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匆匆路過，顧輕舟忽然拉住我的衣角，面色慘白道：

「把我床底那盒炸雞，毀屍滅跡……」

我：「……」

「好的。」我點頭道，「你安心去吧。」

11

醫生診斷顧輕舟是吃了太辣太油的東西，讓常年飲食清淡的胃受到了刺激，才會產生腹瀉和疼痛。

但是顧輕舟閉口不語，熟悉他的又知道他是一個對什麼都沒興趣的人，所以認為顧輕舟可能是因為勞累和作息不規律導致的，被摁著住院休養。

公司的事交給助理去辦，別墅這邊張媽負責做飯，我負責送，楚參負責開車。

顧輕舟盯著清淡的海參粥，冷漠道：「我要吃燒烤。」

「好啊。」我爽快答應，作勢要起身出去，「我找程醫生問下……」

「回來。」顧輕舟深吸氣。

他也是來到這家私人醫院第一天，才知道那天在宴會上讓他動心的女生就在這裡當醫生。

那天也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而是前廳有人落水昏迷，她聽到了要去救人。

顧輕舟不懂如何追女生，更不懂怎麼追一個學醫的女生，隻能每天在程醫生例行檢查的時候無措地繃著一張臉，吸引程醫生多看他兩眼。

然而愛情的光芒蒙蔽了顧輕舟的雙眼，我作為吃瓜群眾看得分明，程醫生每次微笑都帶著一種「你在裝什麼」的疑問。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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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病房門被敲響，一身白大褂、身形高挑的女醫生走進來，臉上帶著標準弧度的微笑。

「今天感覺怎麼樣？」

顧輕舟一本正經道：「還好。」

接收到老板趕人的目光，我拎著保溫桶起身退出病房。

四下看看沒有看到人，最後在吸煙區找到楚參。

隔著一扇玻璃門，楚參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細煙，頭發高高綁起，幾縷伸進雪白襯衫的衣領，貼著脖頸。

古人雲，長發就是男人的黑絲。

大師，我悟了。

一想到這種男人居然落到我手上，我就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矜持一笑。

12

新的一天，早上九點，我起床了。

這個點起床的人，是未來之星，是國家棟梁，是相親節目裡的心動嘉賓，是自然界的叢林之神，是世間所有醜惡的唾棄者，是世間所有美好的創造者。

因為莊園裡每一個人都分工明確，我除了送飯就沒有別的活了。

一天啥也沒幹，為我的懶惰自罰一杯楊枝甘露。

晚上，窗外下雨。

我支開一條小縫，看著艱難爬行的蝸牛，道歉：「不好意思各位，因為我的深情，導致了 A 市又下雨，給大家出行帶來不便，十分抱歉。」

蝸牛：「……」

楚參敲門進來送牛奶，聽見我說的話，輕笑了聲。

我：「你笑什麼？」

楚參輕輕親了親我額頭，我抬手把 DJ 打開。

「沒有水的地方叫沙漠，沒有哥的地方叫寂寞。」

「是歌有感覺，還是哥有感覺？」

楚參鳳眼輕彎，微涼的手撫上我的臉。

就在夾著吹進細雨的風促使著兩顆跳動的心靠近時，忽然，快速的幾聲振動分別從他的西裝口袋和我桌上的手機傳來。

顧輕舟把我們仨拉進一個群，興奮地在群裡面發語音。

致死量的幾條六十秒語音還沒聽完，顧輕舟直接發起群電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表白了！」

「程程同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這麼大魅力，程程不可能拒絕！」

他分享完戀愛的消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倆在哪兒呢？怎麼有回聲啊。」

我：「……」

楚參帶著一股精神穩定的瘋樣，保持著打工人的淺淺微笑：「祝你倆百年好合。」

13

顧輕舟出院後馬不停蹄地投身公司中，欠下太多債就要每天忙成陀螺。

隻能周六周日勉強抽出空去見程醫生。

然而他忽視了程醫生也忙，不是在值夜班，就是在做手術、查房。

即便如此，顧輕舟也甘之如飴。

顧輕舟道：「你們不懂戀愛的美妙和甜蜜的負擔。程程現在可擔心我了，生怕我又吃壞什麼進醫院。」

他說著，把桌上夜宵拍給程醫生。

海鮮粥、蟹黃包、清蒸魚，唯一放了辣椒油的還是我極力爭取來的拍黃瓜。

我麻木：「……」

夠了，真的夠了。

「為什麼你吃不了別的，我倆也不能吃？」

顧輕舟頭也不抬：「因為我會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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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淡，清淡點好啊。」

