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更是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顧知夏的手僵在半空，腦袋一瞬間都是空的，耳聽男生沙啞的嗓音，已經再次響起。

　　“我看不見了。”

　　他冷靜的闡述一個事實。

　　顧知夏已經懵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隻知道在聽到韓越用這種語調說話時，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攥了一下，扯的生疼。

　　她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住韓越的手，顫聲道：“沒事，應該隻是暫時的”

　　這一刻，顧知夏突然覺得所有安慰都太單薄了。

　　醫生為什麼會把韓森玉叫出去，其實已經說明了什麼。

　　這種情況，應該是在醫生的意料之中。

　　可是，怎麼會呢?

　　這雙眼睛，明明還是那麼好看啊，怎麼可能說看不見就看不見了?

　　顧知夏不解。

　　也更加不想相信。

　　她握住韓越冰涼的指尖，遞到了自己的唇邊，不知道為什麼，眼眶突然就熱了，像是霧氣出現一般，不一會兒，湿潤的水汽就彌漫了所有的視線。

　　韓越無聲的闔上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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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隻有沉默。

　　隻剩下了沉默。

第661章 治不好了是不是

病床外。

　　“他頭部遭到多次重擊，腦袋淤血壓迫神經，目前來看，應該是神經性失明。”

　　韓森玉聽醫生說完，當即僵在了原地，過了半天，他才恍然出聲，“那……可治愈嗎？”

　　失明。

　　這兩個字簡直像無形的巨石，砸的韓森玉腦中一片空白。

　　“嗯……”

　　醫生沉吟著開口，“這種情況本來就比較麻煩，而且他頭部應該在這之前，就已經遭到過一次損傷而留有後遺症。現在有可治愈的可能性，但是……很難”

　　“你們有條件，我建議可以聯系國外專門治療這種情況的團隊，重新看見的可能性還是有可能的”

　　醫生簡單的和韓森玉說明情況。

　　許是這消息過於沉重，韓森玉嘴唇都是毫無血色，他不停的點頭，嗓音微弱，“行，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醫生微嘆一聲，點了點頭離開。

　　韓森玉在門口待了半天，把情緒緩和好之後，聯系了韓明業。

　　作為韓越的父親，這種打擊對他而言同樣不小，兄弟兩都是在意韓越的人，在電話裡無言片刻，才把電話掛斷。

　　韓森玉把手機裝進口袋，又在門口徘徊了半天，重新走進病房。

　　“四叔”

　　顧知夏強壓住淚意，看向韓森玉。

　　韓越似有所感般也掀開了眼簾。

　　他表情出奇的平靜，反而讓韓森玉更加不知道要怎麼說清楚情況。

　　他喉結滾了滾，語氣強裝輕松道：“別擔心，醫生說這種情況是正常的，你頭部遭到多次重擊，腦中有淤血才會導致暫時看不見。”

　　他走進病床前。

　　臉上帶著笑。

　　韓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顧知夏卻看得清楚。

　　向來吊兒郎當的男人，明明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韓越指尖無聲收緊，低沉的嗓音因為兩天沒說話，已經十分的沙啞，他目光沒有定點，半晌才問，“然後呢，什麼時候會好”

　　韓森玉深吸一口氣，含糊的回：“不會很久，等你爸來了，我們和醫生再商量一下，詢問具體情況，到時候聽醫生的建議出國也許好的會更快”

　　他故作鎮定和輕松。

　　可韓越和他最為熟悉，又怎麼能聽不出他語氣裡的刻意。

　　他咬肌繃緊。

　　顧知夏被他攥住的手，甚至都因為他的使力，而感到疼痛。

　　“我要聽實話”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面容依舊俊美，刀刻似的五官，立體而深邃。

　　隻是那雙眼睛，如今連冷漠的光澤都沒有了。

　　他冷白的手背，青筋顯露。

　　韓森玉閉上了眼。

　　他嘆出一口氣，尚未開口，韓越又道：“我以後都看不見了?”

