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後山有棵許願樹。

我求什麼都會靈驗。

初潮剛來，我想要一包衛生巾。

許願樹神聲音突然結巴：「這個暫時沒有……明、明天再來。」

第二天，學校裡都在瘋傳。

校霸池臨淵買光了整個小賣部的衛生巾。

1

月考成績出來。

我又是班級倒數第一名。

同桌舉起我隻有八分的數學試卷，揚了揚：

「打賭輸了吧，我就說傻子考不到兩位數！趕緊給錢！」

前排女生不情不願地掏出一百塊錢給他，奪回試卷摔到我桌上：

「我說傻子，你能不能爭氣點，這麼簡單的卷子，我閉著眼睛都不止考八分！」

她怒氣衝衝的樣子，有點嚇人。

我瑟縮了一下，小聲說：「我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做錯……」

前桌還想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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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你也知道人家是傻子，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是班長沈辭，他來替我解圍。

我朝他揚起友好的笑容。

他愣了一下，繼續說：「姜小魚，你想不想變聰明？」

「想想想！」我大力點頭，「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奶奶說我小時候很聰明的，隻是發燒後腦子變壞了，我隻要恢復和以前一樣就行。」

沈辭神神秘秘地說：「咱們學校後山，有一棵許願樹，據說許什麼願望都會靈驗，你去求一求許願樹，它說不定會讓你變聰明。」

我的眼中燃起希望，滿腦子都是許願樹的事情，便忽略了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

同桌語氣興奮：「班長夠狠啊，誰不知道後山是校霸池臨淵的地盤，誰要吵到他睡覺，就死定了。」

「差點還以為你站在傻子這邊，想和我們全班同學作對。」前排冷哼一聲。

「她好像真信了，這種事情隻有傻子才會信吧哈哈哈。」

「這下有好戲看了，真期待池臨淵會怎麼整姜小魚。」

作為沈辭給我支招的回報，我答應了幫他值日的請求。

好不容易將教室清掃幹淨，夕陽已經墜下，霞光滿天。

我趕緊飛奔去了後山，想許完願望早點回去。

不然奶奶要擔心了。

2

這是一棵古老而高大的樹。

樹幹粗壯，枝繁葉茂，像要伸進天空裡。

跟我在電視裡看到的神樹一模一樣。

沈辭，果然沒有騙我。

我很快就要變聰明了！

可臨到許願，我又猶豫起來。

我想到了奶奶。

她已經很老了，瘦弱佝偻，卻還是每天都早出晚歸，撿瓶子賺錢養活我。

快將自己累成了一棵枯瘦的樹幹。

我不想讓奶奶再這麼辛苦了。

萬一許願樹隻能實現一個願望，變聰明似乎不那麼重要。

我想要很多很多錢。

我閉上眼，雙手合十：「樹神爺爺您好，請問可以給我很多很多錢嗎？」

一陣風吹過。

沒有動靜。

隻有烏鴉「嘎嘎」叫了幾聲。

3

一定是我不夠虔誠。

於是我雙膝跪地，磕了幾個響頭。

「許願樹神仙，請您給我很多很多錢吧，我祝您長命百歲，永遠綠綠的！」

許願樹的枝椏動了動。

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誰他媽敢吵老子睡覺，不要命了！」

我趕緊道歉：「對不起樹神爺爺，不知道您在睡覺，貿然前來許願，多有打擾。」

心裡卻有些疑惑，樹神爺爺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年輕？

空氣靜默了幾秒。

樹神輕咳一聲，聲音又變得渾厚沉穩：「知道打擾就好。」

我心中責怪自己來得不是時候：「那我就先走了。」

樹神叫住我：「人類，你有什麼願望？」

「本樹神今日心情不錯，說不定可以幫你實現。」

我誠實地復述：「我想要很多很多錢。」

空氣又靜默了幾秒。

隱隱約約好像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我正感覺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

天上突然掉錢了。

粉紅的鈔票在空中飛舞。

我跟在後面撿，樂此不疲。

等撿完了，我數了數，大概有三十張，就是三千塊。

還有一張長方形的卡片，不知道是什麼。

樹神的聲音有些不自然：「身上現金不多，不夠的話還有一張銀……」

我搖搖頭，看它的眼神充滿感激：「謝謝樹神爺爺，已經是好多好多錢啦，夠我用一個學期呢！這下奶奶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

樹神沒有回答。

「快七點了，再不回去奶奶要著急了。」我朝大樹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想下山。

「等一下……」樹神喚我。

「啊？」

「你叫什麼名字？」

「姜小魚。」我說。

它念了一遍我的名字。

4

第二天上學。

我買了一袋化肥帶到學校，想要報答樹神爺爺，給它施肥。

周圍同學看到我似乎有些驚訝：「傻子，你昨晚沒去後山許願嗎？」

我心情很好：「去了呀。」

「那你怎麼沒事？」前桌蔣麗麗問。

我莫名其妙，想了想，覺得她應該是說我沒有變聰明的事。

「我許了別的願望。」

我從課桌裡掏出蘋果和牛奶遞給沈辭，感謝他的好意。

他神情復雜地看我一眼，而後轉過頭去：「我才不要你的東西。吃了傻子的東西，也會變蠢的。」

我有些難過。

雖然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有時候也並不能聽懂大家話裡的意思。但是沈辭的話很好懂，我再怎麼遲鈍，還是被傷到了。

我還沒來得及收回蘋果。

就聽到蔣麗麗大叫一聲：「姜小魚，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你是個傻子就算了，沒想到還是個小偷！」

