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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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驚呆了。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山下響起一片驚呼,不知何處伸來一隻隱形的大手,猝不及防按下了暫停鍵。空氣仿佛凝滯了,眾人呆若木雞。
郝佳傻在原地,嘴都長大了,一聲驚呼後,手裡的相機咚的一聲掉在雪地裡。
孫健平大喝一聲:“叫隊醫!”
他是第一個衝出去的,連纜車都不坐,隻不顧一切往雪道上跑。
丁俊亞扭頭大喊:“李平旭,李平旭在哪?”
助理教練急急忙忙轉身就跑:“在大廳裡,我去找他!”
丁俊亞也沒法從容了,聲色焦急地衝他喊:“讓他把急救箱帶上,打電話讓救助中心準備一下!”
回頭,他命令所有人:“都待在這裡不要走動,今天上午的一切訓練暫時取消,聽候各隊教練通知。”
目光忽轉,他沉聲吩咐:“羅雪,看著女隊。魏光嚴——”
話音一頓。
“魏光嚴去哪兒了?”
有人顫顫巍巍伸手,指著山上。
丁俊亞一回頭,看見有四五個男生已經衝上了雪道,緊隨孫健平後,不要命似的往程亦川跑去,為首的便是魏光嚴。
他一時之間無暇分辨跑上去的都有誰,隻能咬牙換了個人:“張勇,你看著男隊。”然後也跟著往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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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裡,相機沾了雪,屏幕上卻仍處於錄像狀態。
郝佳拿到它時還在感慨這玩意兒一看就價值不菲,可得好好抓緊了,萬一不小心摔壞了,她可賠不起。可如今相機落地,她卻連撿都忘了撿,隻是面色蒼白地看著山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雪場是個危險的地方,不說專業運動員,就連初級雪道和中級雪道也年年都事故頻發,輕則受傷,重則死亡。對於競速類的滑雪項目來說,摔倒不僅僅隻是摔倒,也許是致命一擊。
在程亦川倒下的一瞬間,事實上不止郝佳,幾乎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
年輕人的速度比孫健平還是要快的,魏光嚴是第一個趕到程亦川身邊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一動不動蜷縮在旗杆旁,那一片的積雪都被他蕩得觸目驚心、滿地狼藉。
視線微微一定,好在沒有血。
魏光嚴下意識松了口氣,猛地蹲在地上,卻也不敢去掀開他的頭盔,隻一把抓住程亦川的手臂,叫他的名字:“程亦川,程亦川!”
薛同和陳曉春也撲了過來,兩人都是滿臉慘白,喘著粗氣,竟不知該對誰說話。
“他怎麼樣?”
“昏了嗎?”
“程亦川,你還醒著嗎?”
顛三倒四,沒個說話對象,也不知道到底該做些什麼。
孫健平一把撥開薛同,蹲在地上,聲色俱厲:“把他放平!”
幾人七手八腳,拽胳膊的拽胳膊,抬腿的抬腿,小心翼翼把程亦川放平在地上。
沒有人敢去動他的頭盔,隻怕頭盔裡會是一片慘象。
他的護目鏡在摔倒的過程中已經掉了,因連人帶雪板在地上滾了好長距離,鏡片碎裂,幾片細小的殘餘物扎進了他的面頰,劃出了好多道細小的血痕,將融未融的碎雪與血珠混為一體,一片狼藉。
腳上隻剩下一隻雪板,另一隻在十來米開外的高處。
他軟軟地癱在那裡,一動不動,了無生氣。
孫健平猛地回頭,看著山底下慌裡慌張才剛剛往上爬的助教和隊醫,末了收回視線,咬牙捧住了那頂純黑色的頭盔。
他執教已有二十餘年,帶過的運動員不計其數,受過傷的也不少,宋詩意是其中一個。
他知道這是一項危險的極限運動,傷痛在所難免。可每每面對這樣的意外,他都呼吸困難,竟完全忘記了身為教練理應沉著鎮定。
他從容不起來。
那雙手布滿老繭,不停顫抖著,像是風裡搖曳的枯枝。
終於,他狠下心來,摘下了那隻頭盔。
視線裡多出一張蒼白的年輕面龐,短發被汗水打湿,凌亂不堪,萬幸的是沒有血。
孫健平長長地松了口氣,卻依然不能放下懸在半空的心。他解開程亦川那一身厚重的滑雪服,開始檢查他的身體。
幾名運動員手足無措跪在他身邊,有心幫忙,卻又呆呆地看著他,無從下手。
魏光嚴叫他的名字:“程亦川,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程亦川!”
“程亦川,快醒醒。”
幾個人裡,薛同最膽小,眼淚都快出來了,顫聲問陳曉春:“怎麼辦啊,他不會有事吧?”
陳曉春咬著牙去摸地上的人,從臉到手,然後跟自我安慰似的念著:“沒事,沒什麼問題。都是熱的,也沒見血,肯定不會有事……”
仿佛過去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但明明隻是片刻。
隊醫來了,身後跟著好幾個雪場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幾人抬著擔架急匆匆停住。
李平旭是隊醫,猛地蹲下來,先探鼻息,再俯身聽心跳,然後扒開眼皮凝神看。
“應該是昏過去了。”
孫健平聲音急促:“身體沒有出血,四肢也檢查過了,看不出大問題,除了右腳腫大,不知道是不是骨折……”
說話間,李平旭已經再一次做過粗略檢查,掀開程亦川的褲腿,伸手捏了捏他的右腳。
“……應該不是骨折,骨頭沒有問題。但是回去之後還要照個片確定一下。”
他側頭看孫健平:“怎麼傷的?”
