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學校裡有一個女老師,是從大城市裡來山區支教的。
她是孟瑤的語文老師,經常給他們講述外面的世界,鼓勵他們走出去。
她說:「孩子們,要是可以的話,走出去吧,千萬不要回頭。」
孟瑤靠著對未來的憧憬,老師的鼓勵,變得越來越努力。
她和我說,她一定要走出大山,要掙好多好多錢,要給家裡買大房子。
後來,她順利考上了鎮裡最好的中學,她的路,從山路變成了水泥路。
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也要好好努力,和她一起走出大山。
小學畢業後,我也和她一樣,考到了鎮裡最好的中學。
但在那個暑假裡,我的親生父母找到了我,將我帶回了家。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裡,在回家前,我還是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回到家後,爸媽想要將我培養成和哥哥一樣優秀的人。
即使我再努力,在落後的山區裡,我的基礎還是太差,學習完全跟不上城裡的孩子。
後來,爸媽給我報了很多的課外輔導。
為了不辜負他們,我每天都在努力學習,但或許是我天賦不夠,學什麼都沒有哥哥好。
漸漸地,他們將所有的愛都偏向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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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山裡待了五年,見到了很多貧苦不幸的家庭,我極力珍惜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我覺得,我現在有爸媽、有哥哥,還能過上這麼好的生活,我已經很幸福了。
漸漸地,我融進了城市的節奏,開始忘記了那段被拐的記憶,忘記了孟瑤的長相、聲音。
4
從我十五歲開始,我已經完全忘記了被拐賣的經歷,隻記得,我曾經被拐五年。
直到大學後,我再次見到了孟瑤。
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她格外熟悉,我應該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她了。
為了證明這一點,我找人調查了她。
找到她從小到大的所有生活痕跡,可我還是想不起來,隻是覺得這個熟悉感越來越強烈。
後來,我的視線總會在她身上停留,每天偷看她的蹤跡。
發現她除了學習就是兼職,每天都忙得不見人。
為了拿到獎學金,她每天拼了命地學習,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吃飯的時候,都在埋頭看書。
在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她。
這樣一個上進努力的人,似乎永遠都有用不完的力氣。
進入大學這一年,她拒絕了所有的追求者。
我不敢去貿然打擾她,於是將這份愛意悄悄藏到了心底。
直到大二那年,孟瑤進了學生會後,我也遇見了女主——蘇鳶,學生會主席。
明明我的眼睛是追隨著孟瑤,腦子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左右我的想法,讓我看向她旁邊的女生。
後來,我漸漸忽略了她的存在,按照劇情的軌跡喜歡上了女主。
在我喜歡上蘇鳶的時候,我對孟瑤的情感記憶被全部清除。
在我每次剛要開始覺醒的時候,都會被強行抹去記憶,重塑思想。
直到我按照劇情的走向,順利走到了大結局。
孟瑤因為精神失常,跌入海裡被溺死了,她的死亡,被媒體發布在了網上,希望能找到親人去幫她收屍。
我看著新聞裡的畫面,許多久遠的記憶被全部翻了出來,我覺醒了。
我知道了自己是個反派,孟瑤隻是個惡毒女配,這是她最後的結局。
而我的結局是,被親哥哥打斷雙腿,被父母趕出家門,一輩子在悔恨和不甘中孤獨死去。
她努力了十多年,好不容易走出大山,你們卻說她因為嫉妒她人的優秀變得惡毒自私。
那麼苦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你們卻用你們狹隘的思想去隨意決定她未來的人生,隨便給她安上惡毒的人設。
真是可笑啊!
老天爺真是偏心啊!給男女主無數的光環,將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給了ẗű₉他們!卻給我們一個糟糕悲慘的結局。
憑什麼我們的命不是命,憑什麼我們要做推動男țû₉女主劇情的工具人。
5
在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我曾試圖毀了這個世界的秩序。
但是,在我每一次想要對男女主做什麼的時候,劇情的力量總會將我變成另一個人。
我發現,我什麼也做不了,故事已經走到了尾聲,所有人的命運已經走到了終點。
想起孟瑤的遭遇,想起我曾經做的一切,總是難受到無法呼吸。
我貧瘠不堪的愛意還沒有宣之於口,便被扼殺在了搖籃裡。
她的死,也和我脫不了關系。
要不是她懷了我的孩子,她就不會去打胎,身體也不會落下病根。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也不會斷。
我連為她收屍的資格都沒有。
她的屍體在警局裡放了很久,沒有人去給她收屍。
自從我覺醒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她,想起那具泡得腫脹潰爛的身體。
想起她小時候那雙明亮的眼睛,想起她大學時站在講臺上自信張揚的模樣。
在沒有進入劇情時的她,明明是那麼善良,那麼堅強。
為什麼會落得那麼悲慘的下場,為什麼要隨意篡改她的人生。
深深的無助和絕望裹挾著我,終於在最後,我選擇了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6
或許是我的意識太過於強烈,在等待死亡的時候,腦海裡出現了一個聲音。
他說他是主神,感受到我的不滿和怨念積攢太多,已經超過了原本角色所賦予的情感。
他說,可以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讓孟瑤覺醒自我意識。
要是她能自救,就會讓她脫離原本的劇情束縛,讓她過完自己的一生。
隻要她不去陷害男女主,這期間,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會受到劇情限制。
但要是不能做到,還是按照原本設定的惡毒性格人物一樣,她就會接受原本的命運活下去。
而我也必須按照劇情的走向,要帶著愧疚和不甘孤獨地過完這一生。
毫無希望地活著,無疑比死更可怕。
