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書名:某某 字數:3775 更新時間:2024-10-28 18:24:09

  “嗯!”丁老頭笑了一下,點點頭。


  照片裡的男孩大約五六歲,模樣還沒張開,但五官已經極其好看了,尤其是眼睛。他仰著頭站在門邊,看著低矮院牆上趴著的一隻貓。


  盛望又看了幾眼,終於根據紋路認出來。那是江添微信頭像裡的貓,隻是要小很多。


  “他那時候還小呢。”丁老頭說。


  既然這張是江添,那另兩張跟他很像的男孩……


  盛望猜測道:“這是江添他爸爸?”


  丁老頭的笑容瞬間消失,兩頰的肉拉下來,老態便很明顯了。他垂眼看了一會兒,嘆氣說:“嗯,他老子季寰宇。”


  盛望有點訕訕的,聽這口氣就知道丁老頭不喜歡江添他爸。


  老頭戳著照片說:“這個季寰宇啊,特別不是個東西。小添以前可憐啊。”


  盛望心下莫名一跳,問道:“他小時候過得不好啊?”


  “不好,跟流浪似的。”丁老頭說,“他小時候,小季……季寰宇跟小江都忙,忙得根本見不到影子的,就把他放在這裡,跟著他外婆住。你知道,人老了啊,身體說不準的。”


  他點著太陽穴說:“他外婆這裡不太好,有點痴呆,一會好一會兒不好,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記得做飯,小添那時候小,也不太能搞。我呢,看不下去,就每天逗他過來,給他帶點飯走,他跟他外婆一起吃。”


  “後來他外婆徹底不清醒了,不認人,老把他當別人家的小孩,在裡面鎖了不給他開門。老人家嘛,也不好怪她,小添就來我這裡。”


  “他臉皮薄,不好意思說自己沒門進。但我看得出來的,我知道的。”丁老頭說,“我每次呢,就說讓他來幫我一點小忙,然後留他在這裡睡覺。”


  “後來沒兩年,他就被送走了,去他爸爸那邊住。”丁老頭說,“他爸媽因為不在一起工作,分在兩個城市,兩邊跑。誰有空誰帶,哪裡都住不久。”


  “我就看他一會兒帶著東西去這家,一會兒去那家,好像誰都不親,哪裡都不留他。”

Advertisement


第37章 駐留


  十年前, 這間院子甚至比現在還顯局促。


  梧桐外的那片居民樓剛刷過新漆, 乍一看齊整漂亮, 把犄角旮旯的幾個老房襯得尤為破落,丁老頭就是最破落的那一戶。


  但那時候他個頭還沒縮,精神足, 力氣也大。會在屋檐牆角堆疊瓷盆陶罐,伺候各色花花草草,還養了一隻叫“團長”的狸花貓, 免得老鼠在家裡亂竄。


  “團長”是丁老頭帶過的最好養的貓, 比狗還通人性,指哪兒打哪兒。當初把江添騙進屋靠的就是它。


  五六歲時候的江添跟後來一樣不愛說話, 總是悶悶的。但畢竟還小,容易被吸引注意力, 也容易心軟,隻要“團長”往他腳上一趴, 他就沒轍。


  梧桐外這一片的住戶都是幾十年的街坊了,相互知根知底。老人們沒什麼娛樂,就愛湊在一起聊天下棋, 家長裡短就都在這些茶餘飯後裡。


  丁老頭不愛扯闲話, 但有一陣沉迷下棋,下著下著就把江添外婆的病情發展聽了個齊全。他本來就跟江家認識,又很喜歡江添,一來二去幾乎把他當成了半個孫子。


  老頭經常給“團長”發號施令,“團長”就趴在院牆上等, 一看到江添路過,它就猛虎下山去碰瓷。


  江添經常走著走著,頭頂突然掉貓。他明明已經急剎車了,那貓還是直挺挺地倒在他鞋上,軟軟一團。


  丁老頭尤其喜歡看那一幕——小孩驚疑不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僵在原地跟貓對峙。這時候,他就會吆喝著去解圍,順便把江添拉進院子。


  有時是包好的餛飩餃子、有時是簡單的清粥小菜,有時會蒸兩條魚或燉點湯,老頭想盡辦法給江添捎吃的。


  小孩臉皮薄又倔,你問他吃飯了沒,他總點頭悶聲說:“吃了。”


  你問他為什麼不回家,他總頂著一張不愛玩的臉說:“出來玩。”


  老頭印象最深的是一天傍晚,他前腳聽說江家外婆最近不認人,連外孫都會誤鎖在門外,後腳就在自家院牆外看到了江添。


  他那時候很瘦,手長腿長,依稀能看出少年期的影子。他拎著書包,脖子上掛著的鑰匙繩在手指上卷了好幾圈,糾結地纏繞著。一看就是取下來過,卻沒派上用場。


  丁老頭拍著他的肩,彎腰問他:“吃飯了嗎?”


