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不要。」

 

他低聲念了什麼決，下一刻，刷的一聲，我身上衣衫盡數破裂。

撕都不用他撕！

 

他一手攥著我的兩條胳膊，力氣比之前更甚。

 

另一隻手往下……

 

往下……

 

我心裡又崩潰又絕望，突然隻覺得耳邊嗡嗡一響，轟的一聲。

 

他突然停下動作，大聲問我：

 

「秦瑤，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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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他好像很急，說的話我也聽不清。

 

臉上好像有東西滑了下來。

 

我懵懵的抬手一擦。

 

好多血。

 

怎麼全是血？

 

30

 

好痛。

 

好難受。

 

體內好像有兩道水流，不停交鋒，不停衝刷。

 

我聽到江淮憤怒又焦急：

 

「她到底怎麼了？」

 

「江宗主，上次秦小姐難受時，您為了讓她不再難受，用流川水給她壓了下來。」

 

「可是……流川水和長煥公子給的明智丸藥性相克，當然我們當時都不知道那是明智丸，卻犯了大忌，所以……」

 

「所以什麼？你說，我不怪你。」

 

「秦小姐恐怕……時日無多……」

 

一聲大喝爆炸在耳邊。

 

有人似乎被一腳踢了出去，重重落在門檻上。

 

好吵啊……

 

我搖搖頭。

 

「好吵啊……」

 

他們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一隻手顫抖的摸上了我的臉，粗糙有繭，卻很輕柔。

 

是誰？

 

是阿娘嗎？

 

可阿娘早就不在了。

 

這麼多年，寄人籬下，飽嘗冷暖。

 

誰會愛阿瑤呢？

 

31

 

阿娘。

 

我頭好疼。

 

我是不是要S了？

 

「不會的，秦瑤，你不會有事的。」

 

誰在說話？

 

不知道。

 

好困啊。

 

「秦瑤，秦瑤……」

 

32

 

我以為我真的要徹底睡過去了。

 

可是下巴被人掰開，一粒藥丸滑到嘴裡。

 

我想吐出來，可是這個藥丸好狡猾，直接在嘴裡化開了。

 

一道很蒼老的聲音響起來。

 

「江宗主，秦小姐情況太遭了，這藥也隻能勉強吊住她的性命，至於別的，老夫也不能保證……」

 

我又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再睜開眼，窗外卻是深夜。

 

江淮趴在我床邊，疲累至極地睡著了。

 

可我輕輕一動，他就醒了。

 

「秦瑤，你怎麼樣了，身體……」

 

我說：「長煥公子呢？他……咳咳……怎麼樣了？」

 

江淮攥緊了拳頭。

 

「你一醒來就關心他嗎？」

 

「S了。」

 

這兩個字，就好像驚雷砰然在我耳邊炸響。

 

我猛的竄下床，江淮沒想到我動作這麼大，伸手拉我。

 

我卻什麼都顧不上，叫道：

 

「你讓我去看他，你松手啊！」

 

「沒S，沒S！」

 

江淮在我耳邊大聲吼了好多下。

 

我抖著聲音問他：

 

「真的嗎？」

 

「……嗯。」

 

「我不信你。」

 

他深深吸了口氣，拿出一面鏡子。

 

鏡子裡照射出來的，不是周圍大紅綢飾，而是陰森慘淡的地牢。

 

然後我就看到長煥手上束著鏈拷，靜靜靠著牆壁，閉著眼睛。

 

我知道這面鏡子算是個法寶，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所以長煥公子現在確實應該好好的。

 

心頭松了口氣，我突然沒有力氣，往前面跌去。

 

可是突然身體一輕，江淮把我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動作輕的，好像我是易碎的瓷器。

 

我也不想理。

 

我隻說：

 

「你把長煥公子請過來，我要見他。」

 

江淮臉色難看：

 

「秦瑤，你別得寸進尺。」

 

好吧。

 

那就沒辦法了。

 

接下來每天，我都好好抱著鏡子，看著鏡子裡的人。

 

隻有一直看，腦子才不會那麼痛。

 

餘光裡，江淮的手指總是攥了又攥，有時他會憤怒離開，有時卻又像認命般坐到我床邊。

 

他伸手，小心覆到我的手上。

 

「阿瑤，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行不行？」

 

我沒有抬頭。

 

我不想理他。

 

被他問的煩了，我就問他：

 

「江公子，我為什麼不去看一個療我傷疤、復我神智的人，卻偏偏要去看一個讓我毀容、害我跛腳的人？」

 