楚參：「養生。」

顧輕舟的手機振動兩下，大概率是程醫生發來的消息。

顧輕舟激動地握緊拳頭，點開語音。

程醫生聲音溫柔道：「雖然清淡，但晚上也要少吃點，你今天白天吃飯了嗎？」

顧輕舟白天沒食欲、晚上庫庫炫的病一直沒檢查出來具體因為什麼，程醫生認為可能是心理原因，然而顧輕舟沒有什麼不好的童年記憶。

隻有我知道這是「霸總綜合徵」。

顧輕舟獲得了程醫生的關心，故作平靜道：「好，ŧṻₛ我知道了。」

然後推開面前喝了一半的海鮮粥，矜持道：「我先上樓睡覺了，你倆也少吃點，對胃不好。」

我：「……」

再說一遍，真的夠了。

14

康復後的顧輕舟周末回了老宅，楚參說，顧夫人給顧輕舟介紹了相親對象。

安靜的午後，我怕熱躲在房間裡，靠著楚參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楚參忽然開口：「還不知道張媽把我的情況跟你說了什麼。」

我道：「張媽跟我說……你年薪千萬。」

楚參笑了下：「隻有這個？」

我抬眼笑道：「國外大學剛畢業，長得好看，年薪千萬。」

楚參道：「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受顧氏的資助才能上學、出國。所以從國外回來後，我進入了顧氏。」

「但我很快發現，做日復一日的枯燥工作我並不喜歡，反而會煩躁，總裁看出來後，提議讓我當他的管家。」

「至於年薪千萬……哪個管家也不能這麼厲害啊……除了管家，公司有一些棘手的事情我也會管。」

難怪他這麼累。

又當管家又要處理公司事務，難免會乏累。

「那天你來應聘的時候總是笑，我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開朗又自信的人。」

我沉默了下，沒告訴他，其實那天的自信是因為我洗了個頭。

而且我是一個脆脆餅。

上午：我是皇帝我是秦始皇都給我跪下。

晚上：朕是一個精神脆弱的小女孩。

「所以你就對我一見鍾情了？」我問。

「沒有。」楚參搖了下頭，貼我道，「我是在你結束面試後發現自己共享單車被人騎走了才確定自己心意的。」

我：「……」

「不過你放心，錄取結果很公正，我不是評委，你確實靠一手精湛的顛鍋技術贏得了張媽的心。」

我神秘道：「我可是在某東方進修過的。」

楚參歪了下頭，不明白我說的某東方是哪兒，但還是輕輕笑起來。

「梨梨好厲害。」

讓一個年薪千萬的人誇我厲害。

我真的很厲害。

15

漫長的夏季迎來尾聲。

顧輕舟和顧夫人似乎鬧得不歡而散，程醫生也很忙，兩人隻能靠著手機傳遞情緒，依舊甜蜜。

顧輕舟過生日時在國外，程醫生甚至請了假，飛去國外給顧輕舟過生日。

顧輕舟甜蜜地發來照片時，楚參在給我扒小龍蝦。

「啊，張嘴。」

我頭也不抬地把小龍蝦咬進嘴裡，單手給顧輕舟扣了個「6」發過去。

顧輕舟回來後，好不容易騰出點空可以去醫院看望程醫生，然而從不知何時開始，他回來得越來越晚，身上也沾了酒氣。

「和朋友小酌也不能喝這麼頻繁呀！這都第幾次了，身體都糟踐壞了！」張媽在廚房熬醒酒湯，心疼地看向客廳抱著手機發呆的顧輕舟。

我端著剛出鍋的醒酒湯準備往出走，被楚參攔住。

「我來吧，燙。」

我小聲道：「好好安慰他，為情所困。」

不出意外的話，劇情已經快到兩人分手、女主出國。

楚參點了下頭，道：「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前兩天我沉迷打遊戲，躲在被窩裡熬夜被楚參抓個正著，從此以後過上了十點睡、九點起的養生生活。

