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書名:王女韶華 字數:4536 更新時間:2024-12-30 15:12:23

雖然孀婦回娘家日子也不一定好過,但總比投靠已嫁到別家的姐姐強罷。


陳孝安回道:“世子不知,建安侯府是庶子承爵,老建安侯府夫婦皆已過世,現今的這位建安侯向日與兩個嫡姐都很不睦,打老建安侯府夫婦不在後,便是國公夫人也極少與娘家來往了。韋太太喪夫回來,膝下兒子還未立業,家業凋零,回去了必要看庶弟與弟婦的臉色,所以寧可在外面麻煩些,也不肯回去受氣。”


沐元瑜又明白了一些:“那又是怎麼住到我們家來了?韋家人口縱多,文國公府也不至於騰不出幾間房舍罷?”


“原是住在那邊的,後來主要是韋二公子——”陳孝安聽她一樣樣問得細致有條理,不由自己也加了些小心,聲音放低了道,“老奴也不知真不真,隱隱聽著些影子,說是那邊國公府裡的四姑娘跟韋二公子似乎走得近了些,兩姨表親,兩家的男女大防便不同外人般管得那麼嚴,不想就……也不知裡頭到底怎麼樣,應該沒真的出什麼事。韋太太心裡,大約還覺得是門好親,但韋二公子現下隻是個秀才,與國公府姑娘怎麼般配得起來?國公夫人與韋太太就生出了點心結來,韋太太因此不好在那邊住了。”


“不過國公夫人與韋太太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本來感情是極好的,國公夫人雖拒絕了妹妹,心裡著實的不好意思,硬還是挽留住了韋太太,說負責給她另尋住處。文國公府要說別院也有兩三座,但都在外城了,若住到那裡去,韋公子還在國公府的家學裡附著學,人雖不在那住了,學業不能就此耽擱斷了,外城太遠,來往未免不便;再還有一些田莊,就更遠了,若叫韋家住到那裡去,與打臉無異。世子過兩日闲了出去逛一逛就知道了,我們東邊的好地段都早有了主,都是一般的豪貴人家,實在找不出個合適地界。於是尋來尋去,最終尋到了三姑奶奶/頭上,三姑奶奶不好推辭婆母的話,隻有答應把人接了過來。”


末尾,他又補充了一句:“文國公府裡那些事,老奴都是聽三姑奶奶來時說的,中間或有些不明之處,老奴這個身份,也不敢趕著主子一直追問。世子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三姑奶奶知道世子進了京,早晚要會面,世子屆時相詢三姑奶奶,那就一清二楚了。”


陳孝安說了這麼一大通,實是有些口幹舌燥,奉書默默適時送了杯茶來。


沐元瑜候到他喝了,冷不丁問道:“陳管家,我三姐姐在你們眼裡,是不是一個極好的頂缸人選?”


沐元茂歪在一邊,他不耐煩聽這些家長裡短,原已聽得快要睡著,想找個理由溜走了,被沐元瑜這句一說,一下直起身來。


莫名其妙了片刻,反應過來:“對啊,你也讓去問三堂姐,先頭韋家那些人也讓去問三堂姐,難道這事和你們都不相幹不成?”


陳孝安:“……”


他頓時覺得手中空了的茶盅比滿著時反更重起來,坐不住了,忙站起來。


“不知世子和堂少爺何出此言,世子問話,老奴凡知道的都已盡說了,不知道的,也不能生編硬造。世子請想,老奴日常隻在這裡看守老宅,文國公府的事,老奴自然有許多是不知道也沒處知道的。”


沐元茂犯著困,腦袋有些遲鈍,聽著又覺得有道理起來,望著沐元瑜道:“瑜弟,好像也對哈?”


對什麼對。


沐元瑜哭笑不得,她說沐芷霏是“頂缸”,隻是不想才進京就跟她鬧翻,其實這件事沐芷霏肯定是主謀,沒她這個沐家人居中首肯,韋家人再有本事也住不進來。

Advertisement


沐元茂不懂,先覺得她替沐芷霏找的託辭說得對,跟著又覺得陳孝安也對起來,諸人都沒問題,那她還審什麼?


