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書名:繁花似槿 字數:3730 更新時間:2025-05-09 15:39:00

「別學了,以後我去哪就帶你去哪。不然你成績這麼好,我媽又要拿你來教育我。」

江峤撇嘴:「學習好有什麼用?我能給你的,你這輩子都賺不到。」

我笑著答好,內心卻開始算計。

這些天江峤送了我不少禮物,包包首飾什麼都有。

從前的方槿隻會覺得不好意思收江峤的禮物,硬撐著不想讓自己顯得別有目的。

可她不懂,人心瞬息萬變。

人性就是這樣,男人不會舍不得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但一定會在意自己的沉沒成本。

本來利用江峤,一是為了錢,二是為了打發掉秦夏。

如果能讓他牽制一下我糟心的爸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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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差不多了。

我覺得他煩,有點打擾我學習。

我給裴寂發了條消息。

又在心裡計劃了一下。

認為自己應該回趟方槿家。

14

彈幕問:【你回方槿家幹什麼?】

「有事,之後我會時不時回來,不然高三時間就不夠了。」

【不夠什麼?】

「你們別管,方姐自有安排。」

即便記憶中有方槿家的樣子,可在真正見到時,還是覺得心情復雜。

破舊的筒子樓,牆面上都是斑駁的痕跡。

一層有二十多戶,走廊上密密麻麻的雜物堆放在一起。

外觀看起來破碎又搖搖欲墜。

沒人知道,就是這樣一處破舊的房子,還是當年方強拿「賣掉」妹妹換取的彩禮得來的。

那年他曾風光,成了那個村子為數不多住進縣城「樓房」裡的人。

我打開手機錄像,藏進口袋,推門回家。

方強不在。

弟弟方光宗 13 歲,正喝著可樂打遊戲。

碳酸已經腐蝕了他的牙齒,有厚重牙垢的嘴巴一張一合,嘴裡脫口而出的全是髒話。

張芬原本弓腰在洗洗涮涮。

見我回來,手裡臉盆一摔:「臭丫頭還知道回來?!正好,給你媽把這些洗了。」

我看了眼裡面,方光宗的內褲。

彈幕先我一步炸了:【我去,沒事吧大姐?這是你親閨女嗎?】

【你能不能把臉盆扣她臉上?反正你也不用在這住,需要給她好臉?】

【請也往光宗臉上扣一盆謝謝……】

我沒理會彈幕上的字,隻低頭看她:「你自己洗吧,我還有事。」

從前,方槿跟她都是被打的人。

可後來,方槿不再是了。

她並沒有為女兒開心,而是恨她可以被資助。

恨她因為被資助而在這個家裡被免去了做家務和被打,恨她竟然能過上好日子。

「你個不孝女,賠錢貨!就這麼跟你媽說話?」

她伸手就要打我。

卻被我一把拍開。

「你確定要打我?」

「打S我,你猜家裡還有沒有錢給你寶貝兒子揮霍。」

她罵了幾句國粹,指著我的鼻子輸出:「我倒了血霉才生出你這個雜種——」

方光宗見我們對罵,興奮極了,拍著手跟著罵:

「雜種,賠錢貨!」

從前,方槿會感到難過,可我不是她。

彈幕快要氣瘋了:【真是瘋子!竟然真的有這種媽媽!】

【哎,人和人的感情很復雜的,真的會有媽媽嫉妒女兒。】

【她已經被洗腦了,覺得女兒是她不幸的開端,當初方光宗出生之前,她也被人戳碎脊梁骨。】

【那她就要把傷害給自己的孩子嗎?】

我甩開她走進自己在廁所旁邊的小隔間。

將一些學籍資料和校服拿出來,順便錄下了方槿的生存環境。

要走時,恰好遇見方強回來。

他穿了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襯衣,一身臭氣燻天的煙酒味。

見我背著包,問:「你要幹什麼去?」

「我要出去。」

張芬聽見就開始跳腳:「你個小賤人還敢離家出走了?!」

方強也瞬間清醒了點,生怕我這棵搖錢樹要跑:「你他娘的想去哪?翅膀硬了?!」

我找出早就想好的說辭:「是江峤讓我搬出去的,他讓我跟他一起住。」

空氣沉默一瞬,方強消化著我話裡的意思。

張芬卻頓時紅了眼:「不要臉的東西,讓別人玩爛的破鞋,小小年紀就知道往男人家跑!」

「你……啊!」

方強狠狠甩了張芬一巴掌。

「個臭婆娘給老子閉嘴!」

她被打得一個瑟縮,驚懼地看方強。

我冷眼看著,居高臨下。

方槿心疼她媽,我可不一樣。

我尊重他人命運。

我輕笑一聲:「我能走了嗎?」

「能,能。」方強像變了張臉,賠著笑點頭。

「丫頭,想辦法懷上個兒子,掙個母憑子貴,老爸也跟你沾光。」

彈幕瞬間被一堆米字符淹沒。

「你以為我懷上了,能生下來?」

方強臉色一僵:「你——」

「不懷上,還能有點餘地,懷上,就要被一腳踹了。所以,你要珍惜我沒懷上的這段時間,多跟江家要點好處。」

「聽懂了嗎?」

「懂了,懂了,」方強露出一口黃牙,「丫頭就是爭氣,拎得清!」

窗外已被夜色浸染。

我望著零星幾顆星,深深嘆了口氣。

手機一響,我低頭看,是裴寂的消息。

我笑了聲,他動作倒是快。

15

裴寂發來了一段錄像。

昏暗的包間裡,他們這群二世祖正聚會。

江峤身邊坐下漂亮的姑娘,他竟下意識躲了一下。

「喲,江少,這是幹什麼?給小白兔守節啊?」

「聚會也不來了,天天就圍著小白兔轉,咱們江少也有今天?」

裴寂跟著問:「江峤,你對方槿認真了?」

「想什麼呢?」江峤矢口否認,「那個黃毛丫頭?我就是新鮮感還沒過,跟她玩玩。」

裴寂喝了口酒,語氣淡淡:「我還當你陷進去了,眼神真夠次的。」

江峤立刻反駁:「怎麼可能?你們丫做夢呢!」

「是是是,我們做夢看見你天天繞著人家轉——」

畫面戛然而止。

裴寂問:「演得還行嗎?」

「還行,說得跟真的一樣。」

裴寂在那頭正在輸入了半晌,最後生硬地回三個字過來:【真演的。】

我沒在意他的別扭,坐上了回市裡的最後一趟班車。

這回以後,江峤果然開始疏遠我。

他怕在朋友面前丟分,真傳出什麼竟然喜歡一個窮酸貧困生的名聲。

我沒直接跟他斷聯,而是繼續給他發消息。

彈幕不解:【他冷落你了,這不是剛好嗎?】

「冷落而已,萬一他哪天興致來了我又得陪著玩。

「得讓他討厭我才行。」

下課後,我在樓梯堵住江峤。

「你最近很忙嗎?」

江峤眸光閃爍:「很忙。」

我裝失落:「我知道了。」

江峤心裡煩躁,可又琢磨出點舒服來。

他掐住我的下颌,讓我跟他對視。

「想我了?」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聲音卻怯懦期待:「嗯。」

「明天晚上有賽車比賽,陪我去?」

我面上雀躍:「好。」

16

我買了點便宜的化妝品,拙劣如小醜般給自己化了個技術並不好的大濃妝。

江峤喜歡方槿清純的樣子,那我就在他的雷區蹦迪。

果然,眾人奚落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時,江峤登時變了臉色。

我給他丟臉了。

下一秒,眾目睽睽之下。

他拿了一瓶冰水,走到我的面前。

兜頭淋下。

即便是六月的天氣,冰水的感覺卻依舊刺骨。

