘粗氣。
「好啦好啦。」我輕輕撫著棠元的胸口,驀地發下,他現在個頭蹿得好高,我才到他肩膀,他長得俊美,生氣的樣子也好看。
「這孫子!」棠元朝小侯爺遠去的方向啐了口,罵道:「當初在國公府的時候,他就老逗我,現在竟還言語調唆你,當我死人麼。」
「不生氣啦。」我順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回走,笑著嗔:「你平時書生一樣儒雅,今兒忽然發了脾氣,嚇了我一跳呢。」
棠元自然地牽住我的手:「就是討厭別人欺負你,誰欺負你,我弄死誰!」
我心裡暖暖的。
忽然,我發現蕭衍立在前面。
我和棠元互望一眼,糟了,方才曹小侯爺亂說一通,說起了柳輕煙,怕是被他聽見了。
「三爺……」棠元上前一步,要扶住搖搖欲墜的男人。
蕭衍看了眼我們牽著的手,說了句「打擾了」,疾步匆匆出去了。
那天,蕭衍追出去和曹小侯爺算賬,問他說那話到底什麼意思。
兩個大男人當街打了一架,很不體面。
眼看著蕭衍和柳輕煙的婚姻搖搖欲墜,事情又出現了轉機。
24
經多方查證,蕭家大爺並未投敵,隻是戰死在了沙場。
蕭家通敵叛國的罪名消除,聖人感慨,釋放了蕭伯伯和二爺,並賞賜了些東西。
國公府的大門再次敞開,當初那些躲避蕭家的逢迎之輩,又上趕著去探望蕭伯伯。
我和棠元商量了番,也去探望。
誰知蕭伯伯讓人將我們逐了出來,並且將我們送去的禮物也扔了出來。
管事當著眾人的面呵斥:「你們這兩個賤奴,當初看見國公府有難,就上前來看熱鬧笑話,現在又來攀親戚,滾滾滾,省的踏髒了我們府邸的門檻。」
我和棠元臊的臉通紅,事後想想,大約能品出蕭伯伯的深意。
果然夜晚的時候,忽然有人往我家院子裡扔進個包裹。
我和棠元嚇了一跳,打著燈籠出門看,拿起那隻黑色包袱,打開一看,裡頭是一對龍鳳玉佩,另外還有封桃花箋。
上面的字遒勁有力,一看就是出自武將之手,是蕭伯伯寫的。
「佳兒佳婦,情比金堅。白頭偕老,兒孫滿堂。蓉兒,伯伯都好,感謝你安葬了你伯母。你和棠元要好好過日子,這輩子順順當當的。此信閱後即焚,不要再來蕭府了,珍重。」
看罷信,我淚流滿面:「蕭伯伯……」
棠元將我摟住,摩挲著我的背,溫Ṭû₄聲安慰:「朝局的事瞬息萬變,老爺子和咱們劃清界限,也是為了咱們好。」
我哽咽著點頭。
不久後,聽說柳輕煙施施然回了國公府。
既然大爺戰死,那麼世子之位就肯定是蕭衍的了。
她淚眼婆娑地控訴,說都是她那個軟骨頭父親,非逼著她和離,她痴心愛慕三爺,在娘家簡直度日如年。
據說蕭衍冷笑數聲,扔給柳輕煙一封休書,打了那女人兩巴掌,罵了句淫婦,擰身離去。
25
棠元說的沒錯,朝局事果然瞬息萬變。
前段時間還風光回府的蕭伯伯,再次被彈劾,原因是當年早知李丞相有反意,但並未上報天家,且之前數次埋怨聖上,有私調備倭兵的嫌疑,疑似謀反。
朝廷又一次開了詔獄,蕭家再次被查抄,這次更嚴重。
我和棠元作為曾經的蕭家人,也被抓去詔獄審問了數日,錦衣衛指揮使同知親自審問我們,隻要我們交代蕭伯伯謀反的罪證,不僅放了我們,還會賞銀百兩。
喪良心的事,我和棠元不會做,打死都不做。
經歷了幾道酷刑,那些緹騎見實在從我們嘴裡挖不出什麼,且之前我確實將蕭伯伯贈送的錢財房屋都還了,而蕭伯伯也確實派人罵我們賤奴。
最後,還是那個爛舌頭的曹小侯爺幫著求情,我和棠元被釋放回家。
蕭家就沒有我們這麼好運了。
蕭伯伯被逼自盡,蕭家六十八口滿門抄斬。
聖人在翻閱卷宗的時候,看到一封錦衣衛上報的密檔,蕭伯伯當年因立世子的事,痛罵蕭衍文不成武不就,是個廢物。
聖人淡淡一笑,從抄斬名單中把蕭衍的名字除去,開了金口:那就讓他當廢物去罷。
蕭家滿門,就活了蕭衍一個。
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蕭衍,有人說他瘋了,像個乞丐似的到處討飯遊蕩,也有人說他自盡了,屍骨被野狗分食了。
……
26
三年後,我和棠元成親了。
我們的生意做的不錯,不僅開了幾家酒樓, 而且也開始做綢緞和生藥生意,換了更大的宅子, 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當初和我們一起出來的棍子,厭倦待在京城,坐大船去西洋倒賣瓷器去了。
臘月初一, 我和棠元去寺裡上香。
我懷孕了,嘴刁,偏想吃齋飯。
棠元屁顛屁顛幫我向大和尚師父討要去了。
我挺著肚子,扶著丫鬟的手站在馬車旁等。
這時,忽然有個女乞丐撲到我腳邊, 抱住我的腿:「夫人行行好, 賞點吧。」
丫鬟往開踢女乞丐:「起開起開, 仔細弄髒了我家夫人的裙子。」
「小翠。」我蹙眉, 瞪了眼丫鬟, 將食盒中的燕窩糕拿出來,蹲身遞給女乞丐:「大姐餓壞了吧, 吃些。」
女乞丐搶走燕窩糕,狼吞虎咽地吃。
我又遞過去一塊:「慢些,這裡還有。」
我嘆了口氣, 可憐人哪,這麼冷的天, 穿的這樣單薄, 渾身髒臭,瘦骨嶙峋的, 活像個骷髏,手臂上還有爛瘡, 像是得了什麼病。
驀地,我發現這女乞丐樣子很熟悉。
「你是……柳輕煙?」我吃驚地問。
女乞丐一愣, 緩緩抬頭。
當我們四目相對的時候, 她尖叫了聲, 捂住臉, 連爬帶滾地跑了。
這時, 一旁賣香紙的小販嗤笑了聲:「夫人不必同情這淫婦。聽說她從前是國公府的少夫人呢, 婚內就和外男勾勾搭搭,家裡犯了事, 死的死賣的賣, 她被埋進了教坊司,身上得了髒病, 給扔了出來。起初還仗著有幾分顏色,到處勾搭男人換口飯吃,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有髒病, 誰都不理她。」
我頓時怔住。
這時, 我聽見棠元在後頭喊我:「蓉兒,要不去裡頭吃吧,齋飯端出來會涼掉。」
我轉身, 對俊美高大的丈夫甜甜一笑,向他伸出手:「我走不動,你來扶我。」
熱門推薦

