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輕描淡寫，道：「今時今日，我便明白地與你們說了。」

「我可不會做無準備的黑化。」

我笑起來：「前幾日，你等來泠水宮找我拿靈丹時，我在裡頭下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七日斷元散。」

「藥力呢，就是字面意思。」

「七日之後，仙元盡斷，回天乏術。」

「不怕死的，大可以在這裡耗時間。若不想死，現在就趕緊地去藥王殿，興許，還能撿回一條狗命呢？」

眾仙臉色一變，我開始挑撥離間：「不過，臨昊你是上神，神力比那些微末小仙不知道厲害多少倍，應當能比他們多撐些時日。」

我尋了個七日前來泠水宮領過靈丹的倒霉蛋子，暗暗以神力入其仙元，他本就傷重，被我神針所刺，力有不逮，直接跪下身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他捂著心口，還不忘斷斷續續地罵我：「泠……水……上神……你竟……狠毒至此！」

我聽著不爽，於是又狠狠扎了他兩針，他吐的血更多了。

臨昊身為將帥，自然沒有不管其兵士的道理，他將那倒霉蛋子扶起來，微微闔目，面上是不忍，須臾睜眼又像是掙扎後放下了什麼似的，對我放狠話道：「阿……泠水！我臨昊在此指天起誓，今日你禍害我等將士，日後，我定不會輕易饒過你！」

聽聽，前一瞬還在跟我深情告白說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會陪著我，這一刻便要立誓與我不死不休。

當真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我根本不在意他放的什麼屁，隻道：「別擱這兒磨磨唧唧了，你再多廢話一刻，你便要多死一個心愛的將士呢。」

周圍眾仙聽著，也個個心有戚戚。

畢竟，我的神力，他們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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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傷治愈的時候，我是盡心盡力拯救他們的聖母。

真要幹起壞事兒來，他們是一死一個準兒。

臨昊身為戰神，自然顧及自己在將士中的聲譽，他做戲一般將那倒霉蛋子背在身上，沉聲道：「我陪你去藥王殿。」

那倒霉蛋子感動得哭唧唧，半死不活還蹦了句：「多謝臨昊上神……」

眾仙散盡，我與離厭踏上前往魔界之路。

一路上，離厭都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淡然道：「給你一個提問的機會。」

離厭謹慎問道：「你真給他們喂了那什麼七日斷元散啊？」

我揚眉：「你怕我在給你們療傷的時候也下這玩意兒？」

離厭瘋狂點頭。

「假的，騙他們的。」

我笑道：「真有這玩意兒，我早把他們都放倒了。還費勁巴拉跟你聯手個什麼勁兒？」

離厭：「可你剛剛明明說你不會騙……」

我直接打斷他：「臨昊他們算個球，騙他們是他們的福氣！」

離厭：「……」

7

回到魔界，魔族眾人前來恭迎他們的魔君，我周身神力太盛，他們頃刻便識出我來，個個俱是一臉仇視，戒備起來。

魔界德高望重的南幽王出來說話：「魔君，你怎麼會帶回來一位天界的上神！」

「你忘了老魔君當初是如何被天界那位上神所騙的嗎！」

「難道你要重蹈你父王的覆轍！」

「魔君，你糊塗啊！」

離厭低垂下眼眸，眼睫覆住他眼底的幽暗神色，他雙手握拳，低聲道：「我沒忘。」

「他沒忘。」我開口道，「是我要跟他來魔界的。」

南幽王怒目視我：「說！你有什麼目的！」

我道：「我的目的和你們一樣，幹翻天界！」

魔族眾人一臉不信地看著我。

我上前握住南幽王的雙手，真情實感，情真意切，道：「相信我！」

「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

「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

8

「加入文學」有點用，魔族眾人差點就信了，還是南幽王年紀大，疑心重，片刻後，他反應過來，有了自己的想法，道：「你們天界的人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我松開他的手，指責他：「這我就得說說你了。」

