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暴君的小貓。

 

暴君喜怒無常。高興時順毛撸我，不爽時揚言燉我。

 

……腦子不太好。

 

本打算苟到他S，重獲自由，

 

不料有一天，暴君喂了我一粒丸藥。

 

他拎住我的後頸皮，笑得恣意：

 

「跑什麼跑，來給孤生一窩小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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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太極殿中珠玉盡碎，宮女太監一聲不吱兒的時候，

 

我就知道暴君又在發瘋。

 

我的主子蕭雲策，生得芝蘭玉樹，可惜性子和溫潤沾不了半點邊兒。

 

他登基五年，誅叛賊，平餘孽，血洗世家。

 

手段狠厲，說一不二。

 

人人都說，景帝腳下踩著累累白骨。

 

我才不觸他的霉頭。

 

正躡手躡腳往外走，不巧一抬頭，對上了蕭雲策的眼。

 

壞事！

 

蕭雲策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

 

「阿花，孤今日不爽。」

 

「來摸摸，爽上一爽。」

 

他一把撈起我，開始從屁股往頭摸。

 

喵喵喵喵！！

 

我在他手下張牙舞爪，換來了蕭雲策越發開朗的笑聲。

 

他高興了，我不高興了。嘖！

 

2

 

我本是山間一貓妖，機緣巧合進了波斯王宮混吃混喝。

 

我生得漂亮，王妃總誇我長毛蓬松像雲朵，眼睛透亮如琥珀。

 

隻是美麗也是一種原罪。

 

當波斯王挑選進貢給中原的小貓時，王妃第一個拎起了我。

 

我頭一回見蕭雲策，太極殿剛抬出了個血跡斑斑的人。

 

殿中燭火晦暗，蕭雲策皺著眉看眼前的折子。

 

臉色沉得像風雨欲來的天。

 

大太監福全把我往他腳邊一塞，跑得比王妃看門的狗還快。

 

我在書案下打量蕭雲策。

 

高鼻薄唇，烏發如緞。

 

要是笑上一笑，肯定招貓喜歡。

 

我蜷縮成一隻鹌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突然被一本奏折砸中了腦殼。

 

憤怒地喵起來的同時，我對上了雙喜怒難辨的眼睛。

 

蕭雲策扯扯唇角：

 

「阿花，來摸摸。」

 

阿花？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通體雪白，半絲兒雜毛都沒有。

 

我絕望地看向蕭雲策。

 

完蛋。美則美矣，是個傻子。

 

3

 

蕭雲策叫我阿花，我一叫一個不吱聲。

 

笑話。這名兒活像看門的土狗！還不如王妃起的「珍珠」。

 

但我不搭理他，蕭雲策就叫人斷了我的糧。

 

餓了我半天後，他捏著一條小魚幹，在我腦袋上晃悠：

 

「阿花，唷，來吃。」

 

……唷，來吃。

 

小貓不受嗟來之食！

 

我怒從心頭起，奮力一撲，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蕭雲策的眼神暗了下來。

 

他拎起我的後頸皮，眼睛烏沉沉地盯著我。

 

「壞貓。」

 

啊啊啊啊貓命不保啦！

 

但是我哪裡有錯！

 

蕭雲策不給貓吃的，人壞。

 

貓自力更生勇敢無畏，貓好。

 

清湯大老爺！

 

……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耷拉下耳朵，舔了舔蕭雲策的手腕。

 

尾巴柔柔地掃過他的胳臂，又費勁兒地夾出一聲諂媚的「喵」。

 

蕭雲策的眼神清澈了。

 

我就著他的手開始舔魚幹，冷酷地想：

 

「哪有人類不會被小貓迷惑的。」

 

「小小蕭雲策，易如反掌！！」

 

4

 

我順理成章住進了太極殿，成了蕭雲策的玩物。

 

雖說沒啥尊嚴，但我阿花，是整個太極殿裡活得最自在的。

 

太監宮女自不必說，每天上值都像把腦袋拴在褲腰上；

 

至於蕭雲策，也不怪他發瘋。

 

太極殿三不五時就抬出個細作，案頭的折子還狗屁不通。

 

午後陽光正暖，我窩在美人榻上，準備打今天的第十個盹兒。

 

蕭雲策在桌邊奮筆疾書，時不時憤怒地摔一下筆。

 

蕭雲策真苦，但我並不覺得愧疚。

 

小貓咪的生活你不要羨慕，蕭雲策五更上朝我睡一下午。

 

背曬得太熱，我翻了個身，肚皮卻突然一涼。

 

我睜開眼，正對上蕭雲策陰惻惻的臉。

 

他在我肚皮上揉了又揉，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阿花，孤不高興。」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手松開啊變態！

 

蕭雲策，真沒素質。

 

5

 

