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問她道:

「那你們為什麼當初不肯放過林嬌，一定要把她嫁入那個虎狼窩？」

 

「你不懂得女子的不易！嬌嬌如果在尚書大人家裡，至少衣食無憂，不會跟我們一樣顛沛流離，再說恆兒你也需要他們的幫襯……」

 

「所以男子的榮耀是需要靠犧牲女子去求得？」

 

我反問。

 

我娘默不作聲。

 

我繼續問:

 

「那你知道嬌嬌其實想要從軍嗎？」

 

Advertisement

我娘點點頭：

 

「我知道，可是世上哪有女子從軍的？她一個人在軍營裡能好過嗎？」

 

「嫁人、相夫教子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我跟她一直說不到一起去，既如此就別說了。

 

「不論男女，隻有在做他們想做的事情的時候，他們才是真正的快樂。」

 

離開我娘房間之前，我給她落下了這麼一句話。

 

這也是當初我嫁人之前，我給我娘說的話。

 

在這之後，我為我爹還清了那些債務，還把他關在了院子裡。

 

我告訴他如果他再敢賭博，我就用軍中的刑法對付他。

 

他從前也是一名將士。

 

現在老了，再看到英勇的我，心裡面的那口氣就散了。

 

好多時候，他就坐在庭院裡面的秋千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在S之前，他也嘗試了一下終日被困在四四方方庭院中的日子。

 

沒過多久，抑鬱而終。

 

我娘得知過後竟然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那天父親的葬禮，我怎麼叫她她都不應我。

 

後來我正在房裡看軍報的時候，她忽然叫了我一聲：

 

「嬌嬌，你要不要喝糖水？」

 

「好，娘。」

 

我下意識地就回她了，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叫我的名字是什麼。

 

她臉上滿是震驚，隨機淚流滿面，直說對不起我。

 

「我原先以為恆兒說的都是些瘋話，結果沒想到他說的是真的，你跟他真的互換了身體？」

 

我問道:

 

「所以呢？你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嗎？想繼續逼我去相夫教子？」

 

「就憑如今我這個男人的身軀，怕是沒有人會相信你的！」

 

「還是說你想來罵我，為什麼要搶走哥哥的身體？你希望現在活著的是你的兒子，而不是你的女兒？」

 

「不不不……」

 

她一直在哭，嘴裡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最後看著我臉上的冷漠，黯然地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我手下人來報，她吊S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她留下了一封信給我。

 

說希望自己能被火化，隨風飄散在四海各處。

 

不做良家婦，隻做風中塵。

 

她也是被世俗所困的一名女子，隻是她被困的太久都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醒悟過來，為自己的女兒永久守住了秘密。

 

而沒過多久，戰事又起。

 

09

 

這些年來暴君揮霍無度，國家的財政早就入不敷出。

 

所以他們想了一個好法子，要讓公主去和親。

 

我們一向都是戰勝國，把女子推出去，隻是因為這樣可以少給一些錢。

 

公主在大廳之外跪了三天三夜，無論風雪，誰都趕不走她。

 

「父皇！我願為父皇獻上治國的良策，也願意身披鎧甲去戰場痛S敵人！求父皇應允不要讓我去和親！」

 

「求父皇憐惜女兒！」

 

可沒有人願意幫她說話。

 

她曾經幫助的那些文官清流，有為她說話的全部被處S了。

 

其餘的人，怕是公主自己也不願意叫他們再來白流血。

 

那天我上朝的時候看到了公主堅毅的身軀。

 

見到她容顏的那刻，才發現我與她早已相識。

 

當年押解敵軍入京，在半路上救下的那位女子就是公主殿下。

 

我撐著傘走到了她的身邊。

 

「公主殿下，陛下心意已決。再繼續跪下去，陛下也絕不會撤回旨意。」

 

公主抬眼看見是我，久違地開了口。

 

「國不講國，家不成家。晉國一向富有，若不是……」

 

