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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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氣道:“這原就是你爹娘的主意,和你有什麼相幹?”
景明帝盯著黎枝枝看了片刻,仿佛審視,他語氣沉沉地問道:“欺君之罪,重者當誅, 你也甘願認罪?”
這話一出, 容妃都驚了,脫口道:“皇上!”
景明帝沒理會她,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落在黎枝枝身上, 少女伏跪於地, 手指緊緊揪住袖口, 看得出來十分害怕,甚至是瑟縮的,過了一會兒,她才低聲答道:“臣女願意認罪。”
空氣安靜下來,變得有些緊繃,容妃的神色憂心忡忡,到底是沒敢立即插嘴,少頃,帝王才沉聲斥道:“胡言亂語!”
景明帝霍然站起來,低頭看著黎枝枝,道:“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此三條,你一樣都未能做到。”
黎枝枝輕輕咬住下唇,屏住呼吸,卻聽景明帝話鋒一轉:“不過,這其中的錯也並不在你,為人父,止於慈,慈惠以生之,教誨以成之,黎岑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能來苛求你?朕看你平日機靈聰敏,為何在此事上卻拎不清?你今日肯為他們認下這欺君之罪,可曾想過他們會憐惜你半分?”
他鮮少說這麼多話,顯然是真的動了氣了,來回踱了幾步,恨鐵不成鋼似地訓斥黎枝枝:“朕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黎枝枝弱聲道:“臣女……臣女明白。”
景明帝冷著臉道:“既然明白了,還跪在地上做什麼?”
容妃很有眼色,連忙吩咐左右道:“快,還不快把郡主扶起來?”
幾個宮人立即扶起黎枝枝,景明帝復又坐下,語氣淡淡地對她道:“為人父母,豈有不憐愛自己兒女的?他們這般待你,不過是未曾將你視為親子罷了,哪怕你今日因他們而死,也換不來一個好字,往後不要再做這種蠢事了。”
黎枝枝眼眸微紅,向天子拜了拜:“皇上所言,臣女一定謹記於心,不敢忘卻。”
景明帝頷首,像是終於滿意了,他又在翠濃宮裡坐了坐,起身離去,等恭送了聖駕,容妃才大松一口氣,輕輕拍著心口,對黎枝枝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方才嚇死我了,萬一皇上當時真的降罪,你怎麼辦?”
黎枝枝笑了笑,道:“自古忠孝難以兩全,臣女聽從父母,是盡了孝道,向皇上坦誠,是忠君之舉,倘若皇上真的降罪,臣女便心甘情願受罰,無怨無悔。”
話雖如此,她今天敢直接向景明帝陳情,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一來,景明帝表面看似冷漠嚴肅,但是內裡卻十分寬容隨和,看他平日裡待容妃便知道了,還有上一次,黎枝枝對他說起老家曾吃過的炊餅,沒多久,宮裡竟真的派人送來了,還特意讓太監問黎枝枝好不好吃,這足以證明景明帝是一個心思很細的人,甚至是有些溫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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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來,就如黎枝枝方才和容妃說過的,她隻是聽從父母的意思行事,這是孝道,黎枝枝本身沒什麼錯處,如今她選擇袒露實情,這是忠君,所以無論如何,景明帝應該都不會過分責備她。
隻是說歸說,黎枝枝心中依然免不了忐忑,好在,事如人願,這一關算是徹底過去了,至於黎府會不會因此受到責難,黎枝枝並不太關心。
然而景明帝並沒有輕輕放過黎岑,說來也是巧了,戶部尚書年事已高,欲乞骸骨還鄉,尚書一職空缺出來,自然要提拔新的人選,吏部遞了折子上來,提議讓戶部右侍郎黎岑擔任尚書,理由是他在戶部已有許多年了,對於戶部的一應事務都很熟悉,兼之其人性格穩重,頗有才幹,必然能勝任戶部尚書一職。
這倒也符合一貫的規矩,六部各司其職,事務繁冗雜多,若是從別處調一個官過來,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摸不到門道,這眼看都七八月了,再過一陣子就是年底,到時候戶部的事情更是重中之重,不可輕忽馬虎,所以從戶部遴選一位官員頂上,是最為穩妥的辦法,再說黎岑在戶部右侍郎這個位置窩了許多年,雖然無功,卻也無過,哪怕是九轉金丹,如今也該輪到他升官了。
古語說人要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如果放在往日,經吏部細細商議後的升遷人選,若無大問題,都會拿到御筆朱批,收拾收拾,就能歡歡喜喜走馬上任了。
可偏偏景明帝今日聽了黎枝枝的事跡,對黎岑正看不順眼,他拿著那折子看了許久,久到吏部尚書都疑心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大錯,心中不安時,便聽天子冷聲道:“黎岑此人心術不正,貪圖虛榮,倘若令他做戶部尚書,將來必然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如此惡劣人品,怎堪配為天下萬民管理國庫?”