但是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說:「好。」
說完這句話後,我又補充道:
「那就請你們睜開自己的狗眼看清楚,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強行將一個那麼善良的人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我相信,要是孟瑤意識覺醒,絕不可能是劇情裡描寫的樣子。
7
主神選擇在故事接近尾聲時讓她ṱú₇覺醒了。
他說,故事接近尾聲,配角的使命基本已經完成,這個時候,配角才能脫離劇情活著。
重生回到過去時,我再次被清除了記憶,成了小說裡的人物。
孟瑤來找我,說她有了我的孩子,想和我搭伙過下去。
那一瞬間,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她是個很重要的人,我必須答應她。
於是,我順從心底裡的țũ̂₂聲音去做了。
和她回去後,我按照劇情的走向,每天都陷入悲傷中。
我每天刷著男女主的動態,像個變態一樣偷窺著女主的生活。
總會在半夜時,起身坐上輪椅走向廚房,拿刀比劃自己的手。
她將我打醒後,我才知道,我半夜竟然在夢遊。
我並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夢遊,為什麼會想著自殘。
直到後來覺醒的時候,我才知道,因為我前世是割腕自殺死的。
在自殺前,我反復練習了無數次,已經產生了肌肉記憶。
前世,孟瑤死後的那半個月,我每天都陷入痛苦的折磨中,每天都曾想了結自己。
那次夢遊,我喊著的,想著的人,一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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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哭著勸我活下去的時候,我胸口似乎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心口痛到無法呼吸。
我不忍她難過,不忍她傷心。
於是,我強行逼迫自己,讓自己振作起來,一定要活下去。
我將自己捆起來,堵住嘴巴,晚上就不會再亂走哀號了。
但僅僅過了三天,我就被她發現了。
她解開了我的繩子,守著我睡了一夜。
為了給我治病,她賣了房子,在醫院照顧著我。
在醫院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會詢問我想吃什麼,在醫生允許的範圍內給我做很多好吃的。
她給我熬了很多很多的骨頭湯。
看著她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我的心情很復雜。
一邊是愧疚感和責任感越來越強,另一邊是莫名的情愫也在慢慢生根發芽。
我這一輩子,似乎,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過。即使是我的親生父母也沒有。
她明明可以自己好好活下去,為什麼要救我,我對她又不好。
她靠著自己的溫柔,一點點治愈著我不堪的內心。
在和她相處的過程中,情愫的種子開始發芽、生長、開花。
我喜歡她,喜歡這個善良堅強的她,喜歡這個勇敢的她。
雖然她和我記憶裡的惡毒刻薄的模樣非常不同,但我總覺得, 這才是真正的她。
那麼遠的山路,那麼難走的路,她都走出來了。
她靠著自己一個人, 買了房子, 給了自己一個家。
這樣的人, 我不相信她惡毒、刻薄、自私。
我之前認識的人, 肯定就像她說的那樣, 是被下了降頭, 換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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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她一天天的相處下,我對她的情感越來越濃烈。
雖然我現在什麼都是靠著她的, 我什麼都沒有。
可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必須要向她告白,要將心中的愛意宣之於口。
於是在我出院後的某天,我鼓足了很大很大的勇氣,選擇孤注一擲地將所有愛意全部傾訴。
她不知道, 說出口的那一刻,我有多緊張, 多害怕。
我緊緊掐著自己的手, 不敢讓她看出異樣,不敢大聲呼吸。
當她接受我的時候,我感覺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 久久回不過神來。
開心得失眠了好幾天。
我是有家的人了, 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人了。
在開心的同時,我身上的責任感也越來越強。
我一定要努力站起來,給她和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
於是,我帶著那雙還沒痊愈的腿,坐著輪椅開始了出門創業。
她將自己的一大半積蓄給了我, 給了我孤注一擲的決心和勇氣。
創業的那段時間很苦,幾乎每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
可我卻覺得十分幸福,每天都充滿著希望。
10
孩子降生的那一刻, 她改變了孩子的命運,也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看著她被推出產房後奄奄一息的樣子, 想起了前世的記憶, 也徹底覺醒了意識。
那一刻,我所有的情緒翻江倒海般襲來。
我哭著抱住了她,跪在病床上不停地說:
「不生了,以後我們都不生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到哽咽無聲後, 她嫌棄地看向我。
「將眼淚收回去,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磅礴的愛意匯集成一股江河,在我的生命裡流淌了兩世。
我靜靜地看著她, 將千言萬語匯聚成了一句「我愛你」。
我說:「孟瑤, 我愛你。」
愛小時候堅強善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你。
愛大學時自信張揚的你。
愛即使在最落魄時,還是奮力對抗命運、堅韌不屈的你。
你看,就是這麼獨特的你,遇到你的每一個階段, 我都沒錯過你。
哪怕劇情會讓我忘記你,可是,我還是會反復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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