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聽見動物說話。

 

因為這個特殊的能力，我做起了寵物溝通師的行當。

 

原以為這隻是一份輕松的職業，沒想到上任之後。

 

我成了當地貓貓狗狗群裡出名的正義使者。

 

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1

 

小區門口有一家滷味店。

 

因為滷味做得很好吃，在這一帶非常出名，每到下班的點，店門口總是會排起長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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崴腳之後，章媽照顧著我的飲食，雖說常有營養滋補的飯菜，但總體清淡。

 

我的腿腳好不容易好利索，又迎來了冬天。

 

嘴巴饞，就想吃點辣滷。

 

於是乎，為了避開下班的高峰期，我下午三點就到了滷味店門口。

 

「老板，我想要幾個滷雞爪，爆辣的那種。」

 

老板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系著粗布圍裙，麻花辮側著垂在肩頭。

 

看上去溫柔，手上動作卻相當利索。

 

她三下五除二包好我要的東西，還給我多送了兩條滷鴨腸，接著將袋子遞給我，笑眯眯道：「好久沒看見你了呢，我還以為你搬走了。」

 

我有點驚訝她能認出我，回她微笑，解釋道我腿摔傷了，休息了一段時間。

 

熟悉的客人管她叫阿香，店名就是阿香滷味。

 

但我有些社恐，阿香我是喊不出口的，叫老板是我的極限。

 

付錢之後我開門離開。

 

店門口路邊的綠化帶旁，聚集著幾條流浪狗，見我出來，齊刷刷看向我——手裡的袋子。

 

我：「……」

 

「辣的，辣的，你們吃不了這麼辣的。」

 

雖然它們沒說話，但是那充滿渴望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它們。

 

我嘟囔著你們吃不了，提著袋子想繼續往家裡走。

 

誰知下一秒，耳邊就響起它們議論紛紛的聲音。

 

2

 

「昨天的肉好好吃啊，阿香會再給我們來點嗎？」

 

「會的啦，她哪天不給我們吃哦。」

 

「阿香好好哦，給我吃的，還給我暖和的窩，阿香是我的媽媽。」

 

「笨蛋！你是狗，她是人！她根本就不是你媽媽！」

 

「騙人。」

 

「騙什麼人，你都不是人，你是狗啊！我讓你少去店裡蹭電視看，你還不信，現在說話都說不來了！」

 

我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但因為沒走出多遠，這聲音瞬間被幾隻小狗聽見了。

 

感覺到我背後那幾道目光，我沒敢動。

 

「老大，那女的好像在偷聽我們說話。」

 

「笨蛋！那是人，人怎麼會聽得到我們說話！」

 

「但是我聽小鬥說哦，這附近有一個女人是能聽懂我們說話的……」

 

小鬥，是上次來委託我找主人的狸花貓。

 

我還在感慨，這小鬥的社交圈子真是廣泛，幾隻小狗已經吭哧吭哧跑到了我面前，一臉警覺地望著我。

 

一隻大黃，一隻小黃，還有一隻小黑。

 

大黃：「喂！」

 

我：「叫我嗎？」

 

小黃：「哎呀！你看，就是她！我就說她能聽見啦！」

 

大黃的表情順便嚴肅起來，他盯著我，來回踱了兩步，接著道：「你偷聽我們說話幹嗎！」

 

「不是啊，我就是路過……沒有偷聽。」

 

小黃完全不怕生，往前邁了兩步，盯著我手裡的滷味袋子，口水潺潺道：「好香，分我一口。」

 

我：「……」

 

大黃：「……」

 

3

 

大黃擋在小黃面前，怒道：「笨蛋！都跟你說了一百遍不要亂跟陌生人要吃的了。」

 

我同意大黃的觀點，嚴肅地點點頭，接道：「對的，大黃說得有道理。」

 

大黃聞言，有些驚訝地看向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呃……我猜的。」

 

小狗起名還真是隨意。

 

小黃搖著尾巴看向我：「那我呢，那我呢，你猜我叫什麼？」

 

「……小黃？」

 

小黃震驚，繼續道：「他呢，他呢！」

 

「……小黑？」

 

小黃更震驚。

 

我嘆口氣，想著人類大概永遠無法放棄用顏色給狗狗取名這件事。

 

小黃：「老大！你看我就說吧！他們都說這人是清蒸大老爺！」

 

我：「？」

 

大黃：「笨蛋！什麼清蒸大老爺！他們說的是清湯大老爺！」

 

我：「？」

 

站在一旁的社恐小黑此時終於第一次開口說話了：「紅燒，大老爺。」

 

我：「我猜你們想說，青天大老爺？」

 

眾狗點頭。

 

我扶額。

 

小鬥的人脈真廣，連帶著我能幫他們忙這件事，也傳出去好遠。

 

大黃看著我，沒了原來的戒備，反而多了一些欲言又止。

 

我站累了，在花壇邊坐下休息，它們便跟著我來到花壇邊。

 

大黃猶豫半天，最後開口問我：「你認識阿香？」

 

我嚼嚼鴨腸，思索了一下對認識的定義，點點頭：「算認識吧。」

 

大黃扭捏：「那你能不能幫我跟她說件事？」

 

「啥事兒？」

 

大黃繼續扭捏：「就是……那個硬硬的器官，我們不愛吃，能不能給我們換個別的。」

 

「……」

 

4

 

我怕啊。

 

去人家店裡跟人家說，哎，人家大黃不喜歡吃鴨胗，你給換個別的吧。

 

到時候不得讓人家轟出來。

 

但這三位看我的眼神真是熱情又期待，我的步子也不知道怎麼就挪開了。

 

這會兒還是下午，太陽曬得人暖融融的。

 