劣質化妝品登時暈開,我在江峤冰冷的聲音中打了個寒戰。

「醜S了。」

他扔開礦泉水瓶,轉頭載了另一個時髦漂亮的女孩。

彈幕瞬間閃過一串罵人的符號。

【果然,狗改不了那啥,這種人還是算了。】

【之前說純愛的出來挨打!】

裴寂欲言又止。

我眼神受傷,倉促低下了頭。

他果然又是第一。

摘下頭盔時,夜風吹過他的短發。

我們遙遙對視,看他在起哄聲中把另一個女孩抱下後座。

我拿紙巾擦幹淨臉,執拗地等他走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江峤神情說不出的煩躁。

可周圍所有人都在看他。

江峤哼笑一聲:「是,所以你滾遠點。」

他不理我了。

太好了。

我開開心心開始學習。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我想這次能考得好一點。

再拿著成績單去見小林警官。

之前的方槿因為喜歡江峤而羞於去見小林警官,切斷了與她身邊為數不多能給她建議的人的聯絡。

至少,我要對小林警官的善意有一份交代。

裴寂跟我在圖書館偶遇。

「你費這麼大勁,就是為了在這好好學習?」

「是啊。」

他甩下書包坐我身邊:「真行。」

「我不像你們,擁有什麼都容易。我要得到什麼都得自己伸手去拿,包括一個安靜安心的學習環境。」

來自家裡的壓榨、同學的欺負與孤立、因為身份特殊而招惹到的視線。

很多人唾手可得、因為太過平常而不懂珍惜的,卻是方槿夢寐以求的。

裴寂眼神一黯。

「我幫你這麼多,你要怎麼謝我?」

「謝謝啊。」

裴寂失笑:「就這?」

我把卷子豎起來在桌子上捋平整。

語氣漫不經心:「你可不是什麼私生子,父母在本地政商界有頭有臉,還是個紅三代。我沒記錯的話,咱們這有條路都是以你爺爺的名字命名的。況且你家裡人都很正派,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不好好學習隻知道折騰些別的,不好吧?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完全的路人甲,我見過報的。」

裴寂啞然,笑罵了一句:「靠。」

17

期末考試結束。

我望著自己級部第三名的成績,輕輕松了口氣。

我約了小林警官在一家私房菜見面。

她執意要請客,我便把自己的成績單給她看。

小林警官眼前一亮:「你真的很棒。」

她看起來面色圓潤不少,還會下意識護住肚子。

我抿唇,小聲問:「你是不是?」

「你猜對了,」小林警官輕笑,「我懷孕了,遇到了個還不錯的人。」

她還不放心,又補充道:「不用太向往,這不是你必須要做的事。如果你想做,那等你足夠好的時候,對的人會來找你。」

我衝她笑:「我知道的。」

漫長的暑假,方槿爸媽都打過幾次電話。

但凡他們問起,我一律回答自己就住在江峤家。

我偶爾會回去,接受一下方槿媽的怒罵和方光宗的鄙夷。

拍點視頻,調節一下心情。

偶爾也跟彈幕上常來關懷我刷禮物的兄弟交流一下。

但大多數時間還是在不停地刷題、看書。

方槿真的很聰明。

她記性很好,多背幾次就能印象深刻,題型運用更能舉一反三。

我用她的記憶和能力,有種自己才是開掛那個人的感覺。

江峤也聯系過我一次。

他這段時間去海市陪媽媽。

大抵是還沒被認回去又受了氣,他喝得爛醉,打電話說想吃我做的面。

我又不是保姆,當時就掛了電話。

夏去秋來,轉眼就是高三。

時間更加緊張,肅穆的氣氛縈繞在每個人頭頂。

江峤又約了我兩次。

我原本以為拒絕幾回,說不定這人就沒心情再來找我。

隻是沒想到,他好像比我想象中的還喜歡現在的方槿。

喜歡到願意放下一點珍貴的自尊。

我面色不善地看著堵在面前的人:「你還找我做什麼?」

「小心眼啊,還生氣呢?」

「我沒有。」

「耍脾氣是吧?約你好幾次都不出來,」

「沒耍脾氣,」我眼眶泛紅,「就是覺得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