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字體大小:
暗衛營的人,像黑夜裡的鬼魅,悄無聲息從後方包圍上來,宮裡火光和廝殺聲漸漸淡了下去。
林驚枝像被人抽了魂的提線木偶,空洞視線落在裴砚胸口上,依舊大股湧出的鮮血上。
“枝姐兒。”一道沉冷蒼涼的聲音,在林驚枝身後響起。
沈樟珩騎在馬背上,從濃稠如墨的暗夜裡衝出,掠過雨霧,渾身寒涼。
他拉緊韁繩,跳下馬背。
高大凌厲的身形,透著那種常年混跡軍營,從骨子裡就帶著鐵血殺氣的威壓。
他沒有猶豫俯下身,小心把跌坐在血泊裡的林驚枝抱了起來,男人厚重的須發擋住了他剛毅的面容以及神情,隻有微微顫慄的臂膀,透出他情緒的克制。
“我送你離開。”沈樟珩看著林驚枝啞聲道。
“殿下?”
山蒼見裴砚唇角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他趕忙俯下身去聽。
裴砚努力眨了眨變得模糊一片的視線,沈樟珩寬闊的背脊擋住了林驚枝的身體,隻有她垂落的白皙掌心隱隱可見。
根根如玉的指尖上,沾了他的鮮血,像是明珠蒙塵,他又弄髒她了。
裴砚朝山蒼搖頭,勉強開口吩咐:“不要阻攔。”
“暗中保護她。”
山蒼一愣,眼中有不解,但依舊沒有任何猶豫點頭:“是,屬下遵命。”
林驚枝被沈樟珩抱著,往停在宮牆不遠處的馬車走去,忽然她眸色驟縮,落在匆匆從夜色中趕來的樓倚山身上。
Advertisement
她眼尾紅得厲害,淚痣如同染血,林驚枝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沈樟珩懷中掙扎下來。
“樓大人且慢。”
“嫂夫人。”樓倚山嘆了口氣,遠遠地朝林驚枝行禮。
林驚枝虛弱笑了笑,聲音發軟:“他會死麼?”
樓倚山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沾著的雨水,他搖頭:“傷及心脈我不確定。”
“也許會吧。”
長久的沉默,林驚枝深淺難辨的眼睛裡,忽然湧出一陣悲涼,她朝樓倚山福了一禮:“請你,救一救逢吉大人。”
狀元郎百裡逢吉?
樓倚山忽然想到許久之前,裴砚在書房裡極為認真對他交代的話。
“樓倚山。”
“若哪日她有求於你,無論任何事情,你隻管答應。”
樓倚山一雙手穩穩抱著藥箱,他垂眼簾沒有拒絕:“好。”
一片混亂中,馬車車簾被人從裡朝外挑開,晴山和青梅跳了下來,她們一左一右扶著林驚枝道:“奴婢扶您上去。”
沈樟珩朝夜色中吹了一聲尖銳響亮的口哨,哨響,駿馬嘶鳴。
“雲志你負責駕車,送你妹妹出汴京皇城。”
“我斷後。”
沈家二房長子沈雲志,朝沈樟珩點頭。
他握緊手裡的馬鞭狠狠朝空氣中一抽,霎時馬車衝破沉沉籠著濃厚血腥味的漆夜,不過片刻,馬車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範圍內,沒人敢阻止。
春夜,像是沒有盡頭的黑暗。
直到兩個時辰後,天空才隱隱漏出一縷魚肚白色。
林驚枝靠在馬車裡,隻覺得心口發脹,小腹也隱隱有幾分作痛,她唇瓣蒼白無血色,被晴山扶著。
青梅從銅壺中倒出還透著一絲絲溫度的蜜水遞給林驚枝:“太子妃娘娘,您多少喝一些。”
“這會子已經平安出了汴京城了。”
林驚枝吸了吸鼻子,隻覺空氣裡還透著一縷許久散不去的腥氣,她捂著口鼻差點吐了出來。
晴山和青梅面色大變,林驚枝朝她們擺了擺手:“日後還是喚我姑娘吧。”
“我已離開汴京,不再是他的妻子。”
林驚枝視線凝滯片刻,落在青梅的身上:“我同晴山說過,要離開燕北去往月氏。”
“背井離鄉,遠離故土,你可是真的願意?”
青梅沒有猶豫朝林驚枝點頭:“奴婢無父無母,更無牽掛,奴婢願意跟隨主子一同離開。”
林驚枝點頭沒再說話。
這時候馬車緩緩在一處隱蔽的山路旁停下,後方傳來沉穩有力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大伯。”沈雲志跳下馬車朝沈樟珩行禮。
沈樟珩視線落在馬車車廂瞬間,視線模糊了一瞬,他眼睛微微泛紅。
“枝姐兒。”
“我讓雲志帶著沈家護衛送你去月氏,崔家那邊的馬車和商船都已經安排好,不要擔心。”
四周很靜,落針可聞。
灰蒙蒙的天色,眼看又要下雨。
沈樟珩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潮湿,語調發緊。
良久,林驚枝忽然伸手掀開車簾,她走出馬車,輕抿著的唇角透著疏離。
“為什麼?”她沉黑的視線,冷冷看著沈樟珩。
“你明知帶著大皇子那點禁軍和沈家的兵馬逼宮,絕對不可能成功。”
“為什麼,還要那樣做?”
沈樟珩狼狽避開林驚枝的視線,他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告訴她。
