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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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吳老教授,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兒子應該要受懲罰一樣。
這兩父子,直到窮途末路了,才想起來應該要向人懺悔。
可是,人已經死了,心也已經涼了。
吳老教授走的時候,陸博遠也沒有去送他。
沒有人問他西裝革履皮鞋锃亮的想要去哪,他也沒有解釋。
兩個小時後,吳老教授的車在去華亭市的高速上遭遇車禍,當場死亡。
三個小時候後,吳老教授的助理把吳韜所有的犯罪證據都交給了警方,吳韜拒捕,在高速追逐的時候再一次遇到了車禍。
就仿佛怨鬼索命。
隻是吳韜沒有死,車禍造成了脾髒破裂,內髒多處受損,但是他還是活了下來,活下來面對所有的刑罰,活下來經歷他該有的人生。
陸博遠和方永年是一直到事發之後吳教授的助理來找他們,才知道吳教授那一天,是打算去自首的。
“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擔下來,這樣吳韜最多隻能算是協助作案。”吳教授的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誰料到吳韜……”
他以為自己的爸爸決定去舉報他……
“吳教授走之前叮囑過我,如果他出了事,就把寫有吳韜兩個字的文件夾交給警察,然後再把這一份交給你們。”他拿出一份厚重的黃色資料袋包裹著的文件。
抗默項目立項前的所有準備工作,都經過規範流程,沒有數據造假。
“還有一件事,是關於王達鋼的。”助理有些躊躇。
“吳韜當初讓王達鋼制造車禍,是因為王達鋼有個尿毒症的女兒需要長期做腎透析,要排隊等待□□,需要很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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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韜答應會全額支付王達鋼女兒的醫療費,所以王達鋼才會做這樣的事。”
“悲劇的是,王達鋼出事情的當天,他女兒突然病發,沒有救回來也跟著去了。”
“王達鋼當時的妻子並不知道王達鋼還有個女兒,他在外面養的那個女人因為女兒和王達鋼都走了心灰意冷,拿了吳 韜給她的五十萬遠走他鄉了。”
“現在這事鬧出來,王達鋼的前妻要求對方把錢交出來,為了這事可能還會鬧上法庭。”
“我怕到時候記者會扯出當年的車禍,會有人想要聯系方永年,所以也提前跟你們說一聲。”
制藥項目數據造假,這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方永年也好,陸博遠也罷,這次之後,職業生涯最好可以不要再有任何汙點。
助理又推了推眼鏡框。
沒有人理他,也沒有人去接那個寫著方永年陸博遠名字的文件袋。
助理把那個文件袋放在了病房外間的桌子上,走的時候還偷偷帶上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五官長得和陸博遠有些像,生機勃勃水靈靈的。
“他們還好麼?”小姑娘一臉擔憂。
聲音也很好聽,清清脆脆的。
“不太好。”助理苦笑。
牽牽扯扯陰差陽錯,在這場糾纏中,沒有人贏了。
這是一場就算大仇得報也無法拍手稱快的磨練。
小姑娘很人小鬼大的皺起了眉頭。
“你晚一點再進去吧。”助理嘆了口氣,現在屋裡的氣氛壓抑的讓人無法呼吸。
“可是我餓了呀。”小姑娘皺著眉噘著嘴。
助理:“……”
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丫頭變魔術一樣的從隔壁病房裡拿出了一堆的鍋碗瓢盆,十分不見外的分了一半給他。
“叔叔幫我拿一下,太重了,馬上就好。”她還振振有詞。
每個保鮮盒裡都裝著看起來品相不錯的炒菜,她最後還端出了一大鍋的白米飯。
進門的時候,是用腳踹的。
根本沒看那幾個吞雲吐霧的大人一眼,直接嚷嚷:“開窗啊!這裡是病房,你們有沒有道德的?”
