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凰者為皇 字數:3786 更新時間:2025-02-18 16:57:15

我是皇後,與夫君恩愛七年,他卻害我父兄性命,納我大嫂為妃。

父兄離世、夫君背叛,無依無靠的我,如從樹冠被吹落泥濘的花,任他們欺辱踐踏,朝不保夕。

可離根之花,也能逆風翻盤,報仇雪恨。

1

天降大雨,我同文武大臣跪在皇帝的寢宮外。

殿內傳來男女親熱的聲音,不堪入耳。

男的是我的夫君,越國皇帝,沈槐。

女的是我大嫂,宋淑月。

我父兄戰死邊關屍骨不存,消息傳入京城的當天,皇帝便帶我大嫂入宮。

我以為宋淑月是被迫,可她的聲音太歡愉,像一記記耳光扇在我臉上。

我與沈槐恩愛七年,蘇家滿門忠烈,這天,他讓我跟蘇家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我把手捧在身前,往手中哈氣,卻依舊忍不住發抖。

沈槐醉酒時常鬧著攬月入懷,我以為他是附庸風雅酒後胡言,卻不想他句句真話。

隻不過心中月,不是天上月,是宋淑月。

一陣天旋地轉,我倒落在地上,身下有股暖流溢出。

耳邊傳來大宮女梅香的呼喊:「血!血!皇後娘娘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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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懷孕三月,孩子沒能保住,這本是我送給沈槐的生辰禮物。

「娘娘鬱結於心,還是要看開些……以後、以後……」

太醫要寬慰,可我父兄剛戰死,夫君又與我大嫂廝混。他嗫嚅半天,隻得嘆息一聲退了出去。

梅香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她去找了沈槐,可皇帝「公務繁忙」,她連沈槐的面都沒見到。

其實,三日前我收到一封密信,密信中說沈槐與宋淑月早有私情。

我與沈槐是患難夫妻,他為我空置後宮多年,全天下都知道帝後情比金堅。

我哥與宋淑月也是青梅竹馬,少年傾心。

收到信時,我暗嘲寫信人,挑撥離間的手段可笑,沒想到,可笑的是我。

依照信上所言,沈槐以前主動陪我回家小住,其實就是為了去見宋淑月。

他們就在我們眼皮子下苟且,我們卻無一人察覺?