　　“治不好是不是?”

　　他問出最糟糕的情況，再一點點的逼韓森玉說出實情。

　　顧知夏在旁邊已經泣不成聲。

　　這種情況，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的，看著男生已經再次扯傷的手，顧知夏強行將他握緊的手扳開，“阿城……阿城……”

　　韓森玉眼中難掩痛色，將韓越受傷的手按住之後，隻能如實回：“我說我說!你冷靜點!”

　　“醫生已經說了，並不是絕對的治不好，如果聯系國外專門的團隊治療，可治愈的可能還是有的”

　　“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你這才剛剛行，醫生說了過於激動對會讓你的情況更加嚴重!”

第662章 到底是誰

話是這麼說，可面對這種情況，誰能淡定的了？

　　韓越饒是再堅韌，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如果在最好的年紀，永遠都看不見了，那這意味著什麼?

　　韓越躺在病床上，盡管旁邊有他心愛的女生，也有他最靜親的家人，可是視線裡卻是黑洞洞的。

　　像是墨水浸染布，遮住了所有光線。

　　壓抑的，令人窒息。

　　他沒有吼叫，也沒有痛苦，崩潰在這種打擊面前，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

　　顧知夏隻能清晰的感覺到男生整個人，都在輕微的發抖。

　　而她什麼都做不了。

　　無力的抱住他的身體，顧知夏雙眼通紅，肯定道：“阿城……一定會沒事的，你不要亂想。”

　　“我們去看最好的醫生，他們一定會治好你的。”

　　“醫生都說了是是可以治好的……”

　　她一遍遍的重復，韓森玉走到窗口，當看著外面遼闊的天，耳聽男生粗重的喘息時，不忍的閉上了眼。

　　因為韓越的情緒激動，傷又沒有完全好，醫生沒辦法，給他打了一記鎮定劑。

　　韓明業趕來的時候，男生已經再次昏睡過去。

　　韓越的皮膚本就白，此時躺在純色的枕頭上，黑發凌厲卻深的似墨，襯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

　　看著脆弱的男生，在場的三個人，沉默又難過。

　　-

　　韓豔梅第二天也趕回了安陽。

　　病房裡她沒有任何異常，可出來之後卻哭成了一個淚人。

　　“到底是誰？到底是把我孫子弄成這個樣子的？”老人心疼又擔憂，幾乎無力的癱在地上，被人扶住，才堪堪穩住身形，掩面流淚：“他才十八啊！十八!這要是治不好，以後可怎麼辦?”

　　“是不是需要眼角膜，我可以給他，我可以給他的!”

　　老人不懂什麼是神經性失明，隻知道現在恨不得替自己孫子受這種苦。

　　“媽!”韓森玉抱住韓豔梅，出聲解釋，“這是神經性的，並不是需要眼角膜，你難過，我們現在也難過，韓越現在更加接受不了”

　　“你在外面這樣，他在裡面聽到了心裡能好過嗎？”

　　聽了韓森玉的話，韓豔梅這才漸漸穩住情緒，她想著病房裡安安靜靜的孫子，低低的哭：“無論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幫他治好，我們去國外，你們現在就聯系……”

　　老人不停的喃喃出聲。

　　周遭的人勸不了，隻能嘆息。

　　病房內。

　　韓越醒來之後一點東西都不吃，隻能一直靠葡萄糖維持身體需要。

　　顧知夏寸步不離的待在醫院。

　　韓越多難熬，她就也同樣。

　　隻是終究不能感同身受，無法在他黑暗的世界裡，給予一點光明。

　　她端著粥，輕輕的抓住韓越都的胳膊道：“阿城，吃不下也要吃一點，你這樣身體耗不起的……”

　　女生眼睛都是紅腫的，為了不讓男生更加難過，忍不住眼淚的時候，她就去洗手間哭完了再回來。

　　隻是沙啞的嗓音，全部都暴露了。

　　韓越漆黑的眼睛，目光沒有定處，他睫毛緩慢的眨了下，幹裂的唇，無力道：“我不餓”

第663章 你要說話算話

“不餓也要吃啊”

　　顧知夏咬住唇，抓住他的病服，懇求出聲，“我求求你了，你吃一點行不行?”

