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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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聞到空氣裡的藥味,陸小雙已經替她衝了包感冒衝劑,隻是人不在客廳裡,在臥室打電話。
老房子不隔音,她剛捧起藥,就聽見陸小雙的聲音。
“我不管他什麼身份,隻要你把人帶齊了,給我往死裡打,打完走人就行。”
宋詩意一頓,放下藥往裡走。
“不能打。”
陸小雙猛地回頭,對視片刻,“你忍得下這口氣?”
“這件事我自己處理。”
“你能怎麼處理,又去找你二姨夫告狀?他會怎麼做?這次幫你調個辦公室,還是怎麼著?”陸小雙冷笑,“那種畜生,就他媽該往死裡打,不大不長記性。”
“小雙。”宋詩意伸手拿過電話,掛斷了,然後放回她手裡,“聽我的,讓我自己處理。”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擔心我打了人,那畜生要鬧起來,你二姨夫左右為難。”陸小雙眉頭一皺,“宋詩意,你什麼時候變這麼慫了?依我說,這種二姨夫不如不要。也沒見他把你當侄女,要是親侄女,他會明知道你被人性騷擾,還這麼裝腔作勢地隻替你換了個上司?在他眼裡你還不如他的生意重要,不過是個攀關系走後門的窮親戚——”
“我本來就是。”
陸小雙一愣。
宋詩意笑了笑,嘴唇依然沒什麼血色,淡淡地說了句:“我本來就隻是個走後門的窮親戚,有什麼資格要求他為我壯士斷腕?”
她回了客廳,把那杯藥一口喝光。
“衣服我先穿你的,家還是要回的。工作日莫名其妙不回家,我媽會覺得奇怪。”
她一路走到門口,依舊穿上湿漉漉的鞋子,抬首鄭重地說:“聽我一次吧,雙。這事兒你別插手,我自己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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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雙看著她,頗有種有力使不出的挫敗感,“你二姨夫要是不肯站出來,勸你息事寧人呢?”
宋詩意頓了頓,隻說了句:“我先回去了。”
外間風大,吹得人渾身發抖。
她抬頭看看這夜空,今夜無月無星,深藍色的蒼穹寂寥無比。巷子裡漆黑一片,看不清前路。
當晚,宋詩意發起了高燒。
她在半夜迷迷糊糊醒來,發覺身體燙的嚇人,喉嚨裡仿佛著了火。
怕吵醒鍾淑儀,她隻能頭重腳輕地爬起來,躡手躡腳去廚房燒水。臥室裡,鍾淑儀還是聽見了動靜,躺在床上問她:“怎麼了?”
宋詩意昏昏沉沉靠在牆上,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顯得不那麼沙啞:“口渴了,燒點水喝。”
“大半夜的,燒什麼水啊?明天還上不上班了……”母親嘟哝了幾句,又睡了。
這一夜,宋詩意喝了一杯又一杯熱水,躺在床上半醒半睡,偶爾做夢,偶爾驚醒。不願驚動母親,所以要自己照顧自己,怕她擔憂,所以不敢深夜去掛急診。
從深夜到黎明,真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她在紛繁蕪雜的夢的片段裡,回到了那漫山白雪間,感受著風的刺骨,渾身仿佛都輕了,化身為毫無重量的羽毛,在山間自由輕盈地飄蕩。
然而醒來的時間裡,身體像是著了火,整個人都在往下墜,沉重得像是有人往她血液裡灌了鉛。
天蒙蒙亮時,她不等鍾淑儀起床,掙扎著洗漱完、換好衣服,出門離去。
鍾淑儀聽見動靜,問她:“起這麼早做什麼?”
