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四個月時，老公張宇因車禍去世。

爸媽心疼我，勸我趁月份小，把孩子打了，早做打算，免得將來一個人帶孩子吃苦。

公婆下跪求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他們保證會幫著一起照顧孩子。

我最終還是決定生下了孩子。

生產當天，剛出手術室，公婆一看生的是個女孩，黑著臉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再沒露面。

等我出院時才發現，他們居然背著我把家裡房子賣了，還以我的名義借了一堆高利貸，然後拿著錢消失。

追債的找上門，揚言要不馬上還錢就剁了我的手。

混亂中我爸被人推倒，盡管送醫及時，可還是留下了後遺症，餘生隻能在輪椅上生活。

我咬牙堅持，白天打三份工，夜裡還在做手工活補貼家用。

一邊照顧癱瘓的父親，一邊養育剛出生的女兒，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六歲，消失多年的公婆又突然出現。

他們不滿我讓女兒跟我姓，跑到我工作的地方大鬧，還把我告上法庭，說我不讓他們探視孫女。

他們暗地裡挑唆女兒仇恨我，說當年要不是他們下跪求情，我就會把她打掉。

在他們的洗腦下，女兒變得叛逆暴躁。

她趁我睡著，悄悄拔掉我爸的心率檢測儀，並把他的降壓藥換成藍莓葉黃素。

在我開車送我爸去醫院時，女兒搶我方向盤，導致汽車失控一頭撞上護欄，我們三個全部當場死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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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靈魂在空中飄蕩，看著警察從汽車的殘骸裡拼湊出我的屍體。

張建設和李桂芝以我女兒魏唯一奶奶的身份籤字領走了我們的骨灰，他們將骨灰倒進下水道，哪怕是魏唯一的，也沒有半分不舍和難過。

「死丫頭命賤，投成個女兒身，也怪不得我們心狠，能幫到她弟弟是她的福氣，下輩子投胎的時候眼睛睜大點……」

李桂芳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打了個寒顫:「老頭子走吧，孫倩還等著咱們去交錢呢！一會兒還得去給咱金寶買那什麼雞，他最愛吃了。」

我抓著李桂芳頭發的手一頓，縮在她背上，腦袋裡跟灌滿漿糊一樣昏昏沉沉的，什麼弟弟？

張宇早就死了，屍體是我看著裝棺下葬的，而且他還是獨生子，哪裡來的弟弟？

「這天兒真邪性，那麼大的太陽，我還覺得身上發冷。」

我趴在李桂芳的身上，跟著她上了車，目的地是售樓處。

張建設和李桂芳剛一下車，屋裡就衝出來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人，一身的名牌，妝容精致，一開口卻活像個炮仗一樣，吵的人耳朵疼。

「這麼慢，好房子早讓人挑走了，能不能上點心啊！金寶可是你們唯一的孫子，耽誤了他的前途，你們怎麼跟張宇交代，死了閉得上眼嗎？」

「我可告訴你們，要是沒這房子，金寶就上不了最好的學校，就別怪他到時候恨你們。」

面對女人的咄咄逼人，張建設夫妻倆全無在我面前的蠻橫，顯得格外順從。

李桂芳更是點頭哈腰的哄著:「倩倩你放心，我們就金寶這一個孫子，肯定給他最好的，我跟你爸剛剛就是去取錢所以才耽誤了，你是不知道，手續麻煩著呢！又是死亡證明又是授權書的，好在魏佳玉那個賤人留下的錢不少，才能給我好大孫買新房子。」

「那賤人命不好，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我們張家的香火差點就斷在她身上，哪像你爭氣，給我們生個好孫子，要是小宇還活著，我肯定讓他把魏佳玉休了，把你娶進門，現在她跟小賠錢貨都死了，留下的錢正好給我大孫花，哈哈哈哈哈哈。」

孫倩被哄得心花怒放，得意的不行:「好了，別提晦氣的人了，趕緊進去把錢交了，一會兒你們兩個去接金寶，我約了朋友做美容，別忘了給我卡裡再轉點錢，我還想買個金镯子。」

「倩倩啊！你這花錢是不是有點太猛了，上個月剛給你轉二萬，這麼快就沒了……」

「怎麼？嫌我花的多了？」孫倩板著臉:「你們可別忘了，我是張家的功臣，要不是我把金寶生下來，你們張家就斷根了，到那時候，你們就是攢再多錢又有什麼用？死了又帶不進棺材！」