　　終究壓不住淚意。

　　她哽咽出聲，捂住了臉。

　　聽著顧知夏低低的抽泣，韓越指尖輕顫，閉了閉眼，無可奈何，沙啞的嗓音，虛弱道：“我吃還不行嗎？”

　　他眉頭緊蹙，摸到了她的手肘，可是視線依舊黑漆漆的，讓他無力又茫然。

　　聽說到韓越這麼說。

　　顧知夏這才把手拿下，起身幫給他身後墊了一個枕頭後，將粥吹好，才喂到他唇邊。

　　男生一點胃口都沒有。

　　但顧知夏的氣息就在他周圍，從前是見不得她掉眼淚，現在瞎了，竟然也聽不得。

　　怕她馬上又哭，壓住心中的難受，韓越這才張嘴吃掉了粥。

　　顧知夏抿著唇，一勺一勺不厭其煩的喂給他。

　　“這還有……”

　　把碗放下，看見韓森玉剛剛拎來的保溫桶，顧知夏還要問他要不要吃。

　　“你吃”

　　不等她說完，韓越就打斷，他知道女生也在跟著自己耗，可無力的同時，又很懊惱。

　　懊惱自己成了現在這種樣子，不僅不能保護好她，反而到頭來需要被他照顧。

　　眼眸垂下，臉上陰鬱。

　　“我等下再吃”顧知夏立馬開口回。

　　可韓越才不信她的話。

　　說是馬上吃，可估計出去以後，也隻是隨便買點東西應付一下肚子，哭完了之後再回來。

　　想到這。

　　韓越抿住毫無血色的唇，隻能無奈道：“你對自己好點，你要是累暈了，還怎麼照顧我?”

　　他指尖收緊，淡色的皮膚下，冷色的脈絡清晰明顯，韓越深吸了口氣，壓住胸口沉鬱的痛楚，他道：“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跟個廢物沒什麼兩樣。如果你倒下了，那我還怎麼撐下去？”

　　顧知夏怔了下，靠近他肩膀，“你才不會是廢物，我知道我男朋友最厲害了……”

　　她把臉貼近他，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們一起撐下去，好不好?”

　　感受肩膀上的重量，韓越胳膊緩慢的抬起，尋找到了女生溫熱的臉頰上，指尖才停住。

　　“嗯”他沉沉的應。

　　冷白的脖頸下，喉結微滾，“那如果……”

　　他眼睛輕顫，默了兩秒，才把話說完，“如果我永遠看不見了，你還要和我一起撐下去嗎?”

　　顧知夏剛要毫不猶豫的點頭。

　　男生冰涼的指骨，已經緩緩垂落，“看不見的話，你遇到困難，我可能也幫不了你，你找不到路的時候，我也沒辦法，甚至以後出去，都要你帶路”

　　“你找不到的東西，我看不見”

　　“你分享給我的風景，我也感知不到……”

　　他身體裡有些東西，仿佛在一點點的流走，低啞的聲線，說到最後，竟然有種無力的絕望：

　　“夏夏，到那個時候，我可能沒辦法好好保護你了”

　　靜靜的聽他說完。

　　顧知夏握住他的指尖。

　　“沒關系”她靠在他肩頭，眼裡擦幹後，她態度堅定：“我會一直陪著你”

　　“就算情況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我也不怕。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甚至從出生開始，就不知道世界是個什麼樣子，可他們同樣活的好好的”

　　“我的阿城超級厲害，即使看不見，也一定會很優秀”

　　“更何況”女生拿起他戴著戒指的手，繼續道：“我還要等你娶我，等你給我戴上更好看的戒指”

　　“你要說話算話的”

第664章 過幾天就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