我生命裡那些苦難，不都是你帶給我的嗎？

 

他臉色一白，最終啞著嗓音。

 

「阿瑤，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

 

那時我還痴傻呢，可我也不會耍弄比我弱小的動物啊。

 

33

 

頭越來越疼了。

 

我每天睡的也越來越久。

 

可一個雷雨夜，我還是從噩夢驚醒，大叫：

 

「長煥，長煥！」

 

江淮走過來的腳步一頓，可還是上前把我攬到懷裡。

 

「我在，江淮哥哥在。」

 

他的懷抱很溫暖，手也一下下拍我的背。

 

可我把他推開了。

 

「你把長煥叫過來。」

 

他就被關在江家地牢裡。

 

江淮喝道：

 

「你休想！秦瑤，我告訴你……」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

 

因為我的臉上滿是淚水。

 

「我要我的長煥哥哥……」

 

越哭，頭就越痛。

 

可我還是哭的心肝都要撕裂了一般。

 

江淮看上去恨不得掐S我，但還是頹然的放下手，對佣人說：

 

「把長煥帶過來。」

 

34

 

鐵鏈拖拽的聲音在暗夜裡響起。

 

長煥剛剛進門，我就衝過去攬住了他的腰，一聲聲喊他。

 

他應著我的喊聲。

 

我哭著說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長煥哥哥現在肯定是很厲害的家主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

 

「阿瑤，這不怪你，江家一直欺辱我們長家，那片靈脈也覬覦很久，有你沒你，都是一樣的。」

 

「不過是成王敗寇，適者生存。」

 

他說的話，好像有點難以理解。

 

我怔怔仰頭看他，這才發現，我的長煥哥哥衣服好亂，都是血汙，頭發也有點亂。

 

他怎麼能這樣呢！

 

我去找了塊湿布，擦幹淨他臉上的血汙。

 

我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右手戴了黑色手套。

 

我去摸他的手指，他輕輕一縮，我就沒有再碰。

 

然後我又去臥房裡找了套碧藍色的男裝。

 

催他換上以後，又把他按到鏡子前，細細為他編好頭上發髻。

 

雖然阿瑤沒怎麼學過，可是男子發髻比女子簡單多了。

 

等做完這一切，我再認真看著長煥公子。

 

越看，心髒就跳的越快。

 

他真的好像阿娘送我的玉菩薩啊！

 

他是我的菩薩哥哥。

 

這麼想著，在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不自覺圈上了他的脖頸。

 

他好像僵在了原地。

 

而我輕輕印上他的唇。

 

突然砰的一聲從身後傳來。

 

我扭頭去看，就看到江淮，他站在珠簾之後，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一直在這裡嗎？

 

隔著重重簾幕，他的眼睛是那樣紅。

 

可我不管他。

 

扭頭，繼續親了親我的菩薩哥哥。

 

我感到他下意識圈住我的腰，餘光裡他的另一隻手蜷了又蜷，好像驚住了，又不敢碰我。

 

這麼站了一會，我就覺得好累。

 

我慢慢松開環住他的手。

 

「長煥公子，我想睡一會。」

 

他僵硬的點點頭，像是不敢看我，然後把我抱起來送到床上。

 

困意無可避免地襲來。

 

意識清醒的最後一秒，我有些難過的想，

 

長煥公子，你知道阿瑤的心意嗎？

 

那你呢？

 

阿瑤今天冒犯你，你會討厭阿瑤嗎？

 

半夢半醒，我聽到珠簾碰撞，似乎有人走了出來，說：

 

「滾。」

 

另一個和煦的嗓音說：

 

「我要等她醒。」

 

他們似乎吵了起來，可惜我聽不到了。

 

35

 

第二天早上醒來，一個好看的公子站在我床前。

 

他似乎站了一夜。

 

我說：

 

「這位哥哥，你是誰呀？」

 

他突然愣在原地。

 

「阿瑤……？」

 

我好生奇怪。

 

我沒有見過他，他怎麼會喊我的乳名。

 

隻有阿娘才這麼喊我。

 

突然一個黑色身影急匆匆從他身後跑了出來。

 

「阿瑤，你、你還記得我嗎？」

 

我怔愣的看他。

 

「江淮哥哥，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變高了，變大了。

 

穿著一身暗紋的黑色衣服，襯的人很好看，很疲憊的樣子，可是看著我時眼裡又很亮。

 

他怎麼會用這個眼神看著我？

 

