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霍雲梟用破碎的聲音開口問道：“她有說什麼嗎？”

　霍瓷忍著眼裡的湿意，指著霍雲梟道：“绾绾說，霍太太誰想當誰當，她一點也不稀罕，她更不想到死了還和你扯上有關系！”

　霍雲梟緊緊捏著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心裡一陣陣揪痛。

　绾绾，對不起……

　霍雲梟步履堅硬的走到辦公桌旁，打開碎紙機，將離婚協議書放了進去。

　霍瓷見狀，連忙跑上前，“你幹什麼！”

　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隨著機器轉動的聲音響起，離婚協議馬上就變成了紙屑。

　霍雲梟看向霍瓷，開口道：“小瓷，我不會和绾绾離婚的。”

　霍瓷怒了，更多的是心疼蘇绾，她指著霍雲梟質問：“霍雲梟，你到底還想幹什麼！绾绾現在已經夠痛苦了，你還要怎麼折磨她！”

　“既然你不愛她那你就放過她，放過她好不好！病魔已經讓她很痛苦了，而她現在還要忍受著你對她的背叛，她太痛苦了，绾绾會撐不下去的……嗚嗚……你憑什麼這麼對绾绾……”

　霍瓷想到蘇绾那隨時有可能撐不下去的情況，奔潰大哭。

　霍瓷的話一字一句都扎在霍雲梟的心上，如同凌遲一樣。

　他知道绾绾現在很痛苦，正如他一樣……

　霍雲梟看著霍瓷，聲音沙啞破碎，“小瓷，我愛绾绾，我這輩子隻會有她一個妻子，可是，我沒別的辦法了，我隻要她活下去，哪怕他恨我一輩子我也不在乎……”

　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他隻要她好好的活著。

　霍瓷看著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哥，什麼沒有別的辦法？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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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瓷，原諒我的自私，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绾绾離開我，沒有她，我會活不下去的，所以，我選了一條絕路……”

　霍瓷不敢置信的看著霍雲梟眼角的淚水，從小到大，他向來冷情淡漠，即便是爺爺去世，他也沒露出過這麼脆弱頹廢的樣子，更別說落淚了。

　可他現在，卻淚流滿面……

　霍瓷就算再笨也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兒，她急忙搖晃著霍雲梟的胳膊，“哥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小瓷，我體內有一隻蠱蟲，能解绾绾的毒……”

　霍雲梟把事情告訴了霍瓷。

　之所以沒在昨天之前告訴她，是擔心她藏不住事，把事情告訴蘇绾，又或者是在面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時，她不能表現出震驚和憤怒，讓蘇绾起疑。

　霍瓷聽完霍雲梟的話，心情復雜的看著他，泣不成聲，“哥，哥……不要，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救绾绾……你不能……不能……”

　無論是蘇绾還是他，他們在她心中一樣重要，是她最親的人，她誰也不想失去。

　霍雲梟抬手揉了揉霍瓷的頭，“小瓷，如果有別的辦法能救绾绾，我一定不會選擇這條路。”

　他並不想死……

　他還沒聽見小刺蝟叫自己爹地，還沒陪绾绾逛遍所有她想逛的地方……

　他還有太多事情沒來得及做，比如，愛绾绾一輩子……

　霍瓷抱住霍雲梟，哭得喘不上氣，“不會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哥……”

　“小瓷，我已經決定了，這件事衍舟好舒陽他們也都知道，等我死後，你隻需要繼續幫我瞞著绾绾就行了。”

　霍瓷：“紀修也知道？”

　霍雲梟點頭。

　霍瓷低下頭，難怪他昨天說她哥這麼做有什麼苦衷，原來……

　霍雲梟看著霍瓷，開口道：“小瓷，今後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顧绾绾和小刺蝟，還有，盡量找到年年的親生父親，很多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霍瓷聽著他像交代後事似一樣的話，心裡更加難受，她捂著耳朵，不願意再聽下去。