說罷,便拿著朱筆在奏折上劃去了黎岑的名字,此人為了名聲面子,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願意認下,妄圖瞞天過海,景明帝愈發覺得這樣的人不配為官,遂一不做二不休,當即下了聖旨,歷數黎岑幾則罪狀,言其欺君罔上,當場直接把他的官撤了。
吏部尚書捧著天子御筆親批的奏折,目瞪口呆,他都有些同情黎侍郎了,官沒升成就算了,反倒還一薅到底,連個原職都沒保住。
不過這種事也算不得什麼,憑天子喜怒,被貶官的人多了去了,有人一天之內貶了又升,升了又貶,來回折騰,還有更慘的,一貶再貶的,隻能說,這位黎侍郎著實是倒了大霉了。
卻說黎岑本是滿心盼望著等升官,卻沒成想最後等到了撤官的聖旨,兩條腿都軟了,險些一頭栽倒在地,旁邊的同僚連忙摻住他,叫道:“黎侍郎,聖旨還沒唱完呢,您且再等等!”
那朱衣太監捧著聖旨,把黎岑的罪狀一一念了出來,景明帝斥責他枉為人父,不教子女,又罵他欺上瞞下,心思不正,此等庸才,隻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何以論及家國天下?
聖旨最後又說,其女黎枝枝聰穎敏慧,朕與長公主心中甚是喜愛,既然你看不上,就讓她離開黎家,入皇室玉牒,從此往後,她與黎家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
這道聖旨是當著整個戶部的官員們念出來的,黎岑這一輩子,都沒丟過這樣的臉,眾目睽睽之下,他還要領旨謝恩,神色木然地聽著同僚們喁喁私語,議論他的事情。
他隻覺得面若針刺,如芒在背,一雙眼睛通紅得嚇人,兩手緊緊抓著那明黃絲絹,恨不得當場一頭撞死戶部的門廊上,也好過受這奇恥大辱!
……
聖旨傳到公主府的時候,黎枝枝正在和蕭如樂玩升官圖,長公主從她口中得知了今天宮裡發生的事情,不免心有餘悸,嗔怪著教訓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冒冒失失?這麼大的事情,該和我商量一番才是,萬一真的惹惱了皇上呢?”
黎枝枝扔下骰子,笑眯眯道:“您說的是,都是我的錯,不過那會兒的時機恰好,我便順勢向皇上坦白了,當時也沒想別的,隻擔心會牽連到您。”
“哎,”長公主拉著她的手,看了半晌,語氣憐惜地道:“也是一件好事,有這一道聖旨,從此往後,你就脫離了黎府,真真正正是我的女兒了,再沒人敢指摘你,要你去孝敬什麼養父母了。”
她說著,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道:“說起來也是我小氣,心胸狹隘了,每回聽見他們說什麼養父母,我心裡都不大高興,我好好養著的女兒,如珠似寶,怎麼就非要認那一對夫婦做養父母呢?可見人心都是不滿足的。”
她從前隻想著,黎枝枝願意認她就好,可時間一長,她就期盼著黎枝枝隻認她一個人,至於那什麼養父母,哪怕是一個名頭,她聽著心裡也有疙瘩。
好在,如今這疙瘩終於是沒有了。
長公主一高興,便命後廚準備一些點心和好酒,帶著黎枝枝和蕭如樂三人在花園小坐,闲談之時,不經意提及許久未歸的蕭晏,蕭如樂的表情顯而易見地低落下來,連平日裡最愛的點心也沒什麼興趣了。
黎枝枝和長公主對視一眼,她起身坐到蕭如樂身邊,輕聲哄她幾句:“又想哥哥了?”
蕭如樂掰著手指,道:“還有三天呢。”
正在這時,有下人捧了一張帖子前來稟道:“這是建昌侯府送來的,說是給郡主。”
黎枝枝一愣,接過帖子打開看了看,長公主好奇道:“建昌侯府,是那位裴小公子?”