南幽王默然片刻：「你說。」

我責備道：「這就是你不懂事了。一點兒也不老成世故圓滑穩重，太不社會了。」

南幽王：「……」

我將心靈雞湯肆意灌溉：「不要聽一個人說了什麼，要看她做了什麼。」

我揮手，以神力灑降甘露，幻化成治愈魔族傷兵的良藥。

甘露落在他們的身上，身上的傷口霎時間便愈合了。

原本哀號傷痛的病患個個都精神抖擻起來，他們低聲交流道：「這個泠水上神有點東西，居然真的不痛了！」

「她不會是來真的吧！」

「別亂說，你們忘了當年老魔君是怎麼被騙的嗎？那時候……染江上神……」

「還說！還說！不要命了！」

「……」

我收斂神力，垂眸慢道：「我沒必要為了騙你們，做到這個地步吧？」

南幽王還是堅持己見：「就算你救了我族將士，那又如何？為了奪取我們的信任，總會付出犧牲一些的吧！」

我嘆氣：「你這人怎麼光長歲數不長腦子呢？」

南幽王眼睛一瞪，胡子一吹，正準備跟我對罵，我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真的是來騙你們信任的臥底。」

「那你也等我給你把人都治好咯，再揭穿我啊！」

「先把我榨幹了，利用完了，再說啊。」

南幽王幽深的眸子亮了亮，顯然是被我的歪門邪道給說服了，良久，他才道：「那行吧，就先留你在魔界待些時日。」

……

我隨離厭走開，他仍心有餘悸：「你是不是又騙他們了？」

「怎麼說話呢？」我嗔道，「我這是在教你們魔界怎麼融入社會，一點兒心計都沒有，難怪被天界壓著打了這麼多年。」

離厭：「……」

9

魔界的人有點憨憨，大概都隨他們魔君。

我在魔界休養了幾日，日日都有人帶著稀奇古怪的禮物來我門前叩門，請我療傷。

我倒也來者不拒，一一收下，順便用神力替他們療愈傷口。

一開始來的都是些戰傷的傷兵，他們有的送我蛇蟲鼠蟻讓我收著當寵物，有的送我壞了的兵器，說很有紀念意義，很有價值。

我尋思他們這是想讓我撿垃圾呢還是給他們搞維修呢？

後來，來的就是些魔界的染了沉疴舊疾的老者，說魔醫醫術不精，治不好他們，想來看看我能不能幫幫忙。

眼瞅著人家年紀大，這還在人家地盤上，我也不好趕人走，就幫著給治了。

再後頭，就是家裡的驢不拉磨了也來問我為什麼。

我痛苦地解釋：「生產隊的驢也不能這麼使啊。讓驢子歇歇吧。」

閉門謝客，我像個大餅一樣攤在床上，開始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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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著，離厭端著好吃好喝的來探望我，還挺自然地問我：「今日歇得這麼早？」