梅香大罵:「宋淑月就是個賤人,騷狐狸勾引陛下!」

我看著窗外,最後一場秋雨停了,殘花滿地。

即使樹頂最驕傲的花,被風吹落,也隻能埋骨泥濘任人踐踏。

宋淑月闖進門來:「蘇婉!你為何不救我!」

她手持長劍,對著我便刺,梅香驚叫著躲到柱子後面。

我麻木地任由宋淑月的劍,削去我鬢邊發絲,釘在床頭上。

宋淑月身上還穿著白色喪服,脖頸遍布紅痕,帶著一種被摧殘過的浪蕩。

「都是因為你不救我,才讓我被沈槐欺負,對不起你哥。」宋淑月咬著紅腫的唇,臉上滿是羞憤。

昨日還在承歡,這會兒下了床,她又端起了那「清冷如月」的架子,還倒打一耙怪我沒能從沈槐身下救回她。

我冷笑,直望著她的眼睛:「那你去死啊!」

「什麼?」宋淑月不置信地看著我。

我面無表情重復:「覺得對不起我哥,你就去死啊。」

宋淑月瞳孔閃了閃:「好,我這就去死!蘇婉你不要後悔!」

3

宋淑月走後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沈槐便來了。

皇後小產,皇帝公務繁忙,宋淑月一鬧,他便有空來興師問罪了。

沈槐將我扯起,狠狠地扔在地上:「你對月兒說了什麼!她現在要尋死!」

我依靠著床坐在地上,腹部疼痛,可曾經寵我入骨的人,憤怒地瞪著眼,看不到我額頭遍布的冷汗。

原來這就是宋淑月說的,讓我後悔。

宋淑月自詡清冷高潔,做了爬床的事,還鬧得要死要活,想給自己立個身不由己的牌坊。

「哦,她死了嗎?」我冷漠地問。

「你說什麼?」沈槐不信我這般無情,又問。

我直視著他:「我說,宋淑月死了嗎?」

沈槐氣得嘴角抽搐:「我們與月兒一起長大,你竟然希望她死,蘇婉,你好惡毒!」

「宋淑月要為我哥殉情,陛下卻說我惡毒?難道我大嫂的深情,都是騙人的?」

他也好,宋淑月也罷,都虛偽得讓人想笑。

沈槐憤恨地瞪著我,惱羞成怒:「皇後蘇氏,善妒惡毒,即日起禁足反省!」

梅香跪在地上:「陛下不可啊。娘娘才小產……」

提起孩子,沈槐的臉上扯起一抹冷笑。

「蘇婉,你的孩子沒了,就是活該!老天都覺得你歹毒至極,不配有我的孩子!」

他輕蔑地俯視著我,像是找到了對手最脆弱的地方。

沈槐是宮女所生,身份低微,被無子的皇後收養,才有機會角逐帝位。

可後來皇後誕下一子,沈槐就成了她的眼中釘。

我們第一個孩子,就是在一次追殺中小產的,那時我蜷縮在破廟裡悲痛欲絕,又怕刺激到他,強忍著情緒。

夜裡他心疼地抱著我,眼淚打湿了我的後頸。

現在他罵我惡毒,不配有孩子。

哪怕沈槐的話像刀,捅刺著我的心,我還是對他笑:「陛下說得是。」

蘇家兒女從不會落淚乞憐,我痛亦不會讓他看見分毫!

沈槐咬著牙槽,拳頭緊握:「既然你如此歹毒,也不要怪我無情。」

沈槐拂袖而去,我身下血染紅了一片,幾乎昏厥。

沈槐身邊的大太監,李忠雙眼眯起,語氣恭敬冷淡:

「皇後娘娘得罪了,一切皆是陛下的命令。」

除了梅香,宮女都被撤走了,她們隨著李忠一起退出,宮門被緩緩合上。

我睜著眼睛,任由最後的光亮緩慢消失,眼前一片黑暗。

4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渴醒了,梅香不在。

我強撐著下床倒了碗茶,手顫顫巍巍,茶灑得到處都是。

我曾為掩護沈槐,以身做餌被皇後的暗衛所擒,他們為了逼問沈槐的下落,對我嚴刑拷打,還廢了我的雙腕,從那以後我再拿不得重物。

冷茶被我一飲而盡,入腹,像吞了一髒腑的冰。

梅香回來了,與我四目相對,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拉起衣領,掩去頸上的紅痕。

「娘娘您怎麼下床了?」梅香看了眼桌上狼藉的水漬,趕忙扶住我。

我搖頭,在她的攙扶下回到床上。

梅香說去給我請御醫,可沈槐不讓。

因為宋淑月昨夜在沈槐的床上,企圖割腕自殺。

沈槐說,宋淑月痛一分,便要我陪著痛十分。

「那賤人鬧得動靜很大,其實隻破了點皮。」梅香氣惱,「她就是故意在裝樣子,真惡心。」

「她隻是破了點皮,你怎麼知道的?」我疑惑。

梅香語塞。

我嘆氣:「以後不要再打聽這些了。」

「可是……」

我蜷縮起身子,擺擺手讓她不必再說。

梅香走後,我取下脖子上墜著的銅鎖,挑開旋鈕,取出一粒紅色藥丸。

蘇家世代為將,每人都會有一粒保命籽,以備危急之需。

我將藥丸吞下,保命籽在我口中化開,苦澀從舌根蔓延,暖流遍布全身。

我剛小產,沈槐在這個時候,不給我醫藥。

恐怕懲罰我是假,想我死是真。

缺醫少藥,我在床上休息了半月,身體才漸漸恢復,這期間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沈槐搶宋淑月入宮,民間鬧得沸沸揚揚,文人墨客,更是寫詩暗諷沈槐是個搶奪臣妻的昏君。

大臣們上奏,可沈槐正在興頭上,連德高望重的太傅的勸諫,都充耳不聞。

我拿出針線框繡孩子的小肚兜,針穿過厚厚的綢緞,有些費力,雖然我盡力了,針腳還是歪歪扭扭醜陋不堪。

梅香奪過扔在地上:「孩子都沒了,您還繡這東西做什麼啊?」

我看著她,梅香也回過神來,嗫嚅著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無禮。

宮門被打開,沈槐竟然來了。

他看上去很煩躁,梅香討好地給他墊了個軟墊,他都沒看她一眼。

沈槐坐在軟墊上,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對我說:「你,上書,說你父兄戰死,悲痛難過,要月兒為妃,入宮陪你。」

我父兄為保他的江山而死,他卻與宋淑月苟合,這會兒才想起,要扯一塊遮羞布了嗎?