「當初可是你們跪著求我生的，還跟我保證金寶的一切開銷都由你們負責，要不我才不做單親媽媽，我可不是魏佳玉那蠢貨，你們要是敢說話不算話，我就帶著金寶走，你們別想再見孫子，我還要給他改名換姓，讓他管別人叫爸……」

一番話說的張建設兩人臉都白了，連連低頭道歉:「倩倩啊！別聽你爸胡說，媽現在就給你轉錢，你想買什麼都行，隻要你把金寶照顧好，你爸和我，就是累死也高興。」

「這還差不多，正好我看中了一個包，一會兒就去拿下。」

售樓處大門上懸掛的黃銅鏡使我寸步難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三人走了進去。

2

等他們得意的翻看著購房合同走出售樓處時，我撲上去，輕易劃開他們惡臭的皮肉撕碎他們的靈魂。

代價是，我的魂魄扭曲，破碎，疼的好像又死了一次一樣。

再睜眼，我回到了醫院走廊上，醫生穿著沾滿血漬的手術服，滿頭大汗的向我解釋如果我不盡快決定是否手術的話，張宇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在手術臺上。

前世，我第一時間籤字同意並告訴醫生，一切儀器都用最好的，哪怕砸鍋賣鐵也要把張宇搶救回來，盡管如此，張宇還是死了，聽到消息我就暈了過去，再醒來，爸媽圍在我的床前，李桂芝衝上來給了我一巴掌。

「都怪你，害得小宇走都走不安穩，胸口都被電糊了，人沒救回來還欠了醫院一大筆錢，你個賠錢貨，攪家精，我兒子年紀輕輕都是被你克的，你還我兒子。」

後來張建設夫妻倆道德綁架我一定要生下孩子用的也是這個理由:「你已經害我們失去了一個孩子，必須補償我們一個孩子。」

現在想想我也是夠蠢的，張宇明明是死於車禍，還是開車找小三的路上出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既然李桂芳不想讓他兒子受搶救的苦，那我一定還他一個完完整整的兒子。

「醫生，我選擇放棄治療……」我適時的紅了眼眶，身體微微顫抖，壓根不用演，隻要稍微想想上輩子被張家人害得有多慘就行「家裡條件一般，公公婆婆身體都不好，我肚子裡還有個孩子，我知道他現在情況很差，就算救了也白搭，我總得為活人打算……而且我婆婆這人信教，如果她知道自己兒子死前還受了那麼多苦，會怪我的！」

醫生點點頭表示理解，醫院裡最不缺的就是這種事，與其等到最後人財兩空，及時止損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很快張宇被蒙著白布推了出來，我也配合的哭了幾聲以示不舍，並聯系了火葬場，加錢給張宇安排了優先火化。

又找了加急清理師上門，把所有跟張宇有關的東西全部打包捐給貧困地區，避免我「睹物思人」。

我也好奇，張宇已經成灰的情況下，孫倩該怎麼證明肚子裡孩子的身份，畢竟法院看的是證據。

做完這一切，我一個人坐在走廊裡，控制不住的顫抖。

老天有眼，既然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要是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自己。

3

當張宇熱乎出爐被打包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給張建設打去了電話，

「你兒子死了」趕在他罵我之前，我先開口，隔著手機能聽到那頭雜亂的呼吸聲。

「啊！」李桂芝尖叫一聲，然後有重物倒地的聲音。

好消息，李桂芝摔傷了。

壞消息，傷得不重。

當她拄著拐杖出現在告別儀式上的時候，我踉跄著站了起來，率先出擊:「為什麼現在才來，你知道張宇臨死的時候嘴裡還叫著媽媽嗎？你對得起你唯一的兒子嗎？」

啪！

響亮的一巴掌，扇的大廳都安靜了許多，李桂芝的臉頓時腫了起來，浮現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她失神的捂著臉，嘴裡喃喃道:「怎麼可能，我兒子好好的怎麼會死呢？都是你，是你克的他，是你讓醫生不要搶救的，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我掙脫我媽的懷抱，衝上去左右開弓抽的李桂芝原地打轉。

「你存的什麼心，你想害得張宇死都死不踏實嗎？」

「到時候人沒救回來還欠醫院一大筆錢你就高興了？你個攪家精，攪屎棍，哭哭哭，福氣都叫你哭沒了，你兒子就是被你給克死的。」

張建設想要衝上來打我，被我表哥一個肘擊按在地上，我挺著肚子湊上去:「來啊，朝這兒打，當著你兒子的靈位把他唯一的孩子打死。」

聽到唯一的孩子，張建設眼神閃躲，我這才明白，這兩個老東西早就知道孫倩的存在，前世之所以勸我生下孩子不過是不確定孫倩肚子裡的是男是女所以暫時留著我有用，等到孫倩生下男孩而我生了個女孩之後，立馬翻臉不認人把我棄如敝履。

