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字體大小:
季文牧垂頭看著我,看看我,又看向地面,再看看我。
我抽了抽手腕,沒能抽動。
他看向我,神情認真且專注,「那要看養鳥的人是誰,如果,我屬意她,舍棄些什麼也無妨。」
對上他的視線,我心中一陣哀慟,他居然是這麼想的,意氣風發的小季將軍居然不介意被人豢養。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
我是不是罪孽深重了?
「看,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至情至性的人。」
他松開手,神情莫名黯下去,方才眼中灼目的光也寸寸黯淡,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忽然就被籠罩在陰影裡。
「阿珉,你想記起來你忘掉的那些事嗎?」
他看起來很悲傷,看得我也難過起來,我忘掉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可我沒感覺忘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
「我忘了什麼對你很重要?你和我說,沒準我就想起來了。」
他忽地輕輕嘆了口氣,憂鬱的不像沒心沒肺的他。
「沒什麼,小月下旨讓神風營去雁山剿匪,你準備準備吧。」
我沒有戴頭盔,他的手朝我的頭拍下來,我也準備好了接受這個迎頭痛擊,可是落到我頭頂的隻有一道輕柔的力,不似往常那樣隨意,反倒是有些小心翼翼。
他走後,我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深感他的不對勁,以往他接著身高優勢,總喜歡搭我肩,拍我的頭,力道從來不在意,何時會像今天這樣吃錯藥了一般溫柔。
吃錯什麼藥了?
Advertisement
15
前些年戰亂時,各地匪寇猖獗,近幾年頻頻剿匪,滅下不少勢頭,但仍有留存。
雁山匪首因低調些許,躲過了好些年,但氣候日漸增大,官府圍剿不下,這才上報朝廷求援。
為了解匪寇內部狀況,我們設計了一場送嫁,我就是轎子裡的新娘。
因我是個女子,山匪對我並沒有多大戒心,擄我上山時隻束縛了我的雙手。
我唯唯諾諾地被他們牽在身後,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身前悍匪的腰間,那別著一把匕首,甚是眼熟。
山匪嫌我走得慢,猛地拉了我一把,我踉跄之下就撞到了那人身上,匕首被撞到地上,露出完整的樣子,他把匕首撿起來,又推了我一下,「老實點。」
我心裡一個咯噔,這把匕首與我給梁濟的那把一模一樣。
有人嬉笑道,「可溫柔些,嚇著新娘子,小心大當家找你算賬。」
為了不打亂計劃,我壓下心底的那點慌張,低眉順眼,瑟縮地被他們關到一間房內,木椅上攤著條碩大的虎皮。
這時我聽到外面有人說,「這個新娘膽子不小,前些個哪個不是哭哭啼啼的,聽得煩都煩死了。」
了解了,這就開始哭。
哭得越來越響,直到對方心煩,猛地撞門進來,將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再哭哭,老子剁了你。」
我便轉為小聲抽噎,「爺,奴家手疼。」
他們一幫大漢,對我下手也沒見手軟,繩子都快勒進皮肉裡了。
「等當家的回來就給你解了。」
我抬眼看向他,「爺放心,奴家不跑,奴家本就是被爹娘賣給老財主做妾的,能侍奉當家的這種英雄,奴家心甘情願。」
「那你哭什麼?」
我抽抽嗒嗒又哭起來,「因奴家在出嫁前喝了藥,沒幾天好活了,哪想到如今能......可惜晚了,活不成了。」
我捂著臉,嗚嗚地哭。
他們面面相覷,商量了一陣,有人說,「要麼給她看看?」
「也行。」
他們人都出去,沒一會兒外面就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我捂著半邊臉抬頭,對上一雙秋水眸。
我松了一口氣,梁濟已經找借口讓那兩個人離開。
他蹲下來給我解繩,我低聲說,「混到幾把手了?」
他唇角勾著笑,以同樣的低聲回答我,「說來慚愧,還隻是個被捆來的大夫。」
我和他說了我來此的緣由,他剛點頭。
門突然被打開,進來一個身形壯碩的大漢,給地面投下大片陰影。
我本是坐在地上,梁濟蹲在我身前,開門這一聲將我和梁濟都驚了一下。
他反應極快,向我壓下來,我的上身不由向後倒下去。
梁濟攬著我的腰,我和他的臉挨得極近,抬眼就能望進一潭秋水裡,他眨了眨眼。
我的心忽然跳的很快。
「梁老弟,你喜歡這個?」
梁濟把我放開,擋在我身前,「說來慚愧,小弟四處行醫十數年,從未傾心過女子,今日......唐突了。」
這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英雄愛美人,正常,正常。」
梁濟彎腰給他作揖,「這些天來,大當家多有抬愛,隻是今日小弟還是有個不情之請,想厚著臉皮請大當家割愛。」
大當家搭上梁濟的肩,顯得梁濟嬌小依人,「自家兄弟,說什麼客套話,女人而已,哪有兄弟重要。」
他轉個了身,一把將我拉了起來,塞到梁濟懷裡,大掌如小山般重,拍著我和梁濟的肩膀,「今晚就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渾身都快僵硬成石頭,動都不知如何動,短短幾息,竟比我扎兩個時辰的馬步還要累。