姐姐的小狗
"我有個小男友,長得漂亮,性格乖得像小狗。 可準備求婚前,我卻無意瞧見他在宴會上一身西裝,面色冷峻。 周圍人都奉承喊他,京圈太子爺。"

晚舟
綜藝上,主持人讓我發朋友圈借 100 萬。

病嬌侯爺是獸王,總想吃我
"娘親吃掉爹爹,又獵殺我的那日。 我才知道,這是一個獸人吃人的話本世界。"

我的徒弟是魅魔
"我穿書進來時,正好是囚禁聞錚那天。 寢殿大床上方,正吊著一個美少年。 穿書前,玉慈道君——也就是我——向徒弟表白失敗後惱羞成怒。 廢了他的修為,穿透琵琶骨,下了猛藥。 一夜春宵後,提起褲子不認賬。"

姐姐的小舔狗
"所有人都說我軟弱。 身為他的妻子,明知他與助手曖昧不清,卻假裝不知道。 甚至撞見他們在辦公室纏綿,我都隻會靜靜去休息室坐著,不吵不鬧。 閨密看不過去,問我離婚能死嗎?何必這麼巴著他? 我笑笑,說我馬上就準備好了。 畢竟和初戀徹底告別,需要點時間。 …… 但現在,我準備好了。"

我給閨蜜當舅媽
閨蜜問我什麼牌子的TT 好用。我微信推鏈接,卻誤發給了 前任:【這款好用,你可以試試。】沒過一小時前任揣了一 盒就來了,進門就將我抵在牆上一陣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