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來了才知道原來弟弟砸的是那個經常嘲諷他的小男孩的頭。

那個小男孩叫宋晉，是新轉過來的，來之後了解到弟弟從前幹的那些破事，對他非常嗤之以鼻，所以才會頻繁開口。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嫉惡如仇了。

宋晉媽媽跟奶奶對峙了一會，最後還是因為弟弟坐在那兒實在是太臭了根本受不了，所以退了回去。

她冷哼一聲。

「我不管，這事，我們家是沒完的，我兒子不過是看不慣你孫子以前幹的那些破事，又沒做什麼實質性的壞事，就被這樣砸破了相，你給我等著……」

宋晉爸爸一直陰沉著臉，此刻也點頭附和。

「這事我們不會善罷甘休。」

奶奶比他們還要不依不饒，兩嘴一撇就要拿出慣用招式，就要往地上倒。

身後伸出一隻手，連忙把她給拽了起來。

「媽！你省省吧！」

巨大的怒斥讓奶奶嚇了一大跳。

原來是爸爸又氣喘籲籲趕回來了。

他攙扶起奶奶，不由分說將她拽到身後，然後直接對著宋晉爸爸一個一百八十度虔誠鞠躬。

「宋總，實在是抱歉，我兒子，我替我兒子向令郎道歉賠罪，等令郎醒了您看他想要什麼賠禮，我這邊一定滿足令郎的任何要求！」

奶奶見爸爸深鞠躬，又開始在後面不滿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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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人家點頭哈腰幹什麼！你兒子在學校被人那樣欺負你還在這給人當孫子！」

「閉嘴！」

巨大的怒吼聲，飽含著滿滿的怒意，毫無收斂，讓奶奶嚇得直接打了個哆嗦，愣在原地不敢動。

爺爺走得早，爸爸是奶奶一個人獨自拉扯大的，所以爸爸一向尊敬奶奶，從前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今天看來是氣得很了，整個人都在大喘氣。

爸爸罵完奶奶，又要跟宋晉爸爸點頭哈腰，卻被宋晉爸爸擺擺手揮退了。

「這事好解決。」

爸爸眼睛亮了。

「您說您說。」

「我兒子沒什麼別的好惡，就是單純不喜歡徐昊這個人，我這邊做勸退處理，你有空辦理一下退學吧。」

「學校裡容不下這尊大佛。」

「徐昊的檔案袋上，我也會留下一筆的。」

爸爸還想說什麼，但對面很顯然不想跟他談下去了，直接手一指送客了。

臨走的時候，對面還補了一句。

「至於和貴司的合作，我看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爸爸僵了一瞬，最終苦笑一聲。

幾個人一路無言，最後回了家。

奶奶剛到家，就用手指一點爸爸的額頭。

「你現在是出息了啊，在外面連你老娘都敢罵了？」

爸爸抿著唇，一直在隱忍。

「媽，你知不知道今天得罪的不僅是校董，還是公司的合作方？」

「我的工作現在是沒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就不能……」

奶奶冷哼一聲，不予理會，轉而去扯弟弟的手。

「乖孫孫，走，奶奶給你熬藥，咱們喝了好好的，那個破學校不要咱們，讓你爸給你找更好的學校！不要我乖孫孫是他們的損失！」

誰知奶奶剛一碰到弟弟的手，就被弟弟猛地推開了。

「我不要跟你，你滾，你滾啊！」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11

奶奶猝不及防被推開，因為沒站穩而且弟弟推得太突然，她竟然直接往地上倒去。

「嘭——」

奶奶的頭磕到了茶幾的角，痛呼一聲，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乖孫孫，然後直接暈了過去。

