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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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章不為所動,正要讓下人傳話謝客,明華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說:“你快去吧,我要休息了。”
李華章皺眉看著她,自己都不抱什麼希望,重申道:“你差點中暑,應當清淡飲食,不要吃冰的東西。”
明華裳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要吃冰的東西。
李華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他擔心明華裳,不由對這位不速之客生出些許煩躁。他轉過回廊,遠遠就看到一個青色身影在喝茶,來人聽到聲音回頭,瞧見李華章的臉色,挑眉笑道:“我知道我不受歡迎,但你也不用這麼苦大仇深吧。”
李華章連客套話都懶得說,直接問:“你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了?”
李華章站起身就走,謝濟川趕緊攔住:“別別,外面天這麼熱,我出門一趟不容易,好歹讓我把話傳完,省得我下次再來。”
李華章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毫不遮掩。”
謝濟川坦然撇茶,說:“太平公主剛走,我就來了,即便我找一打借口,你還能猜不出我的來意?”
李華章站在原地不動:“我以為,上次我們已經說清楚了。”
謝濟川抿了口茶,漫不經心道:“上次是我問,這次,是太子想問。你們這是什麼茶,堂堂雍王府,待客就用這麼次的茶葉?”
李華章知道這場談話一時半會不會結束了,他慢慢走到主座上坐下,拍了拍衣袖,淡道:“也可能是招待你,不需要用太好的茶。”
謝濟川眉梢動了動,他將茶盞放下,要笑不笑呵了聲:“你還是這麼會說話,難怪太平殿下出去時臉色那麼差。”
李華章不鹹不淡回敬:“你們消息可真靈通。”
“不敢班門弄斧,隻不過雍王殿下要回長安了,這麼重要的事,東宮不得不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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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必要試探我,上次我和你說的話,句句發自肺腑。”李華章說道,“劍南之亂雖然順順利利平息了,但是我寫信求助隴右節度使助我出兵時,一直在害怕。如果,他不同意怎麼辦?如果,他和劍南節度使裡外勾連,臨陣倒戈怎麼辦?”
“隴右節度使是忠臣,不會不同意的。”謝濟川道,“要不然,則天皇帝也不會將他放在隴右。”
“可是,必須要借助一個節度使的手牽制另一個節度使,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險。”李華章說,“如果有一天,朝廷勢弱,他們不再聽朝廷命令了呢?”
謝濟川挑挑眉,神情依然冷靜淡漠:“可合縱連橫,引發他們互鬥,朝廷居中調停,便可保社稷太平。”
“這樣保下的社稷,是皇帝和宰相的社稷,而不是萬民蒼生的社稷。”李華章說,“真到了那一天,節度使之間相互徵戰,百姓將永無寧日。這次劍南之戰,我深感受制於人,與其期待外人每一次都會施以援手,不如將選擇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謝濟川有些意外,抬眉道:“你是想……”
風穿過窗宇,一股年歲久遠的墨香似有似無擴散,李華章就坐在這陣暗香中,背後“明德惟馨”的匾額還是章懷太子親筆所書。他姿態隨意,目光像蒼山負雪,星垂曠野,澄淨得坦坦蕩蕩:“我和裳裳在路上商量過了,哪怕我們無心爭位,隻要留在長安,天底下的野心家就不會死心。與其讓全朝臣子不敢安心投靠太子,不如就此離開這個漩渦中心,遠遠往北方的幽州去。隻要我們走了,以太子之能,以你之才,定能天下為一,政令通達,莫不從服。明日面聖時,我會親自和聖人請命,去幽州做節度使,此後若長安有難,定千裡馳援。”
謝濟川抿了抿唇,他奉太子之命來試探李華章,但真的試探出他們期待的結果,他卻並不覺得高興。謝濟川道:“可是你的家人都在長安,你們就此走了,家人怎麼辦?”
“我和裳裳早就商量好了,她從小在鎮國公身邊長大,受盡父兄寵愛,明雨霽卻流落在外,飽嘗人情冷暖。以後,該輪到她去外面闖蕩了,鎮國公府的爵位和財產都歸明雨霽,如何處置,皆聽明雨霽安排。明雨霽想留在長安照顧鎮國公就留在長安,她不願意,那我和裳裳就將鎮國公接到幽州,為父親養老送終。”
謝濟川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麼,最後自己都覺得沒意思。李華章為了讓太子天下歸心,主動遠走幽州來表明立場。這是最好的局面,兩人不會鬧得一死一傷,太子能安心繼位,還能穩固邊疆,東宮面子裡子都得利,他再挽留,豈不是假惺惺?
為什麼明明理智上覺得再好不過,他心裡依然會難受呢?
謝濟川頭一次覺得無話可說,他安靜許久,起身對李華章拱手,隻能說出單薄的:“保重。”
說完,謝濟川折身朝外走去。李華章叫住他,隔著回廊樹影,說:“別忘了你之前答應過的話。以後,我在外為將,守護邊疆,你在朝為相,輔佐君王,發政施仁,締造一個太平盛世。如此,才不負你我寒窗十年,相識一場。”
謝濟川腳步微頓,樹葉在他頭上沙沙作響,他忽然想起在商州時,也是在寂寂無人的廊下,謝濟川說服李華章稱帝,李華章卻要放棄。謝濟川有些生氣了,疾言厲色道:“但你怎麼知道,你主動退出,其他人會領情?若你沒有掌握高位,你做的這些事隻是一廂情願。萬一下一任當權者荒唐而猜忌,你連自身都保全不了,談何天下太平?”