她在關門前回答說:“要過春節了,公司事情多,提前去才好按時下班。”
出了胡同口,她打了輛車去醫院,掛了半天水。途中給如今帶她的副經理韓姐請了個假,然後靠在醫院的臨時治療室裡打盹。
下午的時候,燒退了一點,還有個三十七度七。
宋詩意掛完水,喝完藥,出門買了杯特濃咖啡,一股腦全灌進肚子。
然後強打起精神,坐上地鐵,直奔公司。
*
如她所料,二姨夫見到她時似乎有些緊張,表情也不太自然。
趙卓顯然已經事先跟他通過氣了。
李成育很頭疼,早上趙卓來辦公室,他還跟趙卓開玩笑:“怎麼,昨晚拿了我的大紅包,轉頭就沒了人影,我還以為你拿了錢就跑路了呢。”
趙卓面色尷尬,也沒接這個玩笑,遲疑著叫了聲李總,一臉難色。
“怎麼,出什麼事了?”李成育也不笑了,還以為公司出了什麼事,神情凝重起來。
趙卓往自己臉上呼了一巴掌,愁眉苦臉地說:“我不是人,我真不是個人!李總,您打死我吧。”
李成育一驚,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瘋呢?”
趙卓滿臉後悔,吞吞吐吐地說:“昨晚我喝多了,腦子不清醒,在酒店的後花園遇見您侄女了……”
李成育臉色一變,聲音驟然提高:“你做什麼了?”
“我,我什麼也沒做,就上去跟她說了幾句話而已!”趙卓趕緊辯解,“您知道,喝醉了的人能說出什麼好話來?都是些酒後失言,但我好像把她得罪了,她打了我一頓不說,還把我往吹池子裡弄……”
如果隻是單純的言語衝突,宋詩意會動手?
而如果真是宋詩意單方面把他揍了一頓,他不會是這個模樣來辦公室找自己。
李成育在北京打拼這麼多年,不會蠢到連這種話都信。他指著趙卓,厲聲說:“少賣關子,老老實實把話說完。”
趙卓哭喪著臉:“是我不好,喝多了對她動手動腳,最後被她打了一頓,兩個人一起摔池子裡了。”
他一下一下扇著自己,說:“李總,我真是酒後失言,發了酒瘋,不然說什麼也不會對她下手啊?我跟了您那麼多年,您是最清楚我的。我辦事一向有條理,不是那種胡來的人,不然您也不會放心把公司交給我去打理啊。”
“這事兒,求您看在我跟您這麼久,也為公司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原諒我一次行嗎?”
離開辦公室時,趙卓挺起了腰,面上的愁容消失不見。
大廳的格子間裡,有人跟他打招呼:“趙經理。”
他面帶微笑,說:“早。”
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回到了自己的地盤。
從李成育的反應裡,他看出來了,宋詩意跟自己相比,李成育毫不猶豫選擇自己。畢竟是肱股之臣,能為他創造直接的效益,一個走後門的侄女罷了,還沒有血緣關系,根本毫無可比性。
而宋詩意在走進辦公室後,從看見二姨夫的表情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事情的結局。
果不其然,他為難地說他已經知道那件事了,都是趙卓喝多了酒,全怪喝酒誤事。
“趙卓這個人我是知道的,雖說有時候糊塗,但沒那個膽子亂來。他昨晚對你不尊重,全是因為喝多了。大家都是同事,他還是你上司,你進公司這麼長時間,也是他帶著你熟悉業務的。詩意,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別跟他計較了,成嗎?”
宋詩意的表情很冷靜,隻抬頭反問一句:“如果昨晚被趙卓性騷擾的是李文靜,您也一樣這麼說嗎?”