蕭雲策不喜旁人近身，因而太極殿入夜時分，就隻剩下他和我一人一貓。

 

蕭雲策子時上榻，我便睡在他床尾的絨毯上。

 

這夜我睡得正香，卻突然被一聲驚雷嚇醒了。

 

雷聲隆隆，閃電劃破夜空，照得室內亮如白晝。

 

我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要知道，小妖怪對於驚雷，總有那麼一些天然的恐懼在的。

 

往常在波斯王宮，我要麼和別的貓貓擠在一起，要麼就偷偷鑽進王妃懷裡。

 

但是在這兒……嗚嗚嗚嗚王妃我好想你啊！

 

思忖再三，我還是偷偷蹿上了蕭雲策的榻。

 

左右他已經睡著了，我隻悄悄窩在枕邊，讓他替我擋上一擋就好。

 

我躡手躡腳踩過蕭雲策的胸膛，冷不丁對上了一雙漆黑無波的眼睛。

 

蕭雲策幽幽地開口：「阿花啊，我睡不著。」

 

「嗷！」我發出了入宮以來的第一聲爆鳴。

 

6

 

花妖姐姐說，小貓如果睡不著，要麼是白天睡多了，要麼就是捕獵不夠累。

 

換而言之，蕭雲策睡不著，就是幹活沒幹夠，闲的。

 

蕭雲策清醒著肯定要折騰我。這麼想著，我轉身就往帳外走。

 

不料霹靂聲又起，抬起的前腿不由停在了半空。

 

挺、挺尷尬的。

 

蕭雲策暴躁地打了個滾兒，大手在我背上捋來捋去。

 

啊啊啊啊真煩！

 

我拼命掙扎起來，看來，不得不想個法子哄他睡覺了。

 

小時候，花妖姐姐怎麼哄我睡覺的呢？

 

我一邊掙扎一邊回憶。

 

可是，小貓哪有失眠的啊！

 

無法，我隻能試探著拿腦袋蹭蹭他的臉，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呼嚕。

 

蕭雲策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他把腦袋埋在我的長毛裡，輕輕淺淺地呼吸著。

 

我不敢動彈。過了許久，蕭雲策壓著我肚皮的手一松。

 

太好了，這混球終於睡著了！

 

我正打算朝他腦殼來上一腳，卻突然聽到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

 

蕭雲策皺著眉呢喃：「音娘，不要……」

 

長睫微顫，看著實在有幾分可憐。

 

……人，你可以在貓寬廣的胸懷裡哭泣。

 

我想了想，輕輕舔去了他臉上的水痕。

 

7

 

蕭雲策之所以如此暴躁，想必是因為他想娘了。

 

那麼，如果太後來看他，蕭雲策就會高興；

 

蕭雲策高興，就不會在我午睡時揉我的肚皮；

 

我就能睡個好覺，貓生就會更加幸福。

 

小貓形成了邏輯閉環。

 

現下要想的就是，該如何把太後弄來太極殿。

 

第二天，我偷偷溜去了壽康宮。

 

太後真不愧為太後，宮中金碧輝煌，簡直要亮瞎貓的眼。

 

室內一片沉靜，太後正午睡，我悄無聲息地在屋裡溜達。

 

……太後桌上有香香的東西。

 

我跳上桌子，嗅了嗅那盤糕點，又試探著舔了舔。

 

好吃的，小貓可以吃。蕪湖！

 

我大塊朵頤，半路口幹，還順了口杯中的水。

 

不料吃得正歡，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幽幽的女聲：

 

「哪裡來的小玩意兒，好大的膽子。」

 

不好！我艱難地回過頭，帳幔後的太後正起身。

 

我抬腿就跑，不巧撞到了多寶架上。

 

它歪了一歪，接著果斷地倒了下來。

 

蹿出宮門的時候，我聽到了太後的尖銳爆鳴。

 

8

 

太後果然來了太極殿。

 

當然，如果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就更好了。

 

「皇帝對這貓兒也太溺愛了些，皮得無法無天，居然打碎了哀家最愛的瑪瑙瓶……」

 

我龜縮在蕭雲策身後，偷偷探出一個腦袋。

 

救貓命啊皇帝老兒！

 

蕭雲策思考了一下，開始胡說八道：

 

「阿花一隻小貓，背井離鄉來到宮裡，兒臣一直覺得對它有愧……」

 

我瘋狂點頭，他說得不無道理。

 

看在貓貓可憐的份上，放我一馬吧太後娘娘！

 

蕭雲策繼續往下說：「您看阿花那麼瘦……」

 

太後和我同時陷入了沉默。

 

她盯著我圓滾滾的腦殼，我盯著我茁壯的小腿。

 

太後說：

 

「若是別的小貓也就罷了，你這輛小貓，倒是不必有愧的。」

 

？？？好啊娘娘，真是和蕭雲策如出一轍，尖酸刻薄。

 