  他第一次流露出幾分遲疑,但最終還是點頭說:“吃了。”


  巷子裡晚燈初上,各家飄著飯菜香,是一天裡人間煙火味最濃的時候。


  他卻站在別人的院牆外,說:“爺爺,我能看貓麼?”


  *


  丁老頭出神了好一會兒,又捋著相冊翹起的邊緣說:“小添那個性格你知道的,讓他主動開口要點什麼很難的,從小就這樣。”


  “他跟我說想看貓,那就是他實在沒地方可去了。”


  正午的陽光理應耀目刺眼,但落到這間院子裡,就隻有天井下那幾米見方,餘下皆是灰暗。


  這是梧桐外最不起眼的角落,是現在的江添唯一願意親近的地方,也是曾經某段漫長時光裡唯一會留他的地方。


  盛望忽然覺得很難過。


  這是他第一次完全因為另一個人經歷的事,陷入一種近乎於孤獨的情緒裡。


  照片中的人停留在那個時光瞬間,對照片外的一切無知無覺。盛望卻看著他沉默良久,開口道:“江阿姨人挺好,很溫柔,我以為……”


  “你見過小江啊?”丁老頭問。


  盛望啞然許久,說:“江阿姨跟我爸爸在一起,其實我跟江添不單單是同學,我們兩家現在住在一起。”


  “噢噢噢。”丁老頭恍然大悟,又咕哝說:“我說呢,小添不太會帶外人來這裡。怪不得,怪不得。那你們兩個算兄弟了?”


  有一瞬間,盛望覺得“兄弟”這個詞聽來有點別扭。很奇怪,明明之前連他自己都跟江添說過,曾經想要一個兄弟。


  但也確實找不到別的形容了。


  他遲疑兩秒,點頭說:“算是吧。”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反正挺親的。”


  丁老頭笑起來。他平時虎著臉的模樣鷹眉隼目,帶著七分兇相,但隻要一笑,慈藹的底子便露了出來,甚至有點老頑童的意思。


  他說:“你跟小添誰大?”


  “他吧,我12月的生日。”盛望說。


  “哦,他年頭。”丁老頭說:“那你得叫他哥哥啊,我怎麼沒聽你叫過?”


  盛望:“……”


  老頭拉下臉假裝不高興。


  盛望哄道:“下回,下回肯定記得叫。”


  丁老頭:“你們這些小孩就喜歡騙人。”


  盛望:“……”


  老爺子逗了兩句,又落進回憶裡。他想了想說:“小江能換個人家挺好的,那丫頭也算我看著長大的,上學特用功,很要強的。二十來歲的時候風風火火,後來大了反而沉下來了,好像沒什麼脾氣的樣子,也是家裡事給耗的。”


  “她爸爸以前好賭,欠了不少債。她媽媽當老師的,哪還得起那麼多,都是後來小江搞生意,慢慢把窟窿填上的。後來她媽媽腦子這邊有病,身體也不好,治病要花錢啊,小孩也要花錢養,她哪能停下來呢?”


  “她對小添愧疚心挺重的,有兩次來接小孩,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哭的啊。”丁老頭嘖嘖兩聲說,“二十來年我都沒見她那麼哭過。那時候她其實發展得比季寰宇好,但季寰宇這人呢,心思重,好面子。”


  他戳著相冊裡跟江添肖似的男孩說:“他小時候其實也苦,沒爹沒媽的。後來……後來跟著幾個小孩被人拾回去,放在一個院子裡養著。”


  “孤兒院?”盛望問。


  “沒那麼正規。”丁老頭搖了搖頭,“就像拾個小貓小狗一樣,看他們可憐,給口飯吃,照看著。他那名字都是那時候取的,跟拾他的人姓。好幾年之後因為不正規嘛,就被取締了,小孩也就都散了,隻有季寰宇還留在這一帶。”


  “他那時候快上初中了吧,就一直住在學校。高中時候也不知道怎麼跟小江弄到了一起,後來大學畢了業就結婚了。他小時候經常被欺負,老想著出人頭地,想出省、出國,要做大事,所以也不甘心在家照顧小孩。”


  “反正為小添的事,他們鬧過好幾回了,也沒鬧出個名堂。”丁老頭說,“有一陣季寰宇轉了性,沒再讓小添跑來跑去,主動來梧桐外陪小添住了一年,那時候小添小學還沒畢業,江家外婆剛去世,就爺倆在這住著。”


  “剛開始還挺好的,至少小添不會有進不了門的情況,後來就不行了。”丁老頭說:“季寰宇那個東西哪會照顧人呢,小添就又開始往我這裡跑。有一次我看到小添脖子後面被燙壞了一塊,在我這邊住了兩天,又是發燒又是吐的。後來他就被小江接走了,之後沒多久,我就聽說小江就跟季寰宇離婚了。”


  盛望想起江添後脖頸上的疤,擰著眉問:“不會是季……他爸爸燙的吧?”