店裡暫時沒什麼人，阿香大概是做完了準備工作，端著一個小碗站在店門口張望。

 

看見我的時候，眼神似乎亮了亮。

 

但我知道，她的目光是在搜尋那三隻小狗。

 

原本跟在我身後的三隻小狗，飛一般地衝了過去。

 

阿香看見它們，蹲下身子，將碗放在臺階上。

 

我在不遠處看著這溫暖的畫面，感覺身上的屍斑都淡了點。

 

走近兩步，又收到大黃求助的眼神。

 

不出意外的話，這碗裡大概是又有鴨胗了。

 

我扭扭捏捏地走近，阿香見我過來，跟我打了個招呼：「沒回去呢？」

 

我點頭，想著先隨便扯個話題。

 

「這幾隻狗一直都是你在喂嗎？」

 

阿香點頭：「對呀。很可愛吧。我想著我店裡有時候食材也吃不完，倒了浪費，不如給它們分點。」

 

「你人真好。」我發自內心地感嘆。

 

阿香笑了一聲：「這有什麼好的，不過是給點吃的。可惜我養不了它們，不然也不至於讓它們大冬天的還住外面挨凍。」

 

不是的，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我看向大黃，心想，給你吃的你就吃，這鴨胗老貴了呢。

 

大黃大概是讀不懂我的心，但它們還是默默吃完了阿香端出來的肉。

 

「我在網上查了，說小狗不能吃太鹹的東西，所有給它們吃的這些我都會用水涮一遍。」

 

我坐在臺階上，忍不住拿出我的雞爪子吃起來，邊吃邊聽阿香絮叨。

 

「這三隻小狗，隻有那麼點大的時候就在店門口了，又瘦又髒，我看著實在可憐，就給了個紙箱子，給了點吃的，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我點頭。

 

阿香繼續說：「別看它們仨從小玩到大，但是性格真的不太一樣，大黃的膽子最大，小黃貪吃，小黑最呆。」

 

我忍不住問道：「這名字，是你給它們起的嗎？」

 

「算是吧，看顏色就隨口這麼叫了，我家鄉下那邊起名也是這個道理，賤名好養活。」

 

看著三隻埋頭苦吃的樣子，我想阿香這名字起得大概也沒錯。

 

「它們也不算白白吃我的，你看，天天站在這兒替我看大門呢。」

 

5

 

看它們吃完碗裡的肉，我的爪子也差不多啃完了。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準備回家。

 

大黃眼疾手快走到我跟前，攔住我問道：「他們說有什麼困難都能去找你，是真的嗎？」

 

我一愣，思索片刻，答道：「算是吧，但我要收費的哦。」

 

「還有，幫忙撿掉在下水道的骨頭這種事我可不幫忙，你得拜託別人。」

 

想想之前遇到一隻小貓，纏了我三天，就為了讓我幫它撿掉在井蓋下面的魚骨頭。

 

大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身對小黃道：「去，你跟著去看看清湯大老爺家住哪兒！」

 

小黃：「好嘞！」

 

我：「……倒也不用這麼稱呼我。」

 

我在前面慢悠悠地走，小黃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身後，左邊轉轉右邊轉轉，接著用一種十分不要臉的聲音跟我說道：「大老爺，那些骨頭，給我吃一口。」

 

我暈倒。

 

想起大黃說的話，我還是忍不住教育了他一頓：「都跟你說了，不能老是管陌生人要吃的，現在有些人是很壞的！」

 

小黃呆滯片刻，原本搖搖晃晃的尾巴都暫停了一會兒，接著偏頭問我：「大老爺總不是壞人？」

 

我：「……」

 

算了，說不通。

 

回家之後我簡單處理了一下手裡的骨頭，交給了小黃，並叮囑它回去的路上小心。

 

小黃點點頭，樂顛顛地跑了。

 

也不知道記住我家的門牌號沒有。

 

合上門，才發現章媽給我打了個電話，我開了靜音，沒接著，於是她給我留了言。

 

「妮妮，海城那邊有件事兒可能得咱倆過去處理一下，我看你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過兩天一起出個差？」

 

我回她：「好的沒問題。」

 

甩了手機，繼續珍惜這兩天沒什麼事兒的時光。

 

誰知第二天晚上，我家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6

 

來的不是別人，是前一天跟著我回家的小黃。

 

它氣喘籲籲，看上去急得不行。

 

我蹲下身子問道：「怎麼了，這麼著急？」

 

小黃邊喘邊說：「阿香，阿香！」

 

我警覺起來：「阿香怎麼了？」

 

小黃：「壞人，打了阿香！」

 

知道事情不對勁，我抓起玄關上的外套，跟著小黃出了門。

 

「別急，我先跟你過去，到了再說。」

 

聽小黃的意思，大概是有人跟阿香起了衝突。

 

我不知道事態如何，也不敢貿然報警，先想到的居然是給秦磊打電話。

 

滷味店距離我家本來也不遠，我跟著小黃跑過去，沒幾分鍾就到了。

 

阿香很愛幹淨，以往不管是店裡還是店門口，到處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今天的店門口，卻到處散落著綠色的啤酒瓶子，翻倒的桌椅，盤子碗筷，還有各種油膩的食材，看著都無處下腳。

 

我愣了愣，一眼便看到坐在店門口臺階上的阿香。

 

她的圍裙還沒解開，冬天的晚上，連一件外套都沒穿，單穿一件白色毛衣。

 

我走近了，才發現她額角還有血。

 

「阿香，怎麼了？」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我有點不忍心，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頭看我，像是很意外，但是剛剛還強撐著的精神在這個瞬間瓦解。

 

她顫聲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