她頓了頓，還是不敢在大殿之前說自己的父親的不是。

 

「我身為公主，若面臨強國，國家即將滅亡，需要我去和親，我自然不會推辭！」

 

「可是北境的人他們連戰連勝，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為什麼要言和？！」

 

「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子，是公主，是隨時可以舍棄的棄子！所以父皇和皇兄毫不留情地把我送走嗎？！」

 

「如果有一天他們又看上了我們國家別的女子，難道那個時候我們也要去搶平民人家百姓的女兒，然後送出去？！」

 

「我清悅不服！」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

 

周圍的雨聲打在傘上，一下一下擊中我的心。

 

曾幾何時，我也跪在父母的庭院當中跪求他們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我不想嫁人，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是誰的夫人，而是我，林嬌將軍。

 

公主此刻跪在這裡，又似千千萬萬的女子跪在這裡。

 

我向公主伸出手。

 

「公主，陛下和太子昏聩無能，你結識文官清流拼盡你的全力支持他們能維持幾日？」

 

「我曾被你所救，山農告訴我，若不是你他們早就被餓S了，這是你治理有方。」

 

「如今強敵來襲，你不但不被你父王和太子殿下的言語所唬住，反而迎難而上，為自己爭取，這是你不屈的意志。」

 

「你有勇有謀，為何甘願隻是公主？」

 

清悅聽完我這番話後，思考了許久。

 

良久，她抬起頭看著我。

 

「此路艱難至極，君可願助我？」

 

我當即跪下。

 

「為公主，為晉國戰S，是我至高無上的榮耀！」

 

這天過後，我去找了我前世的嫂嫂。

 

她如今早就已經嫁給了青梅竹馬，生下了兩個大胖小子。

 

她現在的丈夫白辰聽我說完了過後，立刻表明願意幫助我。

 

不論是去遊說別家，還是錢財方面。

 

國庫裡沒有錢，但是貪官手上有。

 

白辰帶著自己養出來的暗衛收刮了那些貪官手上的錢財，全部轉贈給了我和公主。

 

君王不似君王，底下的臣子們早就開始做了一些保命的舉措。

 

培養自己的暗衛，也不過就是希望某天皇上忽然想起了他們家想要S他們的時候，能讓自己的部分血脈能夠活下去。

 

至於那些貪官手上的東西被繳了，他們根本就不敢說什麼。

 

要是傳揚出去陛下知道了，誰知道陛下會不會覺得他們還私藏些什麼？

 

要是一個不小心惹得龍顏不悅，直接抄家都有可能。

 

這些都是公主的提議。

 

她知道陛下最是疑心，就算是太子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敢說他們什麼。

 

後來眾大臣聯名上書，說要鏟除北方遊牧民族。

 

陛下雖然萬般不情願，但還是準許了。

 

這次出徵是為鏟除。

 

一旦成功，對晉國有百利而無一害。

 

我被陛下封為大將軍，領兵出徵。

 

公主站在高臺之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此次出徵，我不是為了她。

 

也不是為了自己能夠功成名就。

 

而是為了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能夠豐衣足食。

 

為了晉國再無兵荒馬亂。

 

為了無數被鎖在深宮大院裡面的女子能夠掙脫束縛。

 

這是一場硬仗，打了又如何！

 

10

 

我在沙場上馳騁多年，那些人本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更別說這一次我有堅強的後盾。

 

源源不斷的糧草供給到前方，我沒有後顧之憂，一場仗打下來簡直是酣暢淋漓。

 

在我戰勝的那一天，公主給我傳信了。

 

陛下要S我。

 

他懷疑我有不臣之心，懷疑我和敵軍有勾結，所以才能屢戰屢勝。

 

這其中自然有太子的推波助瀾。

 

他知道了我和公主在殿前相見一事。

 

又察覺到公主近日裡在朝堂上越來越得到一些老臣的愛戴。

 

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公主想要做什麼。

 

於是他要斬S公主最強大的羽翼。

 