  “我當時就問過了,小添說不是,不像是嘴硬的那種,他嘴硬我看得出來。”丁老頭說,“季寰宇這人雖然挺不是東西的,但也確實不太會幹這種事。”


  “那是怎麼弄出來的?”盛望不解。


  “不知道。”老頭搖搖頭說:“小添犟得很,嘴又勞,他不說就沒人知道。我也不敢提,提了他心情不好。他過得不容易,高興都很難得,我哪能惹他不高興呢。”


  老人家喜歡絮叨,說起陳年舊事來碎碎糟糟,還有點顛三倒四。但盛望依然從這些事情裡窺見了江添童年的一角。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江添和他媽媽之間的相處那樣古怪了,因為沒有歸屬感。他能理解江鷗的苦處和愧疚,所以總會護著她,但他沒辦法把江鷗在的地方當作家。


  就好像同樣是不高興,盛明陽隻擔心盛望會不會不理人,江鷗卻要擔心江添會不會離開。


  因為他總是在離開。


  盛望懷疑對於江添來說,他曾經的住處也好、白馬弄堂的院子也好,也許都不如學校宿舍來得有歸屬感。至少在宿舍,他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能住幾年,知道行李拆放下來多久才收。


  院門外有人騎著老式自行車慢悠悠經過,拐進巷子裡的時候按了一聲鈴。


  盛望終於回過神來,站直身體。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有人通過班級群加了他微信好友,驗證消息上寫的是“李譽”。


  盛望點了接受,對方立刻彈了消息過來。


  七彩錦鯉:盛望你去哪兒啦?有老師來查午休紀律,我今天執勤。


  附中的午休有規定,不能隨意進出教室。隔三差五有老師巡邏,抓住了得扣紀律分。


  盛望這才想起來午休快結束了,他已經溜出來半小時了。


  貼紙:抱歉啊班長,一會兒就回。


  七彩錦鯉:快點


  七彩錦鯉:我說你身體不舒服去醫務室拿藥了,別穿幫


  貼紙:謝了


  盛望本打算收起手機,臨了又想起一件事。


  他問:班長,學校宿舍還能再申請嗎?


  七彩錦鯉:……


  貼紙:雙手合十


  貼紙:我知道這話有點找打


  七彩錦鯉:也……行……


  七彩錦鯉:但是房間可能得排到最後了

熱門推薦

後宮美人殤

後宮美人殤

出嫁前,阿娘送我一對情蠱,說是可護 我十年恩寵。結果我太笨了。把情蠱下 給了皇後。我剛出生那年,國師說我

大儒之女

大儒之女

身為大儒之女,卻因父親一言,我不得 不嫁給一低賤苦役。陪他亂世起家、稱 霸中原,才得知他有一摯愛青梅

教瘋批大佬正確戀愛

教瘋批大佬正確戀愛

"小姨和初戀結婚了,繼子是我們學校的校草江停碌。 他給我輔導作業,說「錯一道親一下」。"

離婚申請

離婚申請

"我和許承鈺的婚禮辦得很簡單,沒有彩禮,沒有五金。 老城區的三星酒店,二十桌流水席,租借的兩千塊錢婚紗,是他娶我進門的全部。 婚禮當天有人跟許承鈺打趣,說一個公司董事長結婚辦成這個樣子,傳出去怕是要被人說闲話。 許承鈺隻是低著頭抽煙。 被問得煩了,斜睨著我,吐出三個字。 「她值得。」 別人不知道他的意思。 但我明白。 他說我值得身上這套兩千塊錢的租借婚紗,值得這場倉促又廉價的婚禮。"

人間綠茶

人間綠茶

你是po 文女主,卻意外穿到死人文學裡。原書裡。你的繼兄愛你,卻為延續家族榮耀,下藥將你送上大佬的床。

郎騎竹馬來

郎騎竹馬來

嫡姐說,姜家女永不為妾。於是我這個嫡次子,替她入了將軍府。 芙蓉帳暖,紅燭搖曳。我低聲啜泣求他放過。 賀正則緊緊扣住我的腰,嗓音低沉: 「姜青渝,當年你辱我時,可曾想過會有這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