“撞旗杆了。”
“撞旗杆了?”他低頭去看,“哪個地方撞的?四肢沒有明顯傷痕——”
“可能是背部。”魏光嚴忽然接口,“我們來的時候,他是縮成一團的,應該是背部撞上了。”
李平旭也不敢貿然亂動,回頭指揮那幾名工作人員:“先抬回救助中心,做了進一步檢查再說。”
孫健平幫了把手,把程亦川挪上了擔架,就在眾人都準備往山下趕時,他卻猛地回頭,叫住了丁俊亞:“把他的雪杖、雪板和雪鞋全部帶走。”
丁俊亞一頓,目光微動。
孫健平看著十來米開外的坡上,那半支插在雪地裡的殘杖,沉聲說:“這裡我就交給你了。”
丁俊亞點頭:“好。”
袁華離事發處要遠一些,此刻才從山上跑下來,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盧金元。
“程亦川怎麼樣?”袁華作為男隊主教練,臉色也是難看至極。
“昏過去了,沒看出明顯傷。但既然能昏過去,估計是頭部撞到了。”丁俊亞開始往坡上走,彎腰去撿孫健平囑咐的那些東西。
袁華攥著手,一聲不吭跟他一起撿。
“你下去吧,去看著他。”丁俊亞看了眼他的臉色,“這兒有我。你既然擔心,就跟著去。”
袁華死死拎著一隻鞋,半天才擠出一句:“確定沒事了,我再過去。”
都是一群糙老爺們兒,可遇上這種事,到底人心是肉做的,怕徒弟真出什麼事,連一手消息就不敢聽。
丁俊亞拍拍他的肩:“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一旁冷不丁插進來道聲音:“他沒事就好。”
丁俊亞側頭,看見一直沒能插進話來的盧金元,他的表情倒是比袁華要鎮定得多,雖說是個年輕運動員,進隊還沒怎麼見過這種意外。
他說:“你下去吧,跟其他人在下面等通知。”
盧金元點頭,往山下走了幾步,又忽的回頭,還是沒忍住問了句:“那,教練,我和程亦川還比嗎?”
袁華猛地抬頭,怒道:“人都出事了,還比什麼?”
盧金元抿了抿唇,有些緊張,試探著又問:“省運會就剩下一個月不到了,要是他沒好起來……”
“要是他沒好起來,”丁俊亞已經從坡上撿起了兩截斷開的雪杖,凝神看了眼那整齊的切口,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盧金元,“要是他沒好起來,有的人就要準備好進公安局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個吻
為了讓程亦川安心與盧金元比賽,不影響他的心情,距離答應母親退役的早晨已過去整整兩日,宋詩意一直沒告訴他這個決定。
早晨起了個大清早,她一面做早飯,一面傳達了來自師姐的鼓勵,結果被那家伙的猖狂逗樂。
這兩天有所疑慮,有所遺憾,她鮮少露出笑容,多虧程亦川這麼一頓插科打诨。
飯後,她讓鍾淑儀在家休息一天,自己推著小車去胡同口坐著。
天很冷,謀生不易。忙碌時還沒工夫細想,一空下來就心事重重,她望著霧蒙蒙的天,總覺得自己的未來也和這天一樣,模糊而看不清輪廓。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指望,她是準備放棄夢想了,可到底還有人在堅守。
宋詩意偶爾拿出手機看一眼,下意識等待著來自雪場的消息,那家伙信心百倍的,狀態正好,贏盧金元應該是分分鍾的事。依他那性子,得勝了大概會第一時間跟她嘚瑟。
一想到他的反應,她就莫名其妙好笑。
可不知怎麼回事,直到中午,程亦川也沒有隻言片語傳來。
中午,鍾淑儀在家做好飯,用保溫盒拎出來,坐在胡同口和她一起吃。
“你二姨那邊,我打過招呼了,她說公司裡不缺人,但可以給你安排個文員的位置。”
宋詩意沒說話,低頭吃飯。
“她說文員清闲,打打雜,做點記錄之類的,也不會太忙。我覺得挺好,能坐辦公室,冬暖夏涼,也省得你腿傷再犯。”
“嗯。”
鍾淑儀一直在看她的表情,猶豫片刻,才說:“媽也不指望你能賺大錢,但你爸走了,我一個人在這兒,日子不像日子,家不像家。我不圖別的,就希望你好好的,咱娘兒倆好好過……成嗎?”
宋詩意咽了那口飯,抬頭說:“好。”
“那你二姨的公司——”
“我去。”
鍾淑儀一頓,顯然是沒料到她這麼好說話,眼睛都睜大了些:“你去?”
“你問問二姨,下個月去行不行。隊裡的手續總歸要走完,教練們帶我一場,總要和他們道個別。”
“好,好好好。”鍾淑儀捧著飯盒笑,眼尾的褶子一層又一層。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陸小雙準備去酒吧了,化著冷豔的妝,一路風風火火走到胡同口,一腳踹上她的椅子,險些沒把宋詩意從椅子上踹下來。
“你幹什麼啊?”宋詩意嚇一大跳,回過頭來看清是誰,這才安了心,“你不說話,我還以為有人搶我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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