他又怎麼會喊我阿瑤呢？他不是隻會讓我離他遠點嗎？

 

聽到我的聲音，他更激動了。

 

「阿瑤……」

 

可他一靠近我，我的腳就好痛。

 

「你……你別過來。」

 

我惶恐的看著他，摸著自己的腳，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疼痛讓我哭了起來。

 

「好痛啊。」

 

面前兩個男人，眼神都變了。

 

很快有御醫來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的腳，轉身對他們說什麼「痛覺記憶」、「意外」、「記憶缺失」的東西。

 

我問那個長的像玉一樣的哥哥。

 

「哥哥，我見過你嗎？」

 

不知怎麼，我就特別在意他。

 

他低頭看著我，好溫柔，又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阿瑤，我是長煥，來江家求學時我們見過的。」

 

我好像模模糊糊的有點印象，但想不起來了，就拉著他。

 

「那哥哥，你帶我去玩吧。」

 

在江家，沒幾個人願意理我呢。

 

江淮哥哥似乎也想跟上來，可他一來，我的腳就痛。

 

痛的我都走不了路了。

 

他看著我的腳踝，眼裡是濃重的痛色，然後又看了看我拉著長煥哥哥的手。

 

他問我：

 

「秦瑤，在你眼裡, 他是菩薩，我就是夜叉對嗎？」

 

然後他沒有等到我的回答, 就離開了。

 

我和長煥哥哥玩了好多東西。

 

蕩秋千、踢毽子、畫荷花……

 

隻是我總是容易犯困, 也好累。

 

他很體貼我, 總是走的很慢很慢的陪我。

 

走到一棵棕榈樹下的時候, 我說這棵樹好眼熟啊。

 

他彎彎唇角，衝我笑。

 

月光依然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到他的身上。

 

不知道在哪裡，我聽到砰砰跳動的, 震耳欲聾的聲響。

 

還有一次, 我突然有點暈，往前一跌, 他立刻就把我抱住了。

 

其實我本來沒有很暈，可就是覺得被抱著好輕松，於是閉上了眼睛。

 

他把我抱回去。

 

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就要睡著了。

 

可是眼前放下一道陰影，有什麼東西輕輕地貼上我的唇瓣。

 

一觸即分。

 

我幾乎僵在那裡，再也睡不著了，可眼睛仍然閉著在裝睡。

 

然後我就聽到他苦笑說：

 

「阿瑤。」

 

「我本來一直把你當妹妹，可那次之後, 好像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那次？

 

那次是哪次？

 

我想問問他，可是突然問不出口。

 

因為御醫說過, 我是一個沒有多少未來的人。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我也難得的好精神。

 

長煥哥哥帶我散步的時候，路過一片花圃。

 

樹上的杏花被風吹散, 落了滿地。

 

我高興起來。

 

對他說：

 

「長煥哥哥，我給你跳舞吧。」

 

不等他回話, 我就在一片白花裡跳了起來。

 

這舞是阿娘教給我的。

 

阿娘說讓我以後跳給心上人看。

 

我還不懂什麼是心上人，可我想跳給長煥哥哥看。

 

跳到一半，我突然停了, 視線看著身後。

 

「出來，你出來！」

 

落葉簌簌, 江淮終於還是從樹後走了過來。

 

看到他, 我更加不高興了。

 

「我隻跳給長煥哥哥看，你憑什麼偷看？」

 

江淮看了我一眼，嗓音幹啞。

 

「你以前也跳給我看過。」

 

我愣了愣, 想了起來, 可下一刻, 就忍不住眼底泛上淚花。

 

「我是跳給你看過，可是你說我是、是……」

 

娼妓之女，勾欄之術。

 

阿娘隻會抱著我，說阿瑤最聰明。

 

「作「」江淮似乎也想到了這事，臉色變了, 要向我走來。

 

我抓起地上的花砸他。

 

「你走。」

 

「不許過來。」

 

不知怎麼，這幾個字就好像壓垮了他。

 

他的背慢慢彎駝，然後慢慢離開。

 

他走了以後, 我才能好好的給長煥公子跳完這支舞。

 

隻是跳的我好累啊。

 

於是跳完後, 他就送我回去了。

 

我好努力地睜大眼睛阿，可還是好困。

 

「長煥哥哥，好看嗎？」

 

「阿瑤跳的最好看。」

 

「那阿瑤等睡醒了，再給你跳, 好嗎？」

 

「好。」

 

可是，我枕在他的膝頭，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