黎枝枝點點頭,道:“他說神保觀有廟會,約我一同去玩。”
長公主聽罷,眸子一轉,笑吟吟道:“那廟會頗是熱鬧,有許多好玩好吃的,你要不要去?”
蕭如樂急忙道:“阿央也想去。”
黎枝枝想著她這幾日思念蕭晏,情緒失落,帶著她去逛逛廟會也好,遂道:“那就去吧。”
長公主有些猶豫:“你要帶阿央一起?”
黎枝枝點點頭,蕭如樂立即抱緊了她的手,警惕地看向自家姑姑,強調道:“阿央也去!”
長公主便不說什麼了,道:“那你再多帶些人,把徐聽風也帶上吧。”
黎枝枝自然答應下來,背著她,長公主又把徐聽風叫到一邊,吩咐道:“過兩日他們去神保觀玩,你看著點阿央,別叫她搗亂。”
徐聽風頷首應是,心中還有些疑惑,確實要看著七公主別讓她亂跑,但是什麼叫別搗亂?
緊接著便聽長公主道:“多讓枝枝和那裴小公子相處,若有什麼事,便及時派人來報給我,明白了麼?”
徐聽風:?
“屬下明白……”
其實徐聽風還是不明白,太子殿下走的時候吩咐他看緊郡主,讓他聽郡主的差遣,現在長公主也有吩咐,他該聽誰的?
作者有話說:
更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天色已經擦了黑, 一彎銀月掛在天邊,顯得清冷冷的,此時遠在千裡之外的婁陽城, 民居房屋都隱沒在夜色之中,隻能看見朦朧的輪廓, 隱隱約約,有一行人抬著幾頂青篷小轎從長街盡頭而來。
不多時, 小轎在一座樓前停下來了, 樓裡樓外都點著燈,火光通明, 蘭膏明燭, 華燈錯些,間或有絲竹管弦之聲自內隱隱傳出來。
隨行的僕人上前, 恭敬地打起轎簾, 請出了一名青年, 他身著一襲青玉色的袍子,模樣生得很是俊美,眉眼深邃,鳳目微狹,隻淡淡望過來, 神態中便透著一股不動聲色的尊貴氣勢, 這是常人所學不來的。
早有人在門口等候了,這時連忙迎上前來,恭敬拱手:“見過太子殿下。”
蕭晏隨意擺手,打量著面前這座精致的小樓, 笑著道:“想不到婁陽城也有這般好去處。”
那官員躬著身子, 滿面堆笑地道:“殿下過譽了, 婁陽到底是小地方,窮山惡水,哪裡比得上京師軟紅香土,熱鬧繁華?殿下快請進,快請進。”
說著又恭敬地把蕭晏引入小樓裡,過了中庭,方至一處園子,堂上有幾個中年官員正在低聲說話,見了蕭晏進來,連忙站起身,紛紛拱手施禮。
“見過太子殿下。”
聲音此起彼伏,蕭晏略略一看,在場的大約有十來人,都是婁陽這一系的官,他有些是認得的,也有些是不認得的,便向那位身形圓胖的中年官員笑道:“鄭大人,好久不見了。”
鄭德昌是南隴一帶的巡撫,每年年底都要進京述職,是以蕭晏對他有些印象,鄭德昌笑容可掬地道:“京中一別,已有半年不見殿下了,乍聞殿下大駕光臨,下官們略備薄酒素宴,為您接風洗塵,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殿下海涵。”
說完,便將他讓到了主座,蕭晏這一次辦案,並不是他一個人來,隨行的還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便是之前被景明帝責罵的那位徐志。
一行人在堂上坐定,很快,便有人捧了好酒好菜上來,菜式精美,色香味俱全,顯然是下了一番大功夫,又有伶人樂伎入內,一個個容貌生得嬌美妍麗,各自彈琴奏曲,一時間,金絲玉管,蠟炬蘭燈,恍恍惚如在仙境。
不時有人偷眼去看上方的太子殿下,隻見他放松地坐著,身子斜倚著桌案,一手搭在案幾上,手指輕叩,像是聽得正起勁。
眾人都放下心來,不動聲色地彼此交換了眼神,鄭德昌捧起酒盞向蕭晏勸酒,幾杯下來,氣氛比之前活躍了許多,所有人面上的神情都開始變得輕快松弛。
直到蕭晏拿起筷子,桌上有一道菜是嫩藕,當中夾著肉糜,炸得金黃酥脆,撒上碧綠的蔥花,看起來十分誘人。
蕭晏夾起一片藕,笑著向座下的徐志問道:“徐御史,你看這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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