　霍雲梟在心裡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背，“如果現在躺在醫院的紀修，我想你應該會和我做同樣的選擇。”

　霍瓷聽見這句話，哭得更厲害了。

　好半晌，霍瓷終於哭累了，她抬起頭看著霍雲梟，“哥，如果哪天绾绾知道了真相，她絕對接受不了，她會……”

　“所以，別告訴她！”

　霍雲梟雙手按在霍瓷的肩上，十分嚴肅的開口：“小瓷，這是我這個當哥哥的對你唯一的請求，答應我，永遠別告訴绾绾真相。”

　他寧願她永遠恨著自己，也好過，她得知真相後奔潰難以獨活……

　霍瓷緊抿著唇，痛苦又艱難的點了一下頭。

　霍雲梟：“謝謝。”

　……

　霍瓷離開書房，一下樓，就看見了在客廳等著自己的紀修。

　她哭著跑上前，抱住了他。

　“紀修，我好難受……”

　她不希望哥哥死，同時也不希望蘇绾出事。

　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

　紀修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的安慰她。

　……

　樓上書房。

　霍瓷離開後，霍雲梟獨自靠在沙發上，抬起手臂橫在眼前，將所有的情緒壓在心底。

　他想去醫院看看绾绾，但又怕見到她以後，自己會控住不住情緒。

　正在這時，身後的書櫃突然傳來咚地一聲。

　霍雲梟眼底閃過一抹暗光，蹭的一下站了起，望向書櫃。

　他的書房很大，辦公桌側面，立著三個高大的書櫃，上面放滿了書籍……

　霍雲梟危險的眯起黑眸，低聲呵斥，“誰在哪兒？滾出來！”

　下一刻，一個小小的身影緩緩地從書櫃後面走了出來。

　待看見走出來的人是誰後，霍雲梟一下子愣住了。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小刺蝟睜大眼睛，努力克制著眼眶裡的淚水，但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她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開口：“在你……回來之前，我隻是……想找一本書……”

第四百八十四章 爹地，我舍不得你，你別死

霍雲梟和小刺蝟說過，他可以隨時進出自己的書房，也可以隨時在他書房找自己想看的書。

　所以，今天放學後，小刺蝟就來了他的書房找書。

　誰知道小刺蝟剛找到書準備離開，霍雲梟和霍瓷就進來了。

　小刺蝟聽見他們在談論媽咪，所以就沒出聲，瞧瞧躲在了書櫃後面。

　霍雲梟走到小刺蝟面前，頓下身看著他，“你都聽見了？”

　小刺蝟點了點頭，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霍雲梟點了點頭，既然小刺蝟都聽見了，那也就沒必要再瞞著他了。

　小刺蝟拉住霍雲梟的衣角，哭道：“你不是說……媽咪會沒事的嗎？”

　霍雲梟將小刺蝟圈進懷裡，溫柔的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我答應過你，媽咪一定不會有事的……”

　小刺蝟抱住爹地的脖子，“可是……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小刺蝟，人這一輩子，為了愛的人總是會付出很多東西，時間、金錢、甚至是生命……無論是什麼，隻要是為了愛的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刺蝟把頭埋在爹地的肩上，用力搖了搖頭，“你死了，媽咪會傷心的……”

　霍雲梟輕輕拍著小刺蝟的背，問道：“那你呢？”

　小刺蝟抽泣了兩聲，小聲的開口：“我也會……傷心……”

　他終於有了爹地，也終於開始慢慢接受他了，可是他卻要死了……

　小刺蝟接受不了，不想他死。

　霍雲梟聽著小刺蝟的回答，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

　“小刺蝟，謝謝你。”

　至少在去世前，他知道了小刺蝟心裡其實也還是有些舍不得他的。

　霍雲梟捧著小刺蝟的臉，溫柔的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男子漢不能動不動就流眼淚。”

　小刺蝟抽泣著，他剛才明明看見他也流眼淚了。

　霍雲梟看著小刺蝟，“以後你就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了，你學會堅強，保護媽咪，知道嗎？”