兩邊的親戚都湧上來勸說，我表現出失去丈夫強忍悲痛還要照顧肚子裡孩子的可憐模樣，他們對我就隻剩下同情和憐憫了。

一窩蜂的跑到張建設和李桂芝面前七嘴八舌的教育起來。

「桂芝，這事兒是你做的不對，佳玉忙活一晚上，哭的都站不起來，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小宇死了，那就是你張家唯一的種，現在天大地大孩子最大，她說什麼是什麼，你可不能惹她生氣。」

「小宇死了，佳玉心裡也難受，建設你也別作死了，好好跟桂芝一起把佳玉照顧好，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不管男孩女孩，日子也算有個盼頭不是！」

……

李桂芝渙散的眼神終於聚攏，目光炯炯的投向了我的肚子，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從地上爬了起來:「孩子，小宇的孩子。」

她幾步走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眼神裡露出的光像是要把我撕碎一樣:「佳玉，你一定要把孩子好好生下來，把我孫子照顧好才算對得起小宇的在天之靈啊！」

我媽的手在背後悄悄捏了我一下，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一向討厭以弱者的身份去要求別人，更不希望有人來道德綁架我，但道德這塊高地，你不上，別人就上去了。

至少現在明面上，張宇的遺腹子隻有我肚子裡這一個，而我也絕對不可能讓那個害死自己外公和親媽的白眼狼再來到這個世界。

但打掉孩子這個黑鍋我可不能背，到時候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我了。

重活一世，我隻想保護好我的親人，讓那些垃圾滾遠點吧！

4

見我沒反應，李桂芝又使出她的老一套，彎著腰就要往地上跪。

她一向如此，再大的事隻要她一跪，別人就是有理也變得沒理，你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別人也隻會說「長輩都給你跪下了，你還想怎麼樣？見好就收！」

我留意著李桂芝的小動作，趕在她膝蓋觸地之前給她磕了回去。

「媽，你別這樣，你這不是讓我折壽嗎？」

「張宇已經被你克死了，你還想克死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嗎？求你了，就當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放我一馬吧！」

李桂芝嘴巴張張合合，愣在原地，被張建設揪著領子提起來就是一巴掌「丟人現眼的東西，你跪她幹什麼？非要讓親戚看笑話嗎？」

李桂芝衣服也散了，頭發也亂糟糟的，跳著腳大哭:「你打我幹什麼，我還不是為了咱孫子好，我求她把孩子生下來，要不你張家不就斷了香火，兒啊！媽沒法活了，你把媽一起帶走吧，留下來也得被你爸活活打死……」

「你胡說什麼，佳玉是個好孩子，她跟小宇感情那麼好，怎麼舍得把孩子打掉，我讓你胡說，你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佳玉才不是那種沒良心的白眼狼，她才做不出那種斷人香火的惡毒事，你少在這裡添亂。」

張建設一邊罵著一邊拿眼神瞄我，話裡話外都在說如果我要是把孩子打了，就是沒良心，就是白眼狼，想害他張家斷子絕孫，是個毒婦。

他跟李桂芝，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當著這麼多親戚的面，一下子就把我架起來了，要是我現在說不要這個孩子，恐怕得被人戳斷脊梁骨。

我爸氣的臉通紅，手不住的打顫想要上前跟張建設理論，我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來。

張建設眼神得意，手上動作不斷，逼著我在親戚面前當場表態。

我在李桂芝的嚎叫聲中，彎下腰，捧著肚子尖叫一聲:「媽，我肚子疼，孩子，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這下誰也顧不上李桂芝挨不挨打了，都圍到我身邊，叫車的叫車，打 120 的打 120。

趕緊收拾出一塊幹淨地方，鋪上衣服，扶我躺下。

人多的，張建設和李桂芝都被擠了出去。

我媽緊緊握著我的手，眼淚哗哗的淌，我撓了撓她的手心暗示她沒事。

我媽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哭著道:「李桂芝，張建設，你們兩個還是人嗎？佳玉忙著給張宇處理後事已經一天沒合眼了，你們非要當著她面打架，她還是個孕婦啊！把她氣成這樣你們滿意了，把孩子給氣沒你們怎麼有臉去見張宇，他還躺在那兒，屍骨未寒啊！我可憐的女兒，攤上這麼對公婆，真是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