我朝外面看了眼，飛快親了楚參一口，轉身跑上樓。

看在顧輕舟是個大方的老板份兒上，我在某購物平臺給他下單了五本戀愛指南、《粘人三十六計》和《好老公是怎樣煉成的》。

「總裁，醒酒湯。」

顧輕舟沒動，半晌後喃喃道：「阿楚，我好像和程程越走越遠了。」

「我該不該放手呢。」

「阿楚你說……算了，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

顧輕舟搖搖晃晃地起身，端起放涼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唉。」

楚參面無表情：「我談著呢。」

顧輕舟晃了晃頭，沒聽清：「你說什麼？」

楚參不知想到了什麼，心平氣和道：「沒什麼，你睡吧。」

他都快和老婆分手了，這時候就別刺激他了。

16

顧輕舟和程醫生的戀愛沒撐過秋末。

第一場雪的時候，程醫生踏上去國外的飛機。

顧輕舟失戀買醉，喝得醉醺醺回到家，抱著程醫生買的玩偶哭得撕心裂肺。

張媽請假回家，楚參按部就班地端來醒酒湯，一轉頭看見我睡眼惺忪地下來。

「怎麼醒了？」

楚參又回去熱了杯牛奶遞給我，輕聲哄道：「再回去睡一會兒吧，不然明天腦袋疼。」

顧輕舟：「？」

他遲鈍的大腦讓他看了我倆好幾眼才發覺不對：「你倆……啊？」

楚參：「我和你說了，我談戀愛了。」

顧輕舟想起之前被他忽略的兩次，那時候他很難相信什麼樣的人能讓楚參這種高嶺之花動心……

他又想起楚參給他端醒酒湯的那天，楚參似乎說了什麼，好像是什麼他談著呢……

顧輕舟：「……」

把世界調成靜音，聆聽哥破防的聲音。

楚參溫聲道：「你可以把你的煩惱說出來，我們或許可以幫你分析分析。」

顧輕舟：「……」

他起身準備走，想了想，又退回來。

「我有一個朋友……」

「不是我，是我那個朋友啊，我怎麼可能呢。就是我那個朋友啊，撞見他女朋友和一個醫院的男醫生走得比較近，然後他女朋友要出國進修，那個男醫生也跟著……兩人因為這事吵了一架，然後我朋友覺得他女朋友變了，就是性格……」

我懂了：「程醫生……嗯，你朋友的女朋友是不是那種忽然轉變了性子？」

顧輕舟：「你怎麼知道？」

我大膽猜測：「是不是你在相完親之後？」

顧輕舟想了想，驚愕道：「對！」

我：「你相親這事和她說了嗎？」

顧輕舟搖頭：「沒有。我都沒同意。」

我道：「這不是同不同意的事，是沒長嘴的事，可能是因為你沒說，你們之間出了誤會。」

顧輕舟疑惑：「怎麼會？我都沒和她說，她怎麼知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把這件事告訴程程了？」