我雖是個上神，有療愈之能，但也不是鐵打的，人大招還要等個 CD 呢。

是以，白日裡我救治魔族眾人之後，夜裡頭，離厭都會乖乖過來伺候我。

可憐的魔族，不知道他們魔君，表面上是個君主，背地裡卻在給人當丫鬟。

我平日裡還算給他面子，沒有直白拆穿他，我泡著溫泉，吃著葡萄，問他道：「我怎麼覺得那麼不對勁兒呢？」

離厭坐在溫泉池邊，瞪著一雙狗狗眼認真看我：「詳細說說。」

溫泉池水氤氲，就連離厭的眼眸都沾染了水汽，湿漉漉的。

我側了側臉，不去看他，隻自顧自道：「南幽王再也沒有來找過我的茬。」

「他不會真的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吧？」

「你們魔族的人一個也不跟我客氣，上來就讓我治病。客套都不客套一下了。」

離厭笑起來，眼尾上挑，霧氣靄靄，襯得他發色更烏，他道：「對呀。」

「你說得有道理，南幽王就聽了。」

「既然你入我魔界了，就是自己人，那他們也沒必要跟你多客氣啊。」

我翻了個白眼：「這都是你教的？」

離厭一雙眸亮晶晶的，道：「跟你學的。」

他驀地湊過來，與我相隔寸許，溫熱鼻息薄灑在我面上，他唇角彎起一個弧度，嗓音都開始冒氣泡了：「我……是不是還挺有悟性？」

我隻覺得溫泉池子的水都有些燙人，臉都如燒紅的烙鐵一般發燙，我不自覺地抿了抿唇，看著他緩緩滾動的喉結，視線卻落在了他寬大黑袍下隱隱若現的麥色肌膚上。

我：「……」

他要是再得寸進尺一點，我甚至能給他就地正法了！

以至於有一瞬間我在想，眼前這個男人頗有些姿色，我再多做點兒什麼，能叫他心甘情願，自薦枕席呢？

！！！

對男人心動，是女人倒霉的開始。

我將視線收回，嗓音轉冷，傳遞出我不近男色的禁欲感：「是挺能悟的！」

「資本家也沒你這麼能薅吧？」

「韭菜也經不起你這麼割吧？」

「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哦！」

離厭彎著腰，抬手，指腹在我唇瓣上輕輕撫了下，我隻覺得周身一陣激靈，是粗粝的溫柔。

我眨了下眼，眸光直直看他，他牽唇淡笑，語調拉長：「葡、萄、汁。」

他直起腰，垂眸看我，嗓音不緊不慢，帶著股慵懶的傲氣：「肯定不會餓死你的啊。」

「保證每天把你喂飽。」

我：「……」

我承認，我腦海中有了轉瞬即逝的邪念，甚至想口出黃言。

離厭驀地起身，抽身離去，背對著我，擺了擺手，揚聲道：「我就當你剛剛是誇我了啊。」

黑袍輕搖，他腳步微浮。

我耳力不錯，聽見離厭聲音都有點兒抖，低聲暗罵：「靠。幸虧老子定力不錯，剛剛差點把持不住！」

……

10

我在魔界待了小半個月，月中花枝節，夜裡點彩燈，男男女女拿著花枝互表情意，離厭邀我一道前去玩樂，賞賞魔界的夜景。

我得個清闲，自然不拒。

臨出宮時，還聽見宮裡侍奉的宮女低低私語：「魔君從未在月圓之夜出過宮，今日是怎麼的了？」

另一個小宮女一臉羨慕：「拜託，那可是六界第一美，泠水上神啊。要是我能跟泠水上神一起過花枝節，讓我瘦十斤我也願意。」

大宮女：「你怎麼奇奇怪怪的？」

「不過要是我，我也願意。嘿嘿。」

我：「……」

離厭也聽了個全兒，他道：「你還挺招人稀罕。」

我擺手謙虛：「常規操作。」

……

夜市遊人如織，煙火漫天，我不由感慨：「你們魔界還挺會搞浪漫。」

離厭認真道：「各族都要繁衍生息，男歡女愛自是常事。哪能跟天界一般，強行要人絕情絕愛。」

我驚訝：「你居然還懂情情愛愛。」

離厭老臉一紅：「就、就隨便想想的。」

一旁的小情侶們個個手捧花枝，還有人圍到我跟離厭身邊，離厭一身黑袍，腰束玉帶，勾出完美線條。

他大氣擺手道：「我不收這些……」

話尚未講完，幾十枝花就被丟進了我懷裡。

我：「……」

離厭尷尬微笑。

還有新鮮的百合花枝。

眼前漂亮的魔女姐姐們笑盈盈：「泠水上神，性別能不能不要卡那麼死呀。給個機會！」

我：「……」

11

離厭拉著我跑出人群，至無人處才停下腳步，仿佛身後被鬼追一般。

蜿蜒河邊淌著河燈盞盞，離厭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支桃花枝來，遞給我。

「路邊隨手折的。」離厭故作無所謂，道，「你愛要不要吧。」

我看了看那愛心形的花枝，由衷稱贊道：「造型挺別致啊，真是隨手折的？」

「真隨手。」離厭言之鑿鑿。

我道：「我挺喜歡的，把那個種花的人找來，我要跟他談談。」

離厭小臉一紅：「嘿嘿，是我種的。」

我將那桃花枝幻化成一朵桃花，印在掌心：「我收下了，還隨手拿著。」

離厭偷笑，耳根沿著脖頸都泛紅，他與我河邊漫步，一個圓墩墩的小團子突然鑽出來，抱住了我的大腿：「漂亮姐姐，我今天玩泥巴摔倒了，阿娘說你擅療愈之術，你能幫我揉揉嗎？」

小團子偷偷抬眼看我，還遞給我一枝花：「漂亮姐姐，我隨手折的花枝，送給你。」

我抿唇，抑制不住地望著離厭笑。

離厭仿佛心事被拆穿，面露不忿，須臾，他沉下臉，摁住小團子的腦袋轉到一邊，罵他：「你個小色魔！」

我幫小團子揉了揉膝蓋，才將他送走，沿路還聽見魔族子民大聲交談。

「要是泠水上神能一直待在我們魔界就好了。」

「那恐怕要嫁給魔君才能留下她吧，她做咱們的君後也不錯。」

「那豈不是便宜魔君了！！！」

離厭：「……」

我拍了拍離厭的肩膀：「你小子，風評不行啊。」

離厭：「……」

離厭有點委屈：「我怕你再多待幾日，他們都隻聽你的，不聽我的了。」

我揚眉抬腳，作勢道：「那我走？」

離厭：「……」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