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名:君臨天下 字數:3606 更新時間:2025-02-11 15:57:30

圍獵結束,我說這三條銀狐是鍾寅獵得。

元羽本喪氣著臉,一聽這話便精神起來,說去掉這三尾銀狐,她正好與我平手。

我笑笑,說我心情好,就把東珠讓給你了。

元羽得了東珠,得意地衝我呲牙咧嘴:

「姐,你不是最喜歡東珠嗎?怎麼好心讓給我?」

「難道你得了比東珠更好的寶貝,父皇是不是偏心偷偷給你好東西了!」

是啊,我得了比東珠更好的寶貝。

可嘆我被情愛迷了眼,從未懷疑過,鍾寅受傷為何不直接讓莫呈找侍衛?

為何他能一天之內獵得三隻銀狐?

他真的能獨鬥過雪豹嗎?

如今想來,似乎都是他博我與父皇心軟的手段。

6

自那日起,鍾寅便常來我宮中。

我對他冷淡,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每次我咒他去死時,他狗嘴裡也吐不出象牙:

「元寧,你父皇極力擴張,就該料到北寧有一日會被伏擊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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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你眼裡是梟雄,但在諸國子民眼裡他就是暴政,是侵略者!」

我拔劍刺他,決不允許有人侮辱我父皇!

他將劍奪去,又責罵宮人怎麼會讓我拿到劍?

最後他憤憤而走,幾日都不再來。

梁國冬季不似北寧寒冷漫長,也沒有北寧特有的雪鍾花,這裡的人都討厭至極,心眼多。

悅婉搖曳著一身綠衣而來。

「聽聞你竟舉劍刺他,真是不知死活呢。」

悅婉像換了一幅容貌。

她在北寧為質時,就是柔弱可欺的模樣。

之前陪著太後與我談判時,又是妒婦模樣。

現今又是狀若癲狂,帶著幾分囂張的模樣。

我看瘋子一樣看她,不都做了心心念念的皇後嗎,就不能離我遠點?

「我若傷了你,他會怎麼樣呢?」

悅婉帶著玩味似的笑,面若桃花的臉沒什麼血色,竟是與鍾寅一般的蒼白。

「就憑你嗎?」

我雖遭難,但還有武藝傍身。

可悅婉顯然是有備而來。

沒了劍,數十個武者輕易將我擒拿。

悅婉側躺在軟枕上,斟茶輕抿。

「用力一點,隻要打不死就好。」

話落,長鞭破風響起。

那是圍虎鞭,專門用來訓猛獸的,密刺遍布,一鞭下去皮開肉綻。

我被堵著嘴悶哼,那些宮人因著悅婉皇後的身份不敢上前。

「怎麼樣?當日我被你罰的那五鞭,今日加倍奉還。」

後背火辣辣地疼,我冷汗驟出,四肢被捆得死緊。

悅婉語氣悠然似闲聊:

「北寧似是休養好了,近日蠢蠢欲動。」

「所以他去恭州檢兵,你不用指望他來救你。」

「我也不殺你,畢竟還要留著你給他生孩子。」

不知挨了幾鞭,後背鮮血流出,像在肌膚上亂爬的毒蟲。

痛到眩暈,我逐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耳朵也像針扎鳥鳴般聒噪。

模糊中,悅婉走到我面前,附耳低笑:

「他要是真愛你,就會殺了我,你猜,他舍得殺我為你泄憤嗎?」

意識昏沉,我陷入無邊黑暗。

黑白交纏的漩渦裡,我見到了父皇。

7

自父皇死後,我第一次夢到他。

母後去世不久,朝臣進言另立新後。

父皇在長明殿上拍案怒斥:

「本王的天下,難道要靠與女子聯姻而守嗎?」

「亂臣賊子,他們敢來造反,本王就壓制,君臨天下擔得起這樣的職責!」

「你們盯著本王的後宮床帷,不若恪盡職守,還算對得起【臣子】二字!」

朝臣緘默。

我記得,自那以後,再沒人敢提立後之事。

父皇獨坐皇位的身影有些寂寥,我哭著抱他,卻發現觸摸不到。

「父皇,父皇,我是寧兒,父皇,爹爹!」

在我悽厲喊【爹爹】時,父皇終於抬起頭看我。

我哭著問他:

「爹爹,你是不是怪我嫁給了鍾寅,所以一次也不來夢裡看我。」

「寧兒乖,爹爹會讓你做天下最幸福的小公主。」

原來不是看向我,父皇將五歲的我抱在懷裡輕聲哄。

我終是沒得到回答。

畫面一轉,太子哥哥與我比試劍法,三皇兄在旁邊觀看。

「敗了敗了,哥哥認輸。」

「難怪父皇說,寧兒若是男兒,這太子就輪不到我來當了。」

北寧重武,以軍功報國興起,江湖流派一時紛紛。

我們兄妹二人去拜師,可那老頭兒試探一番後,隻收我為關門弟子。

「沒什麼,老夫隻想閉關前收一女徒弟。」

青雲尊得知我的身份後拂袖而笑:

「這有什麼,你六師兄還是東瑢太子呢。」

「就那個頂有錢的東瑢,你若是缺錢就找他要,他是個散財童子。」

我以為東瑢太子該是個矜貴人物。

卻見六師兄一身勁裝麻衣,抱劍朗笑:

「你就是師父新收的小師妹?」

他眼神明亮,周身縈繞傲然之氣,拿著劍往前一舉:

「小師妹要不要玄鐵劍?師兄我送你一把。」

他果真送了我一把玄鐵劍,劍身細長,劍柄鑲以白東珠。

「萬裡獨吟迎雪去,平生一劍帶霜攜。」

「我的劍叫霜攜,師妹的劍就叫吟雪可好?」

仁琦仰首賣弄文採,我低頭笑。

劍都是人家送的,那名字讓他取倒也合適。

畫面飛花似的破碎流轉,仁琦要回東瑢了。

「寧兒,你若是願意,我就不回東瑢做太子了,我們浪跡天涯可好。」

我搖頭:

「現在東瑢需要你,你先是東瑢太子,才是六師兄。」

「而我,實非你的良人。」

……

8

美好的畫面轉瞬間破滅,我看到北寧國破那日。

三年為質結束時,我送鍾寅回梁國,他擁著我輕吻:

「寧兒,我必以萬裡江山為聘求娶你,等我!」

我左等右等,北寧下第一場雪時,我等來了梁國聯合南昭夜襲北寧。

大軍直擊皇都北原城,極為熟悉城內的軍防部署。

父皇提劍殺敵時,被鍾寅的二哥鍾明親手砍下頭顱。

榮妃隨父皇自戕而亡。

元羽被一劍刺死,明明三日後便是她十七歲壽辰了。

太子領兵應戰,卻被鍾寅帶軍伏擊,活捉到梁國為質。

我也被重傷,是三皇兄及時來救,才保我一命。

不過半月,北寧慘敗。

北寧常年向外徵戰,此次重傷未歇,與梁國議和。

他們要我和親,嫁給五皇子鍾寅為側妃,我答應了。

又憶起成親那日,鍾寅臉色陰沉,似乎娶我是恥辱。

他與悅婉拜堂,共飲合卺酒。

他說:「元寧,你要安分守己。」

紅燭燃盡,我沒等來鍾寅。

藏了一夜的刀也沒能出鞘。

也是,新婚夜,他忙著陪正妃。

……

現今,我二十四歲了。

身體委於仇人,他們還要我給他生孩子。

背上的鞭痕似烈火在燒。

一睜眼,便看見鍾寅鎖著眉坐在我床邊。

真晦氣。

我用盡全力揚起手,朝他臉上扇去。

隻聽見一聲悶響,不甘心,我扯著幹澀的嗓子罵他:

「你怎麼還沒死?」

鍾寅伸著手向我臉上抹去。

他說:

「別哭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滿臉水漬,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我要你殺了悅婉。」

嗓子如被針扎,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液。

鍾寅沉默,他的喉結滾了兩下,才說:

「元寧,你懷孕了。」

我努力辨認這句話什麼意思,在感到窒息時才回轉意識。

淚水幹涸,原來疼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身體會麻木。

「鍾寅,我好疼啊……」

我輕聲呢喃,眼前一片黑暗。

鍾寅神色緊張了幾分,他拿過藥瓶為我上藥。

「你放過我好不好,求你。」

他上藥的手一頓,隨後動作又輕了幾分。

離開時,他在門前停下,頭也不轉,聲音悶悶的:

「再等等吧。」

隨後他快速離去,衣角翩飛,背影決絕而殘忍。

等什麼呢?