落雪蕭蕭,李華章負手站在雕欄前,看著明華裳和江陵打鬧,一陣風卷著雪穿庭而過,他恰逢此時轉頭,一粒雪落在他睫毛上,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對謝濟川道:“所以要拜託你,回到長安後另擇明主,施展才華,一定要在朝中佔據高位,讓寒門子弟有頭可出,讓賢臣才子各在其位,讓駐守外地的良將,不要忍受無端的猜忌。”
謝濟川眯了眯眼,兩人聊了那麼久,許多內容都算不得愉快,唯有這一刻他有些生氣了:“你這是,劃清界限?”
“哪有。”李華章負手而笑,像兒時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記得以前寫文章時,你總是想當一代名臣,而我卻想行千裡路。或許這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長安不需要雍王,但廣袤的外州卻需要很多能官賢吏。隻有在朝廷的人是你,我才敢安心在外,替大唐守疆拓土。”
明華裳打不過江陵,逐漸落於下風,李華章光明正大偏幫,兩人擦肩而過時,李華章輕聲說:“以後,就拜託你了。”
他的安危,就全權交付與謝濟川了。
當日之言,猶在耳邊,謝濟川以為他隻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要走,一走就是遙遠的幽州。
謝濟川沒有回頭,冷冷道:“誰的安全誰負責,我管不了。幽州偏遠,多發戰事,你自己當心,別死在外面。”
李華章輕輕一笑,道:“好。”
東宮,太子聽到李華章想去幽州做節度使,愣了下,轉瞬明白了李華章的意圖。他沉默良久,長長喟嘆:“二兄高義,原來,是我小人之心了。”
太子很感動李華章做出的讓步,他有法統在身,又有謝濟川輔佐,隻要李華章不參與太子之爭,太平公主不會是太子的對手。太子對自己的做法十分慚愧,發話道:“二兄於江山、於社稷、於李家都有大功,以後雍王府所需所求,不得怠慢,待二兄走後,多照顧鎮國公府。”
謝濟川跟著東宮諸臣,垂眸叉手:“喏。”
李華章說話算話,第二天一早,就進宮和皇帝說了要去幽州的事。皇帝聽到李華章又要走,十分不舍:“你回來都沒住幾天,怎麼又要走?你若想去外地練手,我在長安周圍給你找塊地方,何必去幽州那麼遠?”
李華章行禮道:“正是因為偏遠,才需要臣去播布漢家文化,推行大唐政令。聖人,穆雲平前車之鑑,不得不防,還請聖人多注意各道節度使,勿養虎為大,終成禍患。”
皇帝知道李華章是不想摻和朝中太子之爭,主動為他的兒子讓路。他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孩子,和二兄太像了,二兄始終踐行著君子之德卻不得善終,現在,他不能再讓李華章走上和二兄同樣的路了。
或許去幽州,遠離長安這個是非之地,還能大展拳腳,盡情施展抱負,對一個君子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皇帝沒有再執意讓李華章留在長安,嘆道:“你這個孩子啊,總是這樣有主意。你既想明白了,那就去吧。你打算何時回來?”
李華章抬手,對著高位上的皇帝鄭重下拜:“盛世便歸。”
·
聖人首肯,太子放話讓六部一切以雍王的要求為先,李華章的調令很快拿到了。出城那天,太子攜文武官員出城相送,李華章在前方寒暄,明華裳躲開應酬,來和鎮國公告別。
明雨霽扶著鎮國公,已埋怨了好幾天:“你怎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都怪李華章,早知道就不讓二娘嫁給他了。”
蘇行止今日也陪著鎮國公府過來了,他聽到明雨霽的話,十分無奈:“雨霽,人家是夫妻,你不要胡攪蠻纏。”
明華裳笑笑,說:“不怪他,是我想去遠方看看。姐姐,以後家裡的事,就多仰仗你和蘇兄了。”
明雨霽白了明華裳一眼,道:“仰仗他幹嘛,家裡什麼事不得我做主?”
“我錯了我錯了。”明華裳連忙道歉,“以後就有勞姐姐了。等御史臺不忙的時候,你和蘇兄帶著父親去幽州,我們一起去塞外看草原。”
年初,謝濟川、任遙、江陵相繼離開後,明雨霽陪她住了幾天,也趕緊回來照應鎮國公了。從那之後,蘇行止就常陪在明雨霽身邊,兩人似夫妻也似兄妹,明雨霽沒有主動和明華裳說,明華裳便沒有問他們現在是什麼關系。想來,等明雨霽願意承認的時候,會告訴她的。
蘇行止正要應承,明雨霽嗤了一聲,不屑說:“為什麼要等他,我和父親常年有空,想去就去了,為什麼要照顧他的時間,平白受拖累。”
明華裳這麼玲瓏善變的人都被堵住了,蘇行止不氣不惱,主動道:“雨霽說得沒錯,御史臺闲時較少,若是等我,恐怕許多事都耽誤了。雍王妃若是想家裡了,隨時來信,我請人護送鎮國公和雨霽去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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