李成育表情一變。
李文靜是他的女兒,從小被他嬌養長大,甚至在高中就被送去了英國,往名媛淑女的方向打造。
他避而不答這個問題,隻說:“詩意,二姨夫也有難處。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趙卓這個人跟了我太多年,手裡也有公司的一些資源。如果我動了他,難免會對公司造成不好的影響。這事算二姨夫求你,別跟他計較了。”
他站起來,從桌後走到她面前。
“我可以保證,今後他絕對不會再對你不尊重。他答應我了,以後見面都繞著走,絕對不會再發生昨晚的事情。”
伸手,他遞來一隻紅包。
“這是二姨夫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回家放幾天假,好好休息。春節剛好也有春假,你趁這時間好好陪陪你媽,年後再來上班。”
那隻紅包鮮紅刺眼,看厚度,不會比昨晚獎勵給“優秀幹部”趙卓的那隻少。
宋詩意沒有接。
她抬頭看了看李成育,男人的表情為難又焦慮,看她的眼神裡有安撫的意味,卻也透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可憐。
這些年來,二姨和二姨夫過得很好,風生水起,家境富裕。
而宋詩意和鍾淑儀過得並不好,困在窄小的胡同平房裡,為生計奔波,為負債發愁。
她當然知道二姨和二姨夫沒有義務幫她們償還債務,縱使二姨這樣提過一次,鍾淑儀也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那種不幸是不可能靠著別人的施舍去解決的。
這些年來,二姨來家裡的次數不多,和鍾淑儀的關系也就那樣。有錢的太太和沒錢的寡婦,地位上的不對等造成了姐妹關系的疏離。
曾經是姐姐事事都照顧妹妹,而今落難,卻要看著妹妹光鮮亮麗地一再幫助,鍾淑儀的自尊心不允許。
而身為妹妹的,多少年來養成了接受的習慣,哪怕一時之間也願意為姐姐付出,可久病床前況且無孝子,何況她們隻是姐妹。
說來好笑,姐妹之間,你窮我也窮的時候,大家可以窮開心。你富我也不差錢的時候,大家可以歡歡喜喜。可當一方有錢,一方窮的時候,這狀況似乎就變了。
……
宋詩意當然知道鍾淑儀厚著臉皮去二姨那裡為自己求來這份工作,已經算是很放低身段了。所以這幾個月來再難再煎熬,她也咬牙幹了下來。
可看著那隻紅包,她腦子裡最後一根弦也斷了。
她笑了笑,說:“錢我就不要了,二姨夫,您還是收起來吧。然後我今天也確實不想上班了。”
“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緊。”李成育點頭,安撫她,因為心裡有愧,還打算再勸一勸她收下這紅包。
可宋詩意卻說:“不止今天,明天後天,春節之後,我都不會來了。”
李成育表情一愣。
宋詩意說:“謝謝您對我的幫助,本來以我的履歷就進不來公司,多虧您和二姨。如今要辜負你們的好意了,不好意思。”
她鞠了個躬,轉身走了。
她走得很快,像是風一樣掠過大廳,格子間裡的人都好奇地抬頭看她。
宋詩意穿得很精神,OL套裝,深藍色大衣,頭發高高盤起,腳下是一雙高跟。她的個頭原本就很高,如今這麼一打扮,格外引人注目。
妝倒是很簡單,眉毛一描,大紅色的口紅一抹,自然而然就精神了。面頰上有一抹因發燒而起的紅暈,倒是天然的腮紅。
她踢踢踏踏走到趙卓的辦公室門口,重重敲門。
這一陣腳步聲和敲門聲,引來了所有人的關注。
“進來。”趙卓的聲音響起。
她面無異色地推開門,微微一笑,看著表情頓時變了的趙卓,叫了一聲:“趙經理。”
趙卓兀自維持鎮定,說:“什麼事?”
宋詩意笑笑:“沒什麼事,我要離職了,臨走前想送您一份大禮。”
因為二姨夫,她不能報警。
因為自尊心,她不能忍氣吞聲留在公司。
但走可以,不能就這麼便宜了趙卓。所以宋詩意當著所有人的面,脫下了腳下的黑色高跟鞋,對著桌後的人狠狠砸過去。
趙卓一驚,下意識躲閃,可下一隻已經接連襲來。
咚的一聲,正好砸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砸得他人仰馬翻。
宋詩意微微笑著,從拎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拖鞋,好整以暇穿上。離開辦公室時,她對大廳裡目瞪口呆的眾人說:“如果將來他對你們動手動腳,我建議你們不要忍讓,直接報警。”
她穿著拖鞋,以如此囂張的氣焰扭頭離開,扔下一句:“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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