要等孩子出世才放我走嗎?

這樣他和悅婉就能圓滿了嗎?

9

馥雲被放回來照顧我,鍾寅沒有對她施刑。

但她左手被利劍刺個對穿,現在已經半殘了。

鍾寅派人將伏寧宮裡外圍了三圈。

老太醫每日給我請脈,安胎藥和一應補品,喝得我吐苦汁酸水。

肚裡的孽種整日不安分,我幾乎吃什麼吐什麼。

背後鞭痕愈合時密密麻麻的痒痛。

我煩躁不已,聽聞鍾寅隻是罰了悅婉禁足。

「你去把我北寧的舊服都燒了吧。」

馥雲身子一僵,她遲疑片刻,終是去衣櫃裡搜羅舊服。

我披著大氅在一旁定定地看,庭院落了薄雪。

火焰烈烈,寂靜燃燒。

「在燒什麼?」

鍾寅不知何時打著傘出現在我身後。

「舊衣服。」

我嗓音沙啞。

他濃黑的雙眼晦暗不明,辨不出情緒地說:

「是在燒衣明志嗎?」

「你說是就是吧。」

「元寧,你想要什麼補償?」

他全然不問我的傷勢如何,也許他根本不在乎吧。

火光在我眼中逐漸模糊成一團。

「我要你殺了悅婉。」

鍾寅皺眉看人時總會有種悲憫的情緒,他流露出的表情像是可憐我痴人說夢。

他幾欲開口,最終放軟了語氣:

「悅婉已經是皇後了,我不能殺她。」

「你換一個要求,我都會答應。」

我推開他,奪過傘扔進火堆裡。

胸膛起伏,像是氣狠了。

鍾寅猶豫著上前,試探地握住我的手,輕聲說:

「你胎像不穩,別生氣好嗎?」

「那你撤了伏寧宮的守衛!」

鍾寅將我抱在懷裡,低眉沉吟:「好。」

「我還要給嘉禾寫一封信,你即刻送去北寧。」

鍾寅不說好,他就要拒絕我。

「我隻是思念舊友,你若不放心,信件的內容讓你過目。」

鍾寅抿唇,看來還是懷疑我。

眼前的火焰逐漸模糊,我深吸兩口氣,悲切地控訴:

「你們隻是把我當生子工具,可為何要一敵國女子生的孩子呢?」

「我答應你。」

鍾寅上前攏緊我的大氅,撫去額前碎發上的雪花。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10

我寫信告訴嘉禾我因懷孕疼痛難忍,憂思鬱結。

希望她能在次年初夏我待產時,來北寧陪我。

「她真的能來嗎?」

鍾寅拿著書信細看。

「這就要靠你了,你與我三皇兄寫敕書一封,請嘉禾郡主來梁國。」

太子元幸四肢皆殘,從梁國放回北寧後,不久便鬱鬱而終。

隻留下新婚不久的太子妃和一遺腹子。

眾臣推舉臨危監國的三皇兄為北寧新帝。

我不輕不重地說:

「北寧國破時,康王叔一家為護駕而殉國,嘉禾現在無依無靠了。」

他似是被我戳到痛處,收起信件,答應寫敕書邀請嘉禾。

可我心裡清楚,這封信是絕不可能送到嘉禾手中的。

因為我那三皇兄元鎮,他覬覦自己的堂妹已久。

北寧不同於梁國,旁系血親不可通婚。

而嘉禾心屬安平少將軍,得父皇賜婚。

梁國與南昭夜襲北寧那日,正是她與少將軍婚嫁前夕。

元鎮一早就與梁國暗通款曲了。

不隻是因為嘉禾,當初他母親的死也是他的心結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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