梁濟遲疑道,「這是否,太快了些?」
「快?不快!」
「婚嫁本該三媒六聘,擇良辰吉日,八抬大轎迎她入門。如今不大可能實現,但小弟還是想盡力給她一場完整的婚宴。」
他松開我,再度對大當家彎腰,「請大當家成全。」
大當家這才認真打量我,我低垂著眉眼,任他打量。
「需要如此認真?」
梁濟狀似羞澀道,「一見傾心,便舍不得她不好。」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回望了我一眼,眼中含水,雙頰微泛紅,真像是純真的兒郎頭一次陷入情網。
16
大當家不僅同意了梁濟的請求,還直接將這間房讓了出來,留我和梁濟兩人在這裡「訴衷情」。
他一走,整個房間都空了下來,我和梁濟都沒有說話,氣氛安靜到有些詭異。
最後是梁濟打破沉默,「冒犯了,若不這樣做,他今晚就要和你......」
「我明白,事急從權而已。」
這又陷入沉默,我活動了下手腳,受不了這個怪異的氣氛,便問他,「你怎麼被綁過來的,不是去雁南找神醫嗎?」
說完我就後悔,雁南離雁山並不遠,他出點岔子被綁過來也不意外。
「找到神醫了嗎?」
他點頭,又搖頭,露出失望的神色,「招搖撞騙之輩爾。」
我同情地看著他,沒找到想見的人,還被土匪綁了,屬實倒霉。
「梁濟,」我叫他,在他看過來之後低頭摸上手底下的虎皮,「你將我送你的匕首給別人了?」
因那匕首,我還以為他出事了,差點露出破綻。
可他沒出事,匕首在別人手上,反而更叫我生氣了。
「在這。」
他從懷中掏出來,匕首靜靜地躺在他的手上,我便感覺自己的眼睛一亮,那點鬱氣頓時煙消雲散。
「我怎麼在一個土匪手上看到了把一模一樣的?」
「先前被綁過來時確實被搶走過,後來取得了他們的信任,我便要了回來,他卻舍不得,就讓工匠打了把一模一樣的留著自用。」
我點了點頭,掩下心底的高興,打趣地問他,「你是怎麼做到到哪個土匪窩都能混的這麼好的?」
「我是個大夫,他們也需要大夫。」
「雁山又不是沒有其他大夫了,怎麼他就這麼信任你?」
他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臉,「許是我長了張讓人相信的臉。」
他是玩笑似地說出口,我聽完竟有些認同,看著他極具有親和力的那張臉,誰能想到他真狠心讓我喝那麼久的黃連,果然人不可貌相。
往事不堪回首。
他出去看了一眼,關上了門,和我說了些他這些時日的觀察,我一一記在心裡,有梁濟在,他們對我放心不少,並未特地安排人跟著我,我得以將地形,防衛點一一摸清楚,在婚期將至時,寨子裡張燈結彩,大當家甚至安排了人送我和梁濟去鎮子上採買。
我見到了偽裝成老頭的季文牧,將準備好的情報塞進攤位裡,他低聲問我,「你要成親?」
這都傳出來了?
我一邊詫異,一邊點頭,注意著身後的土匪,梁濟引開了他們的視線,我給季文牧比了一個三。
三日後我便和梁濟在山寨裡大婚。
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沒這個機會了,結果因為剿匪,穿上了兩次嫁衣。
季文牧忽然抓住我,眼底宛如醞釀著狂風驟雨,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既然知道他們的內部情形,你就不用回去了,留在那裡太危險。」
我回頭看了一眼,梁濟將土匪引得稍遠,我確信他們沒有注意到才放下心來,飛快地說,
「事先就說好了裡應外合......」
「當初也沒說你要和他成親。」
「形勢所逼,假成親而已,有什麼好計較的。」
我掙開他的手,擔心他意氣用時,隨便在他的攤子上拿了樣東西,付了錢。
「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我的動作一頓,正好此時土匪在身後喊,「弟妹,挑好了沒?」
「好了好了。」
我拿著東西匆匆走過去,心裡忽然亂成一團。
因為我發現,我竟然不想否認。
17
「怎麼了,很緊張?」
梁濟給我端來一杯茶,關心地看著我。
我對上他的視線,頓覺被火燒了一樣,匆匆挪開,將那杯茶一飲而盡。
季文牧那句話讓我發現了自己心思的一些小苗頭,且在回來的路上,這個苗頭長勢頗大,有在我的心頭安營扎寨的勢頭,氣勢洶洶讓我有些慌亂,但見到梁濟又止不住欣喜。
我隻能努力克制,待到我和他的婚宴時,我蓋著蓋頭,牽著紅綢,被他引進大堂,以天地為媒,周全了夫妻之禮。
他送我回新房,挑開了紅蓋頭,在燭光搖曳之下含笑看著我,和我飲下交杯酒。
我的心跳沒有一刻是輕緩的。
湊熱鬧的人都被大當家趕了出去,留給我和他說體己話的時間。
我捏緊了拳頭,感覺蠟燭和油燈都是挨著我的臉燃燒,熱度一分不落地全部傳到了我的臉上。
分明隻是一場戲,但我有些,太過入戲。
外面觥籌交錯,這裡紅燭羅帳。
但這都是假象。
我無數次這樣和自己說,終於清醒了一些。
正欲和他說話,他的食指豎在唇邊,和我指了指窗外,在我的手心裡寫,「有人在聽。」
聽?我暴露了?
他的眉眼間露出無奈之色,我忽然明白了窗外的人要聽什麼,剛剛降下溫度的臉再次蒸騰。
他坐在我身旁,低頭在我的掌心中寫字,每一筆都帶起一陣痒意,由掌心迅速蔓延到心田。
「你在這準備,我出去敬酒。」
我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擔心,他對我笑著,將我沒有挽起來的頭發別到耳後,俯身過來說,
「阿珉今日格外好看。」
我看到了燭光將我和他的影子映在牆上,身影交疊,親密無間。
熱門推薦