韋太太這家人她是不可能留下來的,她揣著個要命秘密,身邊下人都不敢要多了,怎可能允許臥榻之側出現這麼一家外人。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沐家自己人識破了她的秘密,她處理起來總能掩人耳目些,可這麼一戶外姓人,讓人閉嘴的難度直線上升。


從這件事上算起,不但韋家人,陳孝安她也是肯定不能要的,他在老宅裡經營這麼多年,正主多年不在,他這管家起碼抵得半個主子,裡外人等不知叫他收服了多少,他若忠心還罷了,但憑空裡冒出了個韋家,足證他隻是面上裝得好罷了,對這樣的不確定因素,隻有叫他走人她才能安心。


這些話跟沐元茂不好說,她就隻是道:“三堂哥,你困了就去睡罷,這也沒什麼事了,我再問兩句就得。”


沐元茂覺得這些話聽起來確實沒意思,就打著哈欠點了點頭:“好,那我去了,瑜弟,你也早點睡。”


他也帶了不少下人過來,住的是另外一個院子,鳴琴打著燈籠送他出門過去。


屋裡,沐元瑜重新轉過頭來,看著陳孝安笑道:“你也知道你看守老宅,那三堂姐和你說了,你就把人放進來了?”


陳孝安聽她口聲不對,像要發作人的樣子,他自覺自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沐元瑜便不高興也挑不著他的刺,誰知她年紀雖輕臉卻不嫩,說得好好的,說翻臉就要翻臉了。


好在他也不至於就此被問得張口結舌,愣了下就克制住湧上的羞怒道:“世子這問話老奴不敢領受,好教世子知道,當日三姑奶奶原是送了信去雲南與王爺,王爺同意了老奴方才讓韋家進來借住的。”


“我父王的回信呢?你親眼見著了?”


不知是不是屋裡的火炕燒得太熱,熱氣散發開來,陳孝安的腦門上出了一層細密汗珠:“——沒有,但三姑奶奶親口來同我說的,當時這宅裡還有三四人在場見證,世子如不信,可親召他們前來詢問。”


沐元瑜一句到嘴邊的“我要見那些人做什麼”忍了回去,心念一轉,道:“都有誰?”


陳孝安忙報了幾個人名出來。


沐元瑜目視觀棋,觀棋點頭示意記下了。沐元瑜便又看回他:“你的意思,這些人同你捆在一起的分量便抵得過我父王的親筆書信了?”


陳孝安不料她又繞了回去,鬱悶道:“不是,隻是三姑奶奶——”


沐元瑜道:“好了,不要總把三姐姐拿出來堵我——天色這麼晚了,你再兜圈子,可就要兜到天亮去了。陳管家,你見了我對此事毫不知情,才一進門就說了‘大出意料’,既然如此,你應當已經知道其中出了差錯,那又為何還把三姐姐告知了父王的話拿出來再三說呢?你難道想不到這蹊蹺之處?”


對這個問題,陳孝安無可辯之處,他若說就是沒想到,未免顯出自己蠢得離奇,若說想到了,那他閉口不言隻拉扯沐芷霏問題更大,額上的汗不由出得更多了。


進這道門之前,他絕沒想到自己能被一個初來乍到的半大少年的問話逼到牆角去。


不知是不是叫沐元茂走時那幾個哈欠傳染的,沐元瑜禁不住也掩口打了個哈欠,眯著眼道,“三姐姐那邊是什麼情況,我明日自然會去詢問,現在我單問的是你。你看守老宅,沒有親見父王音信就隨意放外人進來,我以最善意來揣測你,你也有個失察與輕信對不對?”


“最善意”已經往他頭上扣了兩頂鍋,這要“非善意”,不知他還能落得什麼罪名了。


陳孝安心中下意識滾過這句話,他守著這宅子又不是開善堂的,沐芷霏沒使銀錢喂飽了他,他怎肯裝糊塗冒風險把韋家人放進來?