也就是我。

 

我手上有晉國的兵權。

 

是所有臣子和王都害怕的對象。

 

而沒過多久我又收到了另外一封信。

 

陛下要S公主。

 

我知道是時候了。

 

於是立馬召集軍隊, 從邊境返回京城，一路快馬加鞭, 生怕遲了片刻。

 

我的士兵都信任我，哪怕我現在要去攻打京城，他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那天風雨交加, 我斬S無數人走到了高臺上的公主面前。

 

公主的手上拿著一把刀，她的面前是已然沒有生機的太子。

 

「公主，臣救駕來遲，還望恕罪。」

 

她的眼淚順著雨水落到了地上。

 

幸虧那天下了雨, 我相信公主絕對不願意讓自己的臣子看見她內心的掙扎。

 

她不能退。

 

退了就是S。

 

退了就對不起那麼多人的犧牲。

 

她把刀丟在了地上。

 

沉默又冷靜。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裙, 然後說道:

 

「走吧, 咱們去見父王。」

 

我不知道公主和陛下在內殿裡面說了什麼。

 

隻知道最後陛下頒發了詔書，宣布公主成為女帝。

 

陛下如同我父親S前那樣，被關在了四四方方的宮殿裡。

 

年老後，他再無半點力氣去沉迷酒色。

 

經常就這樣坐在庭院裡, 看著天，看著鳥在飛來飛去。

 

沒過多久, 就咽了氣。

 

對於他的S，舉國不悲痛, 無人肯悲傷。

 

陛下隻是按照以往國君的禮制給安葬了。

 

她勵精圖治, 廣開言路。

 

從前那些受打壓的氏族隻要有益於家國, 全部加以重用。

 

除此之外，她重用了許多有能力的氏族女子。

 

讓她們入朝為官, 授人農商，讓她們走出一條新路。

 

科考時, 也開放女子參加，源源不斷有女子參與朝政。

 

有人不服女子為國君，但我站在她身側，就無人敢造次。

 

有敵國想要趁此機會侵佔我國領土, 我出兵收服他們，為晉國開疆拓土。

 

有人彈劾說我功高蓋主。

 

陛下杖責那個人，隻說我是她一生可信任的人。

 

陛下後來有了幾個男寵，他們皆視我為眼中釘。

 

我也無可奈何。

 

我這輩子隻能依靠男子的軀體而活了。

 

那一瞬間看到她如洪水決堤般的淚水，我還以為是她良心發現，知道夫君欺負我來給我撐腰來了。

 

「（我」這麼多年在外血拼，我其實早已疲憊不堪。

 

在營地裡暈倒後, 醒來時就看見陛下在我身邊。

 

她也老了，兩鬢有了白發, 紅著眼看著我。

 

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

 

「你可否願意給朕講講你以前的事？」

 

陛下問我。

 

我點點頭。

 

於是她遣散了眾人, 隻留下了我和她在殿內。

 

我把我這一生都講給了她聽。

 

其實也不過就是尋常女子會經歷的那些支離破碎。

 

隻是我多了重生這一個步驟。

 

我比她們幸運，有機會彌補遺憾。

 

陛下聽完後, 看了我許久，久違地哭了出來。

 

自從登上國君之位後，她再也沒有哭過。

 

如今她知道，有一個女子和她一樣, 背負沉重的行囊在世間行走。

 

我們不是草芥螞蟻。

 

我們能撐起所有人的天。

 

「陛下, 您一定要長久地活下去，為以後的我們鋪路。」

 

她點點頭，發誓自己一定會做到。

 

她問我最後是否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我說，我希望史書關於我的最後一筆, 是寫「萬裡江河，有驕寸寸碧血」。

 

陛下真的做到了。

 

我的墓碑上真的刻下這一行字。

 

所以你看，女子亦可以用風骨中的烈火燃出一個國家。

 

我們的道路寬廣。

 

我們可以義氣疏狂。

 

我們是世間第一等的白月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