重生後,拒絕領養白眼狼
"媽媽閨蜜一家車禍去世,隻留下一個女兒。 我們好心收留,百般疼愛。 她大學快畢業那年,忽然向我表白。 我忙拒絕說隻把她當妹妹,而且我已經有心愛的女孩了。 哪知她當晚就在全家飯菜裡下了毒,笑看我們吐血掙扎。 「我媽說得對,你們就是打心底裡看不起我們窮人。 「這些年我伏低做小,為什麼你還不喜歡我?!」 死後我才知道,原來她爸媽根本就是假死!"

許你一世安心
"兩年相敬如賓的婚姻,被總裁回國的白月光打亂。 原來一向清冷的許宴洲,也曾放下身段追愛。 強求了六年,我決定放手。 他卻委屈地問我,怎樣才能愛他。 明明是他冷落了我,卻來問我為何不愛他。 一氣之下,我把他踢進了醫院。"

我亦飄零久
竹馬穿越過來時,我已經在侯府當了三 年妾室。傳聞當今聖上自落水後性情大 變。重科教、殺奸佞,雷霆手段,各

醉仙樓的瘋丫頭
"醉仙樓新來的丫頭瘋了,整日喊著穿越、新中國。 樓裡的姐妹們每天拿她當樂子。 她也不惱,不厭其煩地講著“未來”,換來滿堂哄笑。"

枕山河
"我收留沈倦時,他衣衫破爛,混在乞丐堆裡,與野狗爭食吃。 他是大梁不受寵的皇子,卻仍心懷天下。 十六歲那年,沈倦為了救我,被皇帝送入燕國當質子,成了任人折辱的玩物。 他想復仇,我便做他手上那把殺人的刀。 篡位登帝後,沈倦任由燕國的馬蹄踐踏大梁的土地。 我才意識到,曾經赤忱的少年隻剩殘暴。 後來,我半跪在地,懇請沈倦放我出宮。 沈倦神色慍怒:“謝纏,為什麼連你也要拋棄我?” “你這條命是我賣身才救回來的,誰都能嫌棄,唯獨你不行!”"

反派破產以後
"反派破產的第二天,他要尋死。 我死死拽著他的手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