他本身不幹淨,再被問下去,他的錯處隻會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此刻繼續嘴硬強辯,實非上策。


一咬牙,跪下道:“是,老奴知錯,三姑奶奶親自上門送了韋家人過來,老奴實不敢把人拒之門外。此事老奴確有不是處,求世子看在老奴遠離主子在京枯守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恕老奴這一回。”


沐元瑜笑了笑:“認錯就好。不過,恕不恕你我說了也不算。”


到京這半天經歷的事太多,她確實疲困交加了,不由又打了個哈欠,揉著眼道,“行了,你先回去罷,這事明天再說。”


陳孝安想到她說明天要去見沐芷霏的話,以為是要等見過沐芷霏後再來想如何罰他,沐芷霏那個說一不二的脾氣,想來這姐弟倆自己就得先吵起來,到時候哪裡還顧得上他,他再小心賠幾句罪,這事也就過了。


原本高懸的心便放了點下來,彎著腰告退出去。


屋裡沐元瑜進了臥房安歇不提。


**


翌日早上。


沐元瑜抱著被子閉眼打著瞌睡,挨手板的那隻手伸在被子外頭,鳴琴輕手輕腳地替她把包扎的布條解下來,將她的手浸入床邊觀棋端著的一盆溫水裡洗淨,再塗上新的藥膏。


林安使的勁著實不小,過了一夜,她的手掌越發紅亮起來。


鳴琴心疼地道:“看這手打的,世子下回可得小心些——即便要幫三堂少爺出頭,也不該去扒別人的褲子,您這樣,以後可怎麼娶妻呢。”


沐元瑜半夢半醒的,知道她的真實意思其實是說她是女兒身,幹這種事太出格,萬一叫人知道了以後不好嫁人,她閉著眼含糊道:“那就不娶,我好稀罕娶個人回來管著我麼。”


鳴琴失笑道:“世子一時懂事得不得了,一時又淨說孩子話。”


“什麼孩子話,我說真的。”滇寧王反了悔,她早年議定的後路不再作數,倉促進京,未來一片混沌,保住性命才是頭一等大事,哪還有工夫管嫁不嫁人這種小節?


順口調笑道:“我有你們幾個就夠了,到時候,我封你做個夫人,你替我管著內宅,我看也不差什麼。”


鳴琴笑嗔:“世子,你真是沒睡醒——”


“世子,我呢我呢?”觀棋卻是眼前一亮,把盆放下撲在床邊道,“我也很能幹啊,隻比鳴琴姐姐差一點!”


沐元瑜順口繼續畫餅:“好,好,你也做夫人。”


觀棋歡歡喜喜地笑道:“多謝世子,那我們說定啦——”


外邊忽傳來奉書斥責人的動靜,她一向內斂,極少大聲說話,沐元瑜睜眼道:“怎麼了?”


觀棋起身出去,過一時進來道:“是個送花的小丫頭,送了還不走,探頭探腦的,在這窗子底下耽擱,奉書撵了她。”


又不快抱怨道,“這宅子裡不相幹的人也太多了,又不好直接封了我們這院子不許人來,依我說,循理由撵走幾個才好,不然天天防賊似的,也是煩人。”


沐元瑜倒不生氣,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昨晚陳管家說的那幾個人名你還記得嗎?”


觀棋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你出去通知刀三哥,讓他領著人,把這幾家子連同陳管家一家在內,通通捆了送到外城家兵那裡去,叫他們回程時押著一起帶走。”


她來時共有四百家兵、一百私兵護送,天子眼皮底下,這四百家兵目標太大,是不會跟她留在京城的,護送她到地頭後,休整幾日就要原路回去了,此時還在外城歇著。


她說著衝觀棋眨眨眼,“陳管家要喊冤,就跟他說,他自作主張,放外人進來,自己也認了失察之罪,現在我給他機會,叫他親向父王請罪去,恕不恕他,父王做主,也許父王看他勞苦功高毫不計較也不一定——那幾個人當時在場,不知吭聲,一般失察,那就一般處置,有不服,都等見了父王自己說去。”


什麼恕不恕都是幌子,雲南山高水長,這些人這一去,還想回來?


