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錦瑟攔住，「幾位不必前去了，這魔頭功力照比幾十萬年前深厚太多，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我爹愣住，「戰神也不是對手嗎？」

「當年我便戰勝不了他，隻是拼著身死道消的後果封印他一半元神，如今他功力更加深厚，我沒有半分勝算。」

我娘萬萬年來頭一次六神無主，「那怎麼辦？那魔頭會不會殺了嬴兒？」

錦瑟望著魔淵谷，「不會，鳳梧消失了，但他對九嬴的愛不會，鳳梧愛九嬴，那魔尊便也愛九嬴，放心吧，她會安全的，魔尊下不了手。」

眾神仙啞然，好像是這樣，那魔頭從頭到尾隻要九嬴殿下做魔後，連帶她走都隻是輕輕攬了一下腰，那樣子像是對待一個稀世珍寶。

鳳梧對九嬴究竟是怎樣一份愛呢，我不在了，我的愛還在，這份愛延續到了魔尊身上，讓另一個人繼續保護你。

08

我被魔尊帶到了魔族，想象中的嚴刑拷打沒有到來，也沒有誰找我麻煩，反倒是頗為滋潤。

魔尊給我建了一座跟我在歸龍墟一樣的宮殿，一應下人也作龍族打扮。

最為離譜的是，他把我的侍女燧青抓來了。

我與燧青面面相覷，都沉默了。

燧青悄咪咪地來到我耳邊，輕聲問我，「殿下，鳳……額魔尊沒有為難你？」

「本座聽得見。」

燧青石化了，欲哭無淚，「尊，尊上，我，我不是故故故意的。」

可魔尊沒有理她，隻端了一碗藥來到我的床邊，「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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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張了。

不張行嗎？

我頭幾次確實不願意他喂我來著，可是這廝黑沉著臉問我，「為何他喂你你便肯喝？」

「因為，你不是他。」

「如何不是，他本就是本座一半元神。」

「別人分辨不出，但我分的清我的小鳳凰。」

魔尊就這樣被我氣走了，可沒想到沒過多久，進來了一個男子，身著白衣，長發半攏，發間一縷絲帶，是我的阿梧慣常的打扮。

神態白嫩中帶著紅暈，端著一碗藥緩緩向我走來，偏偏還與阿梧共用一張臉。

真是頂級模仿秀，魔尊，真是犧牲大了。

「阿嬴，喝藥好不好？」他學著小鳳凰的語氣將勺子送到我嘴邊。

我真的有那麼一瞬間，貪心的要將他當作阿梧。

我伸手攏了攏他的頭發，深呼了一口氣，「魔尊大人，不必如此。」

魔尊又恢復了一席玄衣的冷冽模樣，「那你想如何？」

「我自己來。」

魔尊固執地一定要喂我，我們對峙了一會兒，還是我敗下陣來，就這樣，我每一次喝藥他都要親自動手，從不假手於人。

在魔尊的伺候下，我喝完了一碗藥，然後他就被叫走了，去議事，至於這議的嘛，就是如何佔領三界，如何殺光三界的神仙。

這段時間，魔尊回歸，魔族勢如破竹，已經攻過了羅剎海，連取十幾州，三界節節敗退，一片灰暗。

聽說，我龍族和九尾一族的哥哥姐姐們死了不少。

有兩個還是死在魔尊的手下。

哦對，我二哥哥，二哥哥誓死守衛羅剎海，最後便是命喪魔尊之手，他永遠留在了這片海。

魔尊走了之後，燧青才敢靠近我，「殿下，你真的決定接受魔尊了嗎？」

「為什麼不呢？他對我不好嗎？」我輕點了一下燧青的額頭。

「好是好，但是殿下，我覺得……」燧青有些糾結。

「你覺得什麼？」

「我覺得他不是鳳梧公子，鳳梧公子可善良了，下人給他煎錯了藥他也不生氣，還幫著下人瞞著殿下，遇到從前欺負他的族人們，也笑吟吟的，從來沒想著報復回去，喂殿下喝藥都要吹一吹，還會給殿下做好吃的，還會給殿下講凡間的話本子，對二殿下他們也是……」燧青說著捂住了嘴。