“您是覺得虧欠嗎?”
“對不起阿娘,虧欠於我?”林驚枝扶著馬車,往前走了一步。
她周身透著冷意。
沈樟珩眸光震顫,蒼涼的眼睛泛起波瀾:“枝枝,不光是因為你和你的阿娘。”
“十八年前的錯誤,不該再繼續延續下去。”
“當年你阿娘會發生意外,除了月氏皇族的刺殺,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五姓除了鍾家外的四姓,他們為了阻止她入宮為後,而暗中加害。”
“包括我的家族,沈家。”
“燕北立國想要強盛,皇權必須得到集中,五姓存在,世家大族牽制著皇權,早該消除。這是沈家的命,也是沈家百年來被養大的野心,已經忘了沈家最開始,該是為國為民的族訓。”
“沈氏不破不立,十八年前沈家犯下的錯,就由我償還,在我這裡結束。”
“逼宮不過是用極小部分的犧牲,換得天下長久的太平,白玉京救我出大理寺,而我護你回月氏,月氏與燕北保持兩國和平。”
林驚枝愣愣看著沈樟珩,她一開始就料到他逼宮真正目的不在權勢,但沒想到沈樟珩會做到如此地步。
可逼宮是謀逆,牽連九族的死罪。
沈太夫人之所以不願交出兵權,換得沈樟珩自由,就是還抱著沈家可以一搏的心態,估計太夫人也料不到,自己最驕傲的長子,竟然來了個釜底抽薪,險之又險地走了眼下這一步棋。
沈家是死是生,日後將不再由沈氏掌控,而是明堂高座上的天子。
沈樟珩眼中灌滿慈愛,他終於鼓起勇氣,伸手摸了摸林驚枝微微有些凌亂的腦袋:“我不能把你母親活著送回故土,枝枝你代我送她回去,去看看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你舅舅白玉京會在烏依江渡口等你。”
“雲志送完你後,隨你一同留在月氏,你若有事大可尋他幫助。”
“去吧,莫要耽誤時辰。”
沈樟珩說完,沒有任何留戀翻身上馬,他朝林驚枝擺了擺手,聲音哽咽:“願吾枝兒日後,平安百歲,雲闊萬裡。”
“無需記掛。”
林驚枝看著沈樟珩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姑娘,莫要寒涼了身子。”青梅跳下馬車,手裡拿了一個極厚的鬥篷,輕輕披在林驚枝的肩頭。
林驚枝心底泛著酸澀情緒,眨了眨眼睛努力壓下眼底的湿潤,朝青梅點了點頭。
馬車再次啟動,烏壓壓的林子裡,伴隨著幢幢的樹影,暗中有數個身影悄然閃過,無聲無息。
三月的春,四下湿漉漉一片。
在第一縷朝陽從松林枝頭一躍而出的時候,汴京皇宮一桶桶清水潑下去,已經衝淡了那濃稠不散的血腥味。
宣政殿,燕帝蕭御章高坐在龍椅上,殿中死寂。
大皇子蕭琂被人用繩索捆著五花大綁丟進殿中,他頭發凌亂眼角還腫了一大塊,說不出的狼狽。
“父皇,兒臣錯了。”
“兒臣不該聽從舅舅的忽悠,不知死活想要奪去裴砚的太子之位,那不是兒臣該惦記的東西。”
“求父皇繞過兒臣這一回,兒臣再也不敢了。”
天子眼中神情說不出的嘲諷,他涼薄的唇角翹了翹:“你還知道錯?”
“朕以為你不知死活。”
宣政殿中站著的朝臣戰戰兢兢,沒人敢開口說話。
因為就在半個時辰前,但凡給大皇子求情的,或者與沈家沾親帶故還不知低調的朝臣。
帝王沒審問任何緣由,直接召來禁軍,把人捆了用巾帕堵著嘴巴拖出去,鮮紅的血沿著白玉朝階蜿蜒而下,落在每個人眼中,是極具震懾的警告。
“王九德。”蕭御章指著地上趴著的像蠕蟲一樣的大皇子蕭琂。
蕭琂聞言面色大變,驚叫一聲:“父皇。”
“父皇兒臣真的錯了,求父皇繞過兒臣。”
“陛下,沈樟珩求見。”宣政殿外響起內侍詢問的聲音。
“宣。”
蕭御章微微一笑,眼神幽深,饒有興致落在從殿外走進來的沈樟珩身上:“沈愛卿,真是許久不見,讓朕掛念。”
沈樟珩重新梳洗過,換了幹淨衣裳,許久沒有打理的頭發和胡茬,也打理得幹淨整潔。
他朝蕭御章跪下去:“陛下。”
“臣有罪。”
“求陛下賜罪。”
蕭御章修長指尖,在龍椅的扶手上慢慢敲著,似笑非笑:“你同朕說說,你有什麼罪。”
“臣帶著大皇子逆謀,以及臣十八年前做下的那些蠢事。”
“今日求陛下,賜臣一死。”沈樟珩說完,匍匐在地上,寬闊的背脊依舊筆挺。
蕭御章霎時就笑了笑,那笑容裡帶了幾分深意,他朝外抬手:“先由禁軍押下去,打入天牢,日後在議。”
沈樟珩沒有反抗,隻是經過大皇子蕭琂身旁的時候,腳下步伐微有片刻停頓。
蕭琂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珠子,他死死盯著沈樟珩離去的背影,本還想著若是舅舅活著能整合沈家手中掌控的兵權,就算不能逼入汴京,至少能救他一命。
可他怎麼也料不到,沈樟珩竟然就這樣子認罪,連辯駁一句都不願,那他當初唆使他謀反是為了什麼?
那他算什麼?
蕭琂隻覺有冷汗從背脊滑落,一股寒氣順著地上的青磚,瘋一樣地往他骨縫皮肉深處鑽去,身體不受控制抖入篩子。
“父皇,為什麼?”
熱門推薦

