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是剛剛從太太屋裡取了燕窩,要熬給二爺喝。
見我提著的食盒裡隻有一葷兩素,米飯也是陳米,就忍不住笑了:
「喲,連翹姐姐,這是三爺的晚飯?哎呀,這真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姐姐明明是我們這一茬丫頭裡最出挑的,怎麼就跟了三爺去呢?」
「不過也好,三爺以後分不了多少財產,恐怕沒錢娶妻,姐姐,你可得抓住機會啊。」
「但這話又說回來,這三奶奶又有什麼意思?連二爺屋裡的掃地丫頭,都比她體面些!」
她說的話,尖酸刺耳,我卻少見地沒有直接動手,而是上下打量著她,腦子裡突然有了一個絕好的主意。
8
我對連枝說,別以為她進了二爺屋裡就肖想當姨娘。
「那屋裡都是人尖子裡的人尖子,隻怕你現在下手,都隻能喝點湯了,你還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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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得臉色漲紅,但卻若有所思。
第二天,我再去打探消息,就聽說,她昨晚跟二爺睡在一張床上,不讓人進去。
我笑了。
按照前世的軌跡,她應該是在一年後才下手。
可被我幾句話一激,她有了危機感,忙著拔這個頭籌,都忘了二爺年紀尚小。
而她一破例,其他丫頭們也都坐不住了,紛紛效仿。
僅僅半個月的功夫,就有二爺病了的消息傳出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腎氣不足,虛軟,得養。
那是府裡養著的大夫,自然不會說出讓主子們難堪的話來,十分委婉。
但是太太溺愛慣了,一聽這話,急得不行,哭著說是老爺素日裡管教太嚴,給二爺嚇病了。
這一急起來,她就顧不得折騰三爺了,一心都撲在二爺的病上。
我和三爺都大大松了一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松到底,我就被抽借到了二爺的住處。
原來是太太把所有人指使得團團轉,二爺屋裡人手不夠,因此從各處抽調了來暫用。
本來是從廚房、針線等處調人,隻是太太因二爺的病,脾氣不好,已經打了好幾個丫鬟,大家因此都有點發怵,推三阻四,最後把我推了去。
反正,三爺有沒有人伺候,是沒人在意的。
然後發生了更糟糕的事。
被抽調的第三天,我正在灶下熬藥,二爺到處闲逛,竟好巧不巧地,撞進了這屋裡。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是誰,就被他完完全全地看見了我的臉。
他的眼睛裡全都是驚豔。
「這位……姐姐。」他腆著個臉跑過來,自來熟地拉住了我的手,「我想嘗嘗你嘴上的胭脂,行不行?」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太太帶著幾個丫頭追了過來:「靈均,你這孩子,病了也不好好躺著。」
二爺這才松開我的手,笑嘻嘻地把腦袋扎到太太懷裡,撒嬌:
「太太,咱們府裡有這麼標致的姐姐,你怎麼給了旁人,不給我啊?求你疼我一回,叫她來我屋裡伺候吧。」
那一瞬間,前世的記憶從腦海中掠過,汗珠子頓時就打湿了我的衣衫。
湿衣貼在身上,不比平時寬大衣服,越發勾勒出胸挺腰細。
太太的目光登時如刀子一般,投射到我身上。
9
不妙,不妙啊!