二殿下，已經不在了，明明二殿下最疼殿下了。

我輕笑著，不出聲，看看，我們家小燧青都能看出來的事，我又怎會不知道呢。

「诶？殿下，這個護身符還在你這裡啊。」燧青看著我頸間的黑色月牙。

我輕撫著月牙，「是啊，還在我這……」

「燧青，陪我出去走走。」

燧青扶著我來到外面，魔族的天空是黑色的，壓的人心悶悶的。

燧青就陪我坐在一棵樹下，坐了很久，終於有個人影出現了。

「哼！你還有心情出來散心呢，你那幾個兄弟姐妹可都是我魔族的手下亡魂了，哦我忘了，神仙，守沒有轉世的，哪來的魂呢？」

這魔女是魔族大長老的女兒，算是這魔族唯一一個敢明目張膽找我不痛快的，倒是給我無聊的生活平添了幾番樂趣。

燧青一股火上來，就要開始罵她，被我攔了下來。

「所以呢？」我不鹹不淡地打了回去。

「所以？都說我魔族冷血，我看你們仙族才是無情，自己的親兄姐死了也無動於衷。」

「那我又能怎麼樣呢？你看我這樣子，能做什麼呢？」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魔女神色閃了閃，「我若是你，一定沒有顏面繼續待在尊上身邊，要麼自殺，要麼報仇！」

「自殺？不劃算不劃算……報仇，我也沒那個實力。」

「你！冥頑不靈，你等著，我定要把你那兄長姐姐都殺了，讓你看看他們的慘狀！」魔女氣急，這條龍真是不可理喻。

「我怎麼看？你覺得你們魔尊會讓我看見嗎？你有那個本事嗎？」我不甚在意地回她。

這條龍，到現在還在炫耀尊上對她的愛護，真是讓人厭惡至極！

「你還不知道吧，一個月之後，仙魔兩族有一場大戰，你有個哥哥，九尾一族那個，叫什麼子意的，他也會死在我魔族手上！說不準，和你那個五爪的二哥一樣，能有榮幸死在尊上手裡！」

我攥緊了我的衣衫，劇烈的咳嗽起來。

魔女果然得意極了，「不過，你若是求求我，我倒是可以幫幫你。」

「你如何幫我？」

「我可以帶你去戰場，讓你親眼看看你哥哥的慘狀！哈哈哈哈哈哈……」

燧青氣的眼眶發紅，「你這個……」

「燧青！」我呵止了她，轉而一副嘲諷的目光看向魔女，「就憑你？魔尊怎會讓你把我帶走，你還沒那麼重要，你也做不到！」

「燧青！我們走！」我帶著燧青抬腳離開此地，沒人注意到我微微翹起的嘴角。

「你！你莫要看不起我，我一定能把你帶走！」

我回到了寢殿，更加積極的喝藥了，配合醫者的治療。

魔尊每次給我喂藥的時候，還時不時彎起嘴角，腳步都輕快了些許。

我知曉他為何如此。

他同我說過，等我傷好了，便要同我成婚，我如今這麼配合治療，想來是接受他了。

這些天，他帶我星星看月亮，看祁蒼山的雪，看怡心湖的水，看流星許願，看日出日落，甚至還帶我去了凡間看大漠長月，看江海山川……

魔女知道之後，更加恨我了，很好。

魔尊呢，確實看起來也很快樂。

直到今晚，替我寬發的燧青悄無聲息的退下了，一雙寬大的手撫上我的發間，

「阿嬴，我明日要離開幾天，你等我，我回來便同你成婚。」

他看起來是想吻我的臉頰，可臨了了，隻輕輕地親了一下我的發梢，便要離開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突然問他，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