　“我知道，我會堅強，可是……”

　可是在長大之前，我也想讓爹地保護我……

　霍雲梟知道小刺蝟心裡在想什麼，他滿臉愧疚的看著他，開口道：“對不起，爹地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我太自私了，我不能讓媽咪離開，對不起小刺蝟……”

　小刺蝟抱緊爹地，除了哭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他不想媽咪死，他也不想爹地死……

　可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霍雲梟抱著小刺蝟坐在沙發上，安慰著他，“爹地這麼做並非是不愛你，你和媽咪一樣，在爹地心中都很重要……”

　小刺蝟兩眼淚汪汪的看著爹地，“媽咪會傷心的……”

　霍雲梟在小刺蝟額頭上親了一下，“小刺蝟，答應爹地，別告訴媽咪真相，好不好？媽咪知道了，會比現在更傷心。”

　小刺蝟趴在爹地的肩上，哽咽著不說話。

　霍雲梟在心裡嘆了口氣，“小刺蝟，或許你現在還不能理解爹地的做法，等你長大了，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一定就能理解爹地了。”

　小刺蝟抬起小腦袋，一抽一抽的說：“我知道，爹地……你很愛……媽咪……”

　霍雲梟微微一愣，眼神閃動著淚光，“小刺蝟，你剛才……叫我什麼？”

　小刺蝟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爹地。”

　霍雲梟用力的抱緊小刺蝟，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乖，再叫一聲。”

　小刺蝟哭著喊道：“爹地，爹地……我舍不得你……你別死……”

　聽著小刺蝟一聲一聲的叫著自己爹地，霍雲梟泛酸，他閉上眼睛，不想讓孩子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已經足夠了。

　能聽見小刺蝟親口叫自己父親，他已經知足了。

　……

　次日。

　一早，霍雲梟就住進了醫院，病房在蘇绾樓上。

　他的手術安排在明天上午十點，手術預計六個小時到八個小時，蠱蟲取出來以後，再取它的血，便可以給蘇绾解毒……

　霍雲梟看向站在自己病床邊的霍瓷，開口道：“晚上绾绾睡著了和我說一聲，我想下去看看她。”

　或許，這就是最後一面了。

　霍瓷紅著眼睛點頭，“好。”

　宋舒陽和季衍舟也來了醫院。

　兩人看著霍雲梟，皆是一副擔心的樣子。

　“梟爺，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宋舒陽開口。

　霍雲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他不後悔，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隻要能救蘇绾，他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

　……

　樓下病房。

　蘇绾看向進來的霍瓷，問道：“霍瓷，離婚協議給他了嗎？”

　霍瓷心裡一緊，眼神閃動不敢看蘇绾，“給……給了。”

　蘇绾點了點頭，半晌，又問道：“他……說什麼了嗎？”

　霍瓷看著蘇绾，想起昨晚她哥囑咐的話，於是說道：“我哥說，他籤完字後，會請律師去幫忙辦證件，不用親自跑一趟民政局。”

　蘇绾垂下目光，“……也好。”

　反正，她也不想再見到他。

　上一次離婚，他們的離婚證也是由律師代辦的，這次，也一樣。

　霍瓷抱住蘇绾，鼻腔酸得厲害，“绾绾，對不起……”

　蘇绾輕笑，拍了拍霍瓷的肩膀，“傻瓜，你什麼都沒做錯，道什麼歉啊。”

　“霍瓷，別擔心，我以前遇到過很多次危險，每一次都逢兇化吉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次，我肯定也能逢兇化吉的。”

　霍瓷強撐著露出一絲笑，點了點頭。

　蘇绾拿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

　“绾绾！”霍瓷連忙拉住她的手，“這是剛接的開水，很燙……”

　蘇绾愣了一下，“哦，是嗎……”

　她盯著冒著熱氣的保溫杯，眼底看不出半點情緒。

　她都忘了，自己現在沒有痛覺，就算舌頭被燙傷了，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