弟弟犟著，爸爸愣著，最後還是我打的 120。

開玩笑，要死也不能是現在死。

那太便宜了。

爸爸跟著救護車上車，我準備跟上去的時候，留了一步。

我再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唉，你怎麼能這麼對奶奶呢？」

「她都是為了你好呀……」

弟弟的神情此刻算得上是陰鬱了。

他又哭又笑，又是一陣尷尬的連湯帶水。

「你都看到了？」

「為我好，被她喂飯變成現在這樣的人又不是你，被所有人嘲笑的人又不是你，你憑什麼說這些！」

「哈哈哈哈哈，為我好，搞那些沒用的藥逼我喝，害我天天咳嗽還天天拉肚子，被全校同學嘲笑是為我好嗎？明知道我被孤立了還衝去學校讓所有人看我笑話是為我好嗎！」

「根本就不是！」

「我恨她，我討厭她！」

至此，弟弟對奶奶的恨意徹底點燃。

我滿意離去。

奶奶隻是腦震蕩，並不是十分嚴重。

昏迷了兩天就哼哼唧唧地醒了。

她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眼含熱淚，找尋弟弟的身影。

弟弟本來不想過來的，但還是被爸爸給拽過來了。

奶奶一邊哼唧，一邊朝弟弟伸手。

「哎喲，乖孫孫喲，你心裡有氣，奶奶不怪你，奶奶沒事的，奶奶隻想你把氣出完，然後好好去上學，你答應奶奶，好不好？」

「乖孫孫啊，奶奶都是，都是為了你好啊……」

奶奶話還沒說完，弟弟忽然抓起床頭櫃上的花瓶往地上一砸。

滿室寂靜。

弟弟一邊開口一邊笑又一邊哭。

「是不是隻要我還活著，就一定得如你的意，一定要去上學啊？」

奶奶隻關心這個問題。

她連忙回答。

「乖孫孫喲，人活著肯定要上學的呀！不上學怎麼能行呢！」

弟弟指了指自己現在還在散發異味的下身。

「哪怕我現在是這個去哪都會被嘲笑的鬼樣子你也非要我去嗎？」

奶奶的手顫顫巍巍。

「乖孫孫，你放心，有奶奶在，誰，誰都不能再嘲笑你，你相信奶奶……」

弟弟忽然就笑了。

「好，我明白了。」

奶奶十分欣慰，點點頭，這才虛弱地躺回去。

「這才是，才是我的好乖孫孫。」

其實她說話挺費勁的，真是苦了她了。

爸爸想勸，他嘆了口氣。

「媽，昊昊的事，你讓他自己決定吧，都別逼他了，你看他……」

奶奶直接讓他滾。

「我的乖孫孫，當然聽我的話！除了我，還有誰對他這麼好？」

「我可都是為了他好……」

12

晚上，是我在這邊陪床。

爸爸和弟弟都回去了。

奶奶腦震蕩雖然不嚴重，但是呼吸功能有點受損，晚上睡覺的時候需要用到呼吸機吸氧，不然會出問題。

半夜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有一道人影偷偷摸摸地走了進來。

其實我並沒有睡著。

而且即使他的動作已經足夠小心翼翼, 但他忽略了藏在下半身尿不湿裡讓人難以忽略的臭味的響聲。

我悄悄睜開眼。

然後看見了弟弟站在床邊，眼眶通紅。

他看著病床上的人，咬牙切齒, 聲音哽咽。

「是你逼我, 是你逼我的。」

「都別活, 那就都別活……哈哈，哈哈哈……」

老年人睡眠淺, 很容易就醒了。

奶奶悠悠轉醒, 看見是弟弟還愣了一會兒, 隨後慢悠悠咧嘴笑了起來。

「乖孫孫喲, 來看奶奶啊……」

話音落地，她突然意識到不對。

這大半夜的, 怎麼會突然來看她？

就在她終於想清楚時。

弟弟已經伸手拔掉了她的氧氣管。

奶奶瞪大了眼睛，眼中是萬般的不可置信。

「乖孫孫, 你, 你……」

鼻腔中氧氣稀薄，她已經很難再說出完整的語句。

隻是老淚縱橫，傷心欲絕。

「為, 為什麼……」

弟弟的精神已經不是很正常了。

「哈哈哈, 哈哈哈，逼我，都是你們逼我的，哈哈哈——」

「一起死，那就一起死——」

「我恨你, 我恨你，是你把我害成這副鬼樣子的！」

「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有你這樣的奶奶！都是你, 都是你害的！」

奶奶在床上掙扎了很久。

而我一直在假寐。

最終，奶奶帶著無窮無盡的震驚與痛心, 斷了氣。

這個時候，我醒了。

我驚呼一聲。

「奶奶！」

傳呼鈴響起, 兵荒馬亂, 醫生護士魚貫而入。

而弟弟站在一邊，邊笑邊哭。

爸爸趕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了他一耳光。

弟弟也不反抗, 直接拔腿就往外跑。

「追上他！」

是爸爸的喊聲。

我直接跟了上去。

弟弟跑上了醫院的天臺。

他站在天臺上，大喊了一聲。

「我恨你！」

「同歸於盡吧！」

然後在趕過來的爸爸面前, 直接瀟灑地縱身一躍。

他從十二樓，跳了下去。

粉身碎骨。

我看了一眼。

內心卻是波瀾不驚。

我面上早已淚流滿面。

爸爸愣在原地，盯著那副場面很久很久，臉色蒼白。

最終無助地哀嚎出聲。

我耐心跟奶奶解釋，可她不願意聽，推了我一把之後又拿著蘋果要削給弟弟吃。

「我爸」我撲了過去。

「爸爸，您別傷心，別傷心……」

「您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您……」

13

奶奶沒了, 弟弟跳樓了。

這件在醫院連環死亡的大事甚至短暫地上了熱搜。

隨後弟弟和奶奶在學校裡的所作所為也全都被扒了出來。

奶奶那副倚老賣老小人得志蠻不講理的嘴臉公開在大庭廣眾之下, 讓人開始感嘆起來真的是壞人變老了的感覺。

有人唏噓弟弟給奶奶逼迫到最後爆發好可憐，也有人說他從前飛揚跋扈說不定是報應，也有人開始科普術前禁食的必要性。

但總歸是沒有人心疼奶奶被疼了半輩子的「乖孫孫」拔了氧氣管有多可憐。

全都在嘲她活該。

一輩子最要面子的奶奶，要是知道這些說不定要死不瞑目了呢。

哈哈哈。

這個家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爸爸愁雲密布。

但沒有人比我更高興。

因為, 我又能繼續上學了。

爸爸一夜之間失去希望，又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了我這個看起來十分乖巧的女兒身上。

我是他最後的希望了，真好！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