照這個架勢,就算我不被調到二爺房裡,太太也要宰了我。
我的心咚咚跳,腦子卻轉得飛快,急忙開口:「回……太太,回二爺,奴婢是三爺房裡的人。」
二爺湊近我:「靈臺房裡的人?可憐可憐,一朵鮮花,竟遭荼毒了!你放心,隻要你跟著我……」
「不行!」太太卻厲聲阻止了他,「我想起來了,這丫頭就是半年前那個豬剛鬣,什麼時候出落得這麼勾人,專往爺們屋裡鑽,陳實家的呢,把她帶出去,這就發賣了!」
發賣?或許又是一條生機。
想到這裡,我也不十分掙扎。
外面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卻見三爺匆匆跑了進來,一見到我,就抓著我的手往胸口貼,笑得露出一對小虎牙。
可我分明看到,他的牙齒在打戰。
「好姐姐,你莫怪我不來找你,是碧雲和彩蘭管著我念書呢,她倆說,有你在,我淨起歪心思。」
說著,他像是才看見太太和二爺,頓時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戰戰兢兢喊太太、二哥。
太太不答話,隻是眯著眼睛打量他:「那兩個丫頭叫你念書?怪道你能得先生誇獎。」
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目光一遍一遍刮著我的杏眼桃腮、柳腰蜂臀,突然笑了。
她轉頭,對二爺說:「碧雲和彩蘭不好,你怎麼不說給我知道。既然這樣,把她們撵出去也罷了,專門叫這個俊俏的丫頭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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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爺是連滾帶爬逃出去的。
他緊緊抓著我的手,掌心裡黏膩地出了一層汗。
這是他第一次,用計謀救人;也是第一次用計謀害人。
救了我,害了欺負他的兩個二等丫鬟。
太太信了他的鬼話,專門留下我這個「狐媚子」,把那兩個「忠僕」趕出了裴家。
「連翹姐姐,我害怕。」
「沒事沒事,三爺,多謝你救奴婢。」
我問他,怎麼就出現得那麼巧。
「我……我……」他攥著衣角,有點怯生生還有點驕傲,「我怕姐姐在二哥那裡出點什麼事,就像我姨娘……所以……」
所以,他一直徘徊在二爺院子外,一聽到裡面出事,就立刻闖了進去。
我誇他聰明,他卻害羞地別開了話題:
「這樣不行,太太見不得我用功,咱們得想個法子。」
自那日起,我們房裡就經常傳出玩樂之聲,三爺的功課一落千丈,經常被先生訓斥,半個月裡總有十天是腫著手心。
太太很得意,再也不提要發賣我的話,還主動給三爺改善伙食,老爺生氣要動家法,她也一副慈母的模樣,連連勸阻。
可背地裡,卻跟她娘家姐妹嘲笑:
「那個小孽種?不消為慮,如今被一個狐狸精纏住了,兩個人加起來沒有一根毛,就……嘖嘖,滿腦子那些齷齪事,哪裡還顧得上子曰詩雲呢!」
她這樣堅決地把我留在三爺身邊,二爺也隻能作罷,難免嘆息一番,就又跟丫頭們尋歡作樂、成雙成對去了。
連枝從這件事裡得了啟發,專門買了束腰的帶子,狠命將腰勒細,還學著我的模樣走路,果然拔得頭籌,成為二爺的心頭好。
她得意極了,專門跑來找我炫耀:
「人呀,不信命不行啊。你瞧瞧你,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不像我,光石榴紅綾的裙子就有三條,三條吶!」
「二爺屋裡都是女人裡的人尖子,那又怎麼樣,能爭得過我連枝的人,還沒落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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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來暑往,很快三年過去。
三爺已經滿十五歲,長得纖瘦高挑,足足比我高了半個頭。
他還是那麼溫柔腼腆,笑起來時露出一對小虎牙,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連翹姐姐,今日是族裡的家宴,叔伯堂兄們都要去,我就不能回來吃飯了。」
「你自己吃,可要多吃些。」
說著,他就低下頭,以便我能踮起腳尖,給他戴上我親手縫制的發冠。
「不要吃酒。」我囑咐他,想想,又加上一句,「切莫露才。」
旁邊的小廝撲哧笑了:「姐姐又說笑了,咱們這裡,丁可丁,卯可卯的,有什麼財往外露?」
我隻笑著不說話,打發他去了。
他是站著出去的,卻是被抬著回來的。
我被唬了一大跳,急忙抓著小廝問,這才知道,家宴上,大家聯句作樂,三爺隨口作了一句極好的,引得大家誇贊,他害怕「露才」,下一輪又接連做了兩句粗俗不堪的,搞得全場哈哈大笑。
老爺自覺庶子給自己丟了面子,家宴結束後,就把他撂倒,狠狠給了他一頓家法。
「三爺也是,多作一句詩都露餡,怎麼冤得老爺不生氣?」小廝最後總結道。
我打發揍他,回到屋裡,卻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掩面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感覺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
三爺傷重高燒,半睜著眼睛沒有焦距,手卻緊緊攥著我不放:
「……連