太後站起身來：「的確生得可愛，得闲送來我宮中玩玩。」

 

她伸出珠圓玉潤的手摸了我一把：「走了，圓圓。」

 

真就各叫各的唄。

 

和蕭雲策一樣，沒有文化！

 

9

 

看在蕭雲策替我說情的份上，我還是想讓太後對他多一些憐惜。

 

因而當太後又來太極殿撸我的時候，我便扯了她的裙角往書桌邊帶。

 

蕭雲策方才發了很大的火，拿折子摔大臣腦殼，一摔一個準兒。

 

他沒來得及午休，此刻正和衣趴在桌上小憩。

 

夢中的蕭雲策依然眉頭緊皺，看起來弱小可憐而無助。

 

太後嘆了口氣，命人取來大氅，親自披在了蕭雲策肩上。

 

她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發頂。

 

這母慈子孝的場面蕭雲策當然要看到！

 

為讓他盡快感受到母愛的溫暖，我迅速在蕭雲策小臂上啃了一口。

 

蕭雲策霍地睜開了眼睛。

 

看見太後，他生生收回拔劍的手，疑惑發問：

 

「……您咬兒臣的手？」

 

你是神志不清了蕭雲策。

 

太後黑著臉走了。

 

我選擇躺回我的美人榻。

 

算球，這母子關系，不修復也罷。

 

10

 

蕭雲策憐我幼小孤單，特地為我尋了個伴兒。

 

那橘貓一進太極殿，就蹭到了蕭雲策腳邊。

 

一邊打滾兒翻肚皮，一邊放軟了嗓音喵喵，聲音比我還嬌。

 

蕭雲策笑著揉了兩把它的肚皮，挑眉看我。

 

我感覺地位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橘貓斜著眼挑釁：

 

「醜東西，又不會撒嬌，活該陛下更喜歡我。」

 

我白了它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

 

「公公。」

 

橘貓瞬間罵得髒了起來，還抬起前爪準備打我。

 

嘁，話真密。

 

夾什麼夾演什麼演！

 

背著人嗓子別提多粗礪了，誰不知道呢！

 

蕭雲策不知道。

 

他握住橘貓的爪子，抬起另一隻手要摸我。

 

我憤怒地矮身躲過，跳上了窗臺。

 

然而等午睡醒來時，殿中竟然出奇的寂靜。

 

胖橘睡著了？

 

我沿著太極殿溜達了一圈，還是沒發現它的身影。

 

忽然，我腳下一空。

 

蕭雲策拎住我的後頸皮，把我撈到了膝蓋上。

 

「真生氣了？」他語氣帶笑，「那貓本來就是給壽康宮的，太極殿有你一隻小貓就夠了。」

 

蕭雲策聲音低了下去，「省得母後天天來搶我的小貓……」

 

我將舉起的爪子放下了。

 

波斯王妃有許多小貓，她今日抱這個，明日親那個。

 

她會因我漂亮多看我一眼，但也會在必要的時刻抬手就把我送給他人。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有我一隻小貓就夠了。

 

蕭雲策，或許也有些可取之處。

 

11

 

太後有了胖橘，依舊來太極殿來得勤。

 

不過，現下她換了個目標：

 

「皇帝今年二十有二，後宮依舊空虛。」

 

「你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

 

蕭雲策望著窗外出神。

 

半晌，他轉頭看向我：

 

「兒臣喜歡阿花這樣的。」

 

太後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凝滯。

 

半晌，她尖叫道：「你喜歡這種胖貓？」

 

「這品味真的是……哀家依稀記得，謝將軍家是有個胖姑娘來著……」

 

太後皺著眉思索。

 

……

 

不要接受得這麼快啊娘娘！

 

再說，誰說我就是個胖姑娘了！

 

我一怔。不知為何，我明明沒化成過人形。

 

但我總覺得，要是化為人形，我倒是長得極美的。

 

12

 

許是太後一語成谶。

 

這日深夜，我在蕭雲策身邊驚醒，猛然發現身上的絨毛不見了。

 

匆匆爬下榻，鏡中出現了一張花容玉貌的臉。

 

果真，我就算化成人形也是絕色！

 

榻上蕭雲策睡得正香，我轉過頭，對桌上的食盒動了邪念。

 

接連三日，我都在蕭雲策入睡後化成人形，大方偷吃。

 

蕭雲策近來的夜宵頗得我心。

 

起初還是淡得難入口的清粥，這兩天卻換成了紅豆小圓子。

 

軟糯香甜，頗得貓心。

 

直到第四天，福全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蕭雲策垂眼看他：

 

「這些點心總不能憑空消失吧。」

 

「你說，是阿花長了手能揭開食盒，還是孤半夜夢遊給吃了？」

 

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等逮著這小賊，非折了她的小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