小話痨一樣的嘰嘰喳喳。
“俞含楓……阿姨說今天是最後一個晚上了,再堅持一下明天就可以回家睡了。”
她用哄小孩的語氣。
“我還讓阿姨幫我買了酒。”她顯擺一樣的用拖的方式拖來了一個巨大的白色塑料袋,看著陸博遠吐了吐舌頭,“我媽說你們今天可以喝酒。”
所以她買了,她爹別想用這個理由罵她。
中年助理看著這丫頭就這樣風風火火的闖進那個一直拉著窗簾一直沉默的房間,穿著她深藍色的運動校服,嘰嘰喳喳的命令他們鋪桌子擺碗筷。
人間的食物總是有它特殊的香味,哪怕天塌下來了,這些香味也仍然能讓人感受到唾沫分泌,感受到食物的溫度。
她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飯,把一碗小蔥拌豆腐放在了親爹面前。
“我媽說你胖了。”她笑得十分得意。
“……沒大沒小。”陸博遠用筷子敲她的腦袋。
沉默了整整一天,他們終於再次說話了。
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戶,外面新鮮空氣裡有暖洋洋的即將入夏的南風。
少女嘴裡叼著雞翅膀,眯著眼睛和鄭飛搶魚肚子上的肉。
助理又推了推眼鏡。
終將過去的。
那些悲傷的荒唐的和**有關的傷痛。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那個晚上, 誰都沒有喝酒。
方永年吃完晚飯就收拾東西回了家,反倒是陸博遠磨磨蹭蹭的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話痨。
“我欠永年太多了。”他絮絮叨叨的, 比喝了酒還啰嗦。
陸一心深以為然, 卷了一把試卷塞到了書包最底下。
“我真的欠他太多了。”他開始祥林嫂,“可是他有時候那個倔樣子又真的讓人很想罵他。”
陸一心繼續深以為然,把自己的衣服疊好塞到書包最上面。
“你說他現在一個人回家會不會胡思亂想?”陸博遠像個老父親一樣操碎了心, “你媽媽當初找房子的時候沒有考慮周全,他現在住的那個地方太安靜了, 一個人住的太安靜, 對性格不好。”
陸一心:“……”
她明明記得當年她媽媽幫方永年找房子的時候,陸博遠是非常反對的,還說她媽媽多管闲事。
男人真善變。
陸一心撇嘴。
“不行,我放心不下。”陸博遠收拾了一半,把剩下的事情都丟給了陸一心, “你都收好了自己打車回家,我去一趟永年家裡。”
陸一心這下有反應了, 動作迅猛的把所有的東西團成一團塞到行李箱裡壓了兩下就算收拾好了:“我也要去!”
“你去幹嗎?他家又沒吃的。”陸博遠沒給她機會, 拍怕屁股就走了。
壓根沒管自家女兒正坐在一個跟她差不多大小的行李箱上,身後是空無一人的幹部住院部。
“我大概不是親生的。”被拋棄的很習慣的陸一心忿忿的對著行李箱踹了一腳。
她也很擔心他的……
吳爺爺來了之後, 他一直都沒有說過話……
走的時候,也沒和她打招呼。
她……也很擔心他的。
陸博遠很不喜歡方永年家裡的裝修——房東的簡裝再加上似乎是自己家女兒買的一些幼稚的擺設,不倫不類。
“你比我寵一心。”他感嘆, 從屁股下面抽出一個海綿寶寶造型的抱枕。
這玩意兒肯定是陸一心弄得, 她房間裡有兩個一模一樣的。
“反正是租的房子。”方永年喝了一口水。
陸一心黏人的脾氣應該是遺傳自陸博遠, 現在都晚上十點了,他就這樣賴著不走了。
陸博遠坐在沙發上,又左顧右盼了一會,然後開口:“你身上這件襯衫有點舊了啊。”
方永年:“……”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父女兩個那麼像。
陸博遠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搭訕太過僵硬,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噓寒問暖這種事,太不適合他,他認命的有話直說。
方永年把玩著手裡的馬克杯。
黑色的粗陶,顆粒逼真。
“先幫俞家做完這幾個仿制藥。”他仰著頭,把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四年前的事終於有了個了結,可是他心裡除了堵著惡心外,並沒有覺得解脫。
報仇也不過如此。
他反而因為失去了目標,整個人都有些迷茫。
做完仿制藥,還完俞家的錢,找個小地方開個小區水果店,偶爾來禾城收收這個藥房的分紅。
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吳教授留下的那個項目……”陸博遠說的猶豫。
“我不想做 。”方永年打斷,回答的斬釘截鐵。
“我知道。”陸博遠擺擺手,“我也不想做。”
方永年看著陸博遠,不太明白他想說什麼。
那份資料他沒拆開看過,但是他知道陸博遠拆開看過,不但看過,看完了還抽掉了一整包的煙。
他對吳教授的感覺很復雜,有恨,有絕望。但是他也知道,吳教授在神經退化性疾病藥物研究上的成就,是他和陸博遠都需要仰望的。
他走之前特意強調這份文檔沒有問題,走的是正常流程,就代表,這真的是個可以立項的項目。
他確實一直在用他的方法彌補,最後的最後還給他留了一條能讓他重回制藥界的路。
但是讓他仰望這樣的人,讓他覺得惡心。
他不想再去碰這件事,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樣花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去做一件根本無法判斷出結果的事情。
他已經回不去了,不管是心態上,還是身體上。
“你這有酒麼?”陸博遠突然換了個話題。
“沒有。”方永年搖頭。
他家能吃的東西就隻有冰箱裡的一包糖藕,還是上次陪陸一心吃過晚飯打算去華亭的時候順道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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