楚參熟練地從沙發底下摸出一本《長嘴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遞給他。

顧輕舟：「？」

楚參：「裡面有我的筆記，好好讀一下吧。」

顧輕舟：「……」

我：「……」

果然，好男人是靠卷死他人而練成的。

17

醉酒過後，顧輕舟大徹大悟，每天除了處理公司文件就是研讀楚參給他的書，認真翻看筆記。

他派出去的私家偵探很有效果，查出了顧夫人在相親過後找過程程，於是顧輕舟開車回家。

顧夫人面對質問雲淡風輕：「我是找過她，但她沒信。」

「她說，你雖然感情上笨了點，但本性不壞，不會做出這種事。」

顧輕舟啞然：「那她出國……」

顧夫人翻了個白眼：「是她自己的決定，我隻是答應她會在她回來後，以顧氏集團的名義資助孤兒院醫院，她很高興。」

「而且，她出國是進修，她想變得更好，你如果阻攔她，我才是真要把你們分開，省得你禍害人家好姑娘！」

顧輕舟摸了摸鼻子，被顧夫人罵得狗血淋頭，轉頭又抱著我給他買的那些書鑽進書房刻苦用功。

我好奇問道：「程醫生隻是出國了，又不是跑到什麼你找不到的地方了，你怎麼不去國外找她啊？」

顧輕舟摩挲著頁面，自信道：「她都在變得更好，我也不能差。」

「而且她當時和我分手，肯定也有她的理由，書上說了，女人的事，男人不要問，該我知道的她就主動告訴我了。」

我震撼：【這就是戀愛腦的威力嗎？好強。】

他道：「你知道阿楚最近在準備請假的手續嗎？」

楚參是孤兒，放假也在莊園裡待著，所以攢了不少假。

我：「他請假準備做什麼？」

顧輕舟：「好像說要和你旅遊。」

他頓了下，忽然睜大眼睛：「他沒和你說嗎？」

我似有所悟：「沒有。不過現在知道了。」

顧輕舟：「……」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拍了拍顧輕舟肩膀，「就當我沒來過。」

顧輕舟毀屍滅跡般把端來的補湯一飲而盡, 遞給我掩耳盜鈴道：「快走。」

我拿著空碗出去，正好撞見明亮的落地窗外，楚參在和來來往往的搬花的園丁說什麼。

察覺到我的視線，楚參最後和園丁交待了一些事項，轉身走進別墅。

18

「寶寶。」

楚參最近格外黏人，具體表現卻也不是很反常, 隻是頂著一張清冷的臉，在搜索到我身影後快速到達我身邊。

聯想到剛剛顧輕舟說的話, 我大概猜到楚參想做什麼了。

於是闲聊無事刷視頻的時候, 我把珀斯粉紅湖的視頻給楚參看, 刻意道：「好想去啊。」

珀斯跟首都沒有時差, 季節卻相反。

A 市已經快入冬, 珀斯才入夏。

楚參若有所思, 含笑道：「現在就可以去。」

我靠在他懷裡，聞言挑了挑眉：「你假批下來了？」

楚參愣了下, 隨即垂眸失笑：「總裁告訴你的？」

我不答，反而起身貼著他額頭, 眯眼道：「你心裡在打什麼算盤，快如實招來。」

猜到是一回事，但我想聽楚參親口說。

楚參笑彎了眼，戴著玉戒的手撫上我臉頰，冰了下。

「我想和你去旅遊, 在每一個地方, 跟你求婚。」

「梨梨寶貝。」

玉戒的涼落在我唇角，我不自然地後退，幹咳一聲, 摸過一旁的蘋果啃, 平靜道：「哦。」

實際上, 我感覺我的心在冒泡。

哥純得一批。

「拜託，光天化日的，你們倆這樣真的好嗎？」

顧輕舟不知何時下來, 冷笑一聲：「欺負我老婆在國外是吧？」

我注意到他拎著一個超大行李箱：「你這是要去哪兒？」

Ṫüₜ顧輕舟咬牙：「澳洲。」

他剛才看程醫生社交軟件時, 看到了程醫生右下角的男人背影。經過他嚴密的分析，最後得出結論，那人是和程醫生一起出國的男醫生。

他再不去追，老婆都要跑了。

顧輕舟風風火火地坐車去機場。

我嘆了口氣，靠回楚參懷裡。

楚參溫柔道：「怎麼了？」

我感慨：「這就是霸總跌宕起伏的愛情啊。」

不過比起其他什麼虐身虐心噶腰子的霸總文, 顧輕舟和程醫生ṭůⁱ已經算超甜無比了。

楚參笑了聲，道：「咱們也走吧。」

我：「去哪兒？」

楚參：「去悉尼，從悉尼出發, 飛機五個小時到珀斯。」

「我已經買好票了。」

我愣愣眨眼：「可是我還沒收拾衣服。」

楚參：「沒關系, 我們可以在那兒買。我有很多的錢，都是你的。」

「等、等一下……」我順手把果核扔進垃圾桶裡，再次拿了顆蘋果。

「走吧。」

純白的法拉利穩穩行駛在路上, 我偏頭看楚參, 他身上的白西裝沒有換，綁著馬尾的緞帶像王子的頭紗。

19

公主日記，四月十八日, 今天依舊吃了超級多蘋果，還是沒有中毒，但王子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