我沒搭話,梅香則喊了起來:「陛下!您怎麼能這樣,宋淑月憑什麼……」

沈槐冷冷掃了梅香一眼,催促李忠備好筆墨紙砚。

見我無動於衷,他示意李忠,將我拽起來,按到了桌案前。

看著塞進我手中的筆,想起及笈那日,他握著我的手,在婚書上寫我們兩人的名字。

可那天,他還溜去了宋淑月的院子,與她廝混了一夜。

筆落在宣紙上,在雪白上留下一塊墨痕,髒!

我將筆撂在桌上:「臣妾寫完了,恭送陛下。」

5

「蘇婉!」沈槐拍案而起。

我笑望著他:「天下都是陛下的,您又何必在意是不是臣妾親自所寫呢?」

沈槐揉著眉心,聲音都透著深深的無力感:「月兒說,如果不是你親手所書,她必寧死不從。」

呵。

明明與沈槐早有私情,還裝得三貞九烈,繼續端那高潔架子?

真應了民間那句話,又當又立。

我忍不住譏笑出聲,沈槐勃然大怒。

「蘇婉!你三番兩次忤逆朕,如果不是月兒求情,朕早廢了你!」

「臣妾謝陛下恩典。」我跪地叩拜。

「蘇婉!」沈槐猛然起身憤恨低吼,「你為何還不去死!」

是啊,人家苦命鴛鴦情深似海,我這個隔在他們中間的麻煩,應該與我父兄一樣,「識趣」地去死。

我直視著沈槐:「陛下說過,臣妾的命,是陛下的,陛下不下旨,臣妾不敢去死。」

我第一次小產,身體孱弱,沈槐抱著我,說我的命是他的,連閻王都不能搶。

當時我隻覺得感動,現在想想,那時他急需我爹的勢力保命,如果我死了,他也就完了,他還怎麼跟宋淑月,榮華富貴、雙宿雙飛呢?

他當然不舍我的命。

我的話也勾起沈槐的回憶,他嘴唇顫動,竟然露出淡淡的悲傷。

「求陛下賜死。」我脊背挺直拜了一下。

「痴愚!」沈槐憤然離去,隻是腳步略顯倉皇。

他在我面前演了十多年深情,也難免有入戲的時候,隻不過,痴愚的是誰,還未可知呢。

李忠看著我,面上浮著一層假笑:「娘娘,識時務者為俊傑,莫要後悔啊。」

是啊,我現在無權無勢,如何承受得了天子之怒。

讓宋淑月入宮為妃的陳情書,我還是寫了,卑微情深,臭不可聞!

果然,文人墨客嘲諷謾罵的矛頭,皆指向了我。

大臣們也怒斥我罔顧人倫,德行有虧。

我成了眾矢之的,成了為保住皇後之位,在父兄喪期賣嫂求榮的無恥女人。

梅香氣得摔了碗,她指著我的鼻子說我窩囊,如果換做是她,一定衝過去扇爛宋淑月的臉。

我看著梅香市井潑婦一樣,難過地搖頭:「這隻是個開頭,若宋淑月有了孩子,我們的日子會更加艱難的。罵名而已,我無所謂,就是連累你跟我一起在這宮裡受苦了。」

梅香望著我,滿臉驚恐。

失寵的妃嫔都下場悽慘,更何況她一個小宮女?

6

我的識時務,讓沈槐很高興,他來了我宮內。

梅香泡的茶有些苦,喝過之後我就覺得渾身沒力。

「你能想清楚最好,月兒不喜瑣事,後宮掌權依舊是你。」

梅香跟我說過,宋淑月管了半月,就把後宮事務搞得一團糟。

這些年她在宮外,被我父兄嬌寵著自由自在,怕是糖跟鹽都分不清,不是不喜,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