觀棋眼睛越聽越亮,歡呼一聲:“世子英明!”


掉頭就衝出去了。


☆、第38章


陳孝安跟他報出的那幾家人口正經不少, 加在一起有二十餘人, 這一被剔出來, 老宅原本的下人一下去了三分之一。


打擊來得太驟然, 自然有人不服,但來捆人的是粗壯婆子或小廝之流還好鬧一鬧, 私兵們雪亮的刀鋒一亮, 便自命資格再老腰杆再挺的家奴也不敢硬來, 隻能嚇得放聲大哭,又要喊冤, 刀三面粗心不粗,三言兩語,把錯全推到了陳孝安身上,隻說是他拉扯了眾人下水, 以致惹惱世子。


這些人隻見了沐元瑜一面,連她的長相還記不太清, 更揣測不來她的心性, 而陳孝安則不一樣,俗話說得好,管家三年,人憎狗嫌,世上就沒有全然不招人怨的掌事者,這些人中本已有對陳孝安銜怨已久者,這一來,無處傾瀉的仇恨盡皆發到了他身上, 口裡被堵上了罵不出來,心裡也要問候問候他的祖宗。


這一通鬧騰,饒是私兵們動作再麻利,也難免驚動了些人,比如借住的韋家人。


韋啟瑞一打聽到私兵拿人的理由就羞怒交加,尋著母親韋太太道:“母親,這裡住不得了,那世子分明是指桑罵槐,給我們難堪!”


韋太太年過四旬,她坐在臨窗炕下,穿一身藏青色對衿袄,發髻上簪了三四樣銀器,眼角眉梢皆生出了淡淡的細紋,膚色也不大好看,泛著些微蠟黃,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形於外的不如意與頹然。


聽到兒子的話,她默然了片刻,勉強笑道:“瑞兒,你又多心,人家處置奴婢,和我們有什麼關系,你不要去管就是了。”


韋啟瑞急道:“哪裡是沒關系,那個話音再明顯不過了,母親你聽不出來嗎——”

熱門推薦

後宮美人殤

後宮美人殤

出嫁前,阿娘送我一對情蠱,說是可護 我十年恩寵。結果我太笨了。把情蠱下 給了皇後。我剛出生那年,國師說我

大儒之女

大儒之女

身為大儒之女,卻因父親一言,我不得 不嫁給一低賤苦役。陪他亂世起家、稱 霸中原,才得知他有一摯愛青梅

教瘋批大佬正確戀愛

教瘋批大佬正確戀愛

"小姨和初戀結婚了,繼子是我們學校的校草江停碌。 他給我輔導作業,說「錯一道親一下」。"

離婚申請

離婚申請

"我和許承鈺的婚禮辦得很簡單,沒有彩禮,沒有五金。 老城區的三星酒店,二十桌流水席,租借的兩千塊錢婚紗,是他娶我進門的全部。 婚禮當天有人跟許承鈺打趣,說一個公司董事長結婚辦成這個樣子,傳出去怕是要被人說闲話。 許承鈺隻是低著頭抽煙。 被問得煩了,斜睨著我,吐出三個字。 「她值得。」 別人不知道他的意思。 但我明白。 他說我值得身上這套兩千塊錢的租借婚紗,值得這場倉促又廉價的婚禮。"

人間綠茶

人間綠茶

你是po 文女主,卻意外穿到死人文學裡。原書裡。你的繼兄愛你,卻為延續家族榮耀,下藥將你送上大佬的床。

郎騎竹馬來

郎騎竹馬來

嫡姐說,姜家女永不為妾。於是我這個嫡次子,替她入了將軍府。 芙蓉帳暖,紅燭搖曳。我低聲啜泣求他放過。 賀正則緊緊扣住我的腰,嗓音低沉: 「姜青渝,當年你辱我時,可曾想過會有這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