「我，沒有名字。」他如是說。

「玄夜？」

我注意到他神色暗了一瞬。

「好好休息。」他說完便落荒而逃，離開了我的寢殿。

第二日，我早早便起了，那位魔女，今日會來找我的吧。

我揮退下人，隻留了燧青在我身邊。

「殿下，咱們不出去走走了嗎？」

「且等等。」

「哦好吧。」

果然，沒一會兒，我聽見窗口有次嘎一聲，我彎了彎唇角。

「跟我走。」來人是一個魔族男子，我識得他，大長老的徒弟，魔女的師兄。

「帶我的侍女一起。」

「師妹沒有交代要帶上她。」

「那將軍請回吧。」

「你！」

他怎麼鬥得過我，他心悅魔女，定會為了魔女承擔風險的。

就這樣，我與燧青藏在魔女的部隊裡，跟著幾十萬魔族大軍來到了落霞谷。

這地方，魔尊帶我來過，看日落。

大戰一觸即發，雙方開戰，腥風血雨。

燧青緊緊跟著我，我的傷勢已經恢復，法力也恢復了七八成，足夠了。

我一路隱藏著殺到了魔尊周圍。

他正在和錦瑟蒼淵鬥法。

我的眼淚無聲的留下，對不住，錦瑟，蒼淵，當初是我誇下海口，說定能保住錦瑟。

真的對不住。

你們還要再等上萬年，對不住，對不住……

我眼見著錦瑟再次使出幾十萬年前的自殘之法，卻隻能看著，我鄙視自己的弱小無能，看不起我的步步為營。

她暫時牽制住魔尊了。

我趁此機會飛至空中，脫下偽裝。

「你們看！是九嬴殿下！」

「真的是將軍！」

「將軍！」

……

我看著我的昔日舊部和我的爹娘親人，扯了扯嘴角，再見了。

我將我的天機之鏡打碎，扔向錦瑟，伴生神器碎，我再次重傷吐血，與此同時扯下我頸間的黑色月牙，「我以我龍族血脈為咒，永生永世，……」

我話還沒說完，變故發生了，我看見了我的阿梧，他在魔尊的體內，薄薄的一層元神，包裹著一個白色月牙，我感受得到他的意思。

他讓我刺向月牙，可是……我如果刺了，阿梧就真的沒了……真的沒了……

我顫抖著雙手，看著我的同袍一個個被收繳著性命，看著錦瑟逐漸透明的身形，我做了一個決定。

跟當初在天機之鏡看到過的一樣的決定。

「噗！」

魔尊轉頭看向刺向他的我，眼神中有解脫，有難過，有愛意，有很多，唯獨，沒有震驚。

我握著黑色月牙，順勢抱住魔尊，打算同歸於盡。

我早就知道，這黑色月牙，是魔尊的一半元神，他總是望著這月牙出神，我也辨別過，這月牙的氣息與他是同源，且裡面描摹著兩個字，玄夜，是他的名字。

我的阿梧不是魔尊的一半元神，他不是。

阿梧的突然出現幫了我，讓我能更加有把握解決魔尊。

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天機之鏡碎裂後是一個元神容器，有了它，錦瑟不會死，她的一切都會被收入天機之鏡，歷劫百世，便能重新修復元神。

我等著錦瑟動手，而我再拿著魔尊元神同歸於盡，想來這樣，魔尊便是沒有還手之力了。

我把生的機會留給錦瑟，希望能減輕這滔天罪孽的萬分之一。

可是我沒想到，我打算同歸於盡的那一瞬間，魔尊拼盡全力逆轉乾坤，以我二人為漩渦，他推開了我，還把月牙扔給我，一片白色元神也自他體內出來。

我認得出，那是我的阿梧，我的小鳳凰，我握住這片元神，望著魔尊的笑容出神，「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放我出來，你從始至終都知道我的謀劃！你知道！可是你為什麼？你不是說……不對，這個月牙，不是你的，那是誰，阿梧？不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甘願送死？為什麼……」

所有的神族仙族魔族此刻都停了下來，一言不發。

魔尊身形逐漸變得透明，他開口，「阿嬴，你，你喚一聲我的名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