竹馬逼我嫁老頭,說老頭死後救我,我:新皇要繼承後妃
"我跟他青梅竹馬。 結果他逼我和親。 隻因他心疼妹妹,不想她嫁給老頭子。 “朝真公主風華絕代,遠勝永安公主,為和親最佳人選。” 一句話,我嫁給了老頭子。 老頭子駕崩,依舊例妃嫔殉葬。 他急了,說著要帶我回家。 可他不知道,我改名換姓。 成了新皇唯一的皇後。"

雕骨生香
荀容是陳國最好的雕骨師。她眉眼淡淡,一雙巧手輕輕撫過 那些或光滑,或細長,品貌不一的骨頭,精心雕琢下,就能 將它們變成僱主所需要的各種物件。

白龍傳說
中原有個傳說,天山以南有片叫龍堆的 沙漠。掘地幾尺,能挖出龍肉。龍肉食 之,可使人起死回生。每次我和爺爺

萬物沉溺
我穿成了惡毒女配的小胖妹跟班。男主 的好友正在和我告白。「說吧,同不同 意?」

歲年年
和死對頭季臨淵成親多年,我倆點著過 房子、打翻過院牆。皇帝趁他北徵,一 杯毒酒要了我的性命。皇帝以為沒了

此去嘉年
"追梁嘉年的時候,我給他的女神剝芒果。 我芒果過敏,他說不剝就滾出去。 追梁霆的時候,在昏暗的臥室,他握著我的手喊其他女人的名字。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到我。 我從沒在乎過。 一切都是為了潛伏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