回頭一看，我的書包不知何時被她翻了出來，粉紅的鈔票鋪滿桌面。

我趕緊解釋：「這不是我偷的。」

「誰不知道你沒有爸媽，隻有一個撿垃圾的奶奶，隻會給你幾塊幾毛錢，你肯定是偷的！」

「我沒有！這是許願樹給我的！」我的語氣有點激動。

沈辭的聲音也冷冷的：「根本沒有什麼許願樹，我勸你最好說實話。」

我急得快哭了：「我沒有騙人，許願樹是真的，錢不是我偷的……」

可是沒有人相信我。

他們將我告到了班主任那裡。

班主任也跟他們持相同的態度，認為我撒謊，是小偷，沒收了我全部的錢，罰我抄十遍作業，還在廣播裡通報批評了我。

這下全校人都知道我是小偷了。

我哭著趴在座位上。

蔣麗麗回過頭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這是為你好。」

「是啊，」同桌附和，「蠢沒關系，可千萬不能又蠢又壞啊。」

他們發現了我桌子底下的那袋化肥，說這是贓物，不幹淨，把它剪開倒進了垃圾桶裡。

「哗啦」一聲。

圍觀的同學們拍手叫好，說他們替天行道。就連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周塵，也在人群裡觀望。

我好像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5

好不容易抄完作業，天已經黑了。

我紅腫著雙眼，無精打採地來到了許願樹這裡。

一開口，聲音竟是哽咽的：「對、對不起樹神爺爺……我不僅把您給我的錢弄丟了，帶給您的化肥也沒有保護好……」

「嗚嗚嗚，我沒有什麼給您的了，對不起。」

「哭什麼，」伴著風搖樹葉的沙沙聲，樹神的聲音顯得很溫柔，「好好說話。」

「我什麼也不需要，隻要你好好的。」

很神奇，聽了它的聲音，我的心緒竟意外地被安撫，慢慢平靜下來。

這大概就是神仙的力量吧。

我將在學校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它。

「呵，」樹神的聲音不怒自威，「敢欺負我守護的人，是不知道一中誰是老大。」

它問我：「想不想報復回去？」

我搖搖頭。

想了想，又點點頭。

奶奶總教我待人和善，我也這樣做了。

可是，我的善意卻換不來同等的回報，反而被人肆意踐踏。

「雖然不太好，但她們讓我生氣又難過，我覺得她們也要付出代價。」我攥緊小拳頭，糾結地說。

「隻要你想，就沒什麼不好。」樹神說，「我會幫你教訓他們。」

「好！」我有點期待，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謝謝樹神爺爺，給您添麻煩了。」

樹神欲言又止：「是樹神哥哥。」

「哦……」

原來神仙也怕別人把自己喊老。

「重新叫一遍？」

「樹神爺爺。」我乖巧道。

「……」

「行吧，你開心就好。」樹神似乎嘆了口氣。

其實我想的是，哥哥喊不出口，感覺容易觸怒神仙。

還是爺爺比較尊敬。

6

一中最近有兩個大消息。

其一，是我的同桌、蔣麗麗還有沈辭，都被人打了。

他們鼻青臉腫的，好不狼狽。

學校裡快傳遍了，說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被一群社會人士圍著打。還被警告，再有下次，就不隻是挨打這麼簡單。

同桌他們把錢還給了我，並當眾向我道歉，說偷錢的事是弄錯了。

我很開心：「沒關系的，是誤會就好。」

又好言安慰：「我不會生氣的，你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

蔣麗麗一幅吃了蒼蠅般的表情，有苦說不出。

幾個人看我的眼神都有幾分忌憚。

我上課回答不出問題，放在以往，同桌都要取笑我。

可這次，他剛張口就被蔣麗麗拉住了。

她低聲說：「你還沒被打夠嗎？」

「這傻子有背景，我們不能動她。」

我想，看來他們的傷，是樹神爺爺發怒了。

敢惹我？我可是樹神爺爺罩著的人。

想到這裡，我得意極了，走路都開始昂首挺胸。

第二件事，是校霸池臨淵回來上學了。

還要轉到我的班級。

這個人我早有耳聞，仗著家裡有錢，經常不來學校，一逃課就是好幾個星期。

還脾氣暴躁，四處惹是生非，毆打同學。

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等他站在講臺上，班主任介紹他，我偷瞄了一眼。

才想起了傳言裡被我忽視的一點：池臨淵，長得很好看。

還真是名不虛傳。

班主任讓他挑座位。

他開口卻問：「姜小魚是誰？」

不是吧？我怎麼好像聽到了我自己的名字？

一時間，同學們都望向我，我才確認自己並沒有聽錯。

池臨淵徑直朝我走來，拎起同桌的書包扔到地上，說：「老子要坐這兒，快滾。」

同桌好像很害怕他，一句話都不敢反駁，抱著書包連滾帶爬走了。

池臨淵就這麼坐在我旁邊。

我被他剛剛的行為震得說不出話。

他也太兇了！

我覺得以後沒有好日子過了。

惡霸同桌走了，又來一個校霸。

我這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啊！

7

身邊坐了顆定時炸彈，我一節課都心神不寧。

池臨淵也不學習，睡了一整節課。

下課後他和我搭話：「你就是姜小魚？」

我極力保持鎮定，聲音卻還是止不住結巴：「我、我是，新同桌你你你你你你好。」

「呵，」他輕輕笑了一下，湊到我耳邊，「怕我？」

我搖頭：「不、不敢。」

他歪著頭，手撐著臉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

我被他看得有點熱熱的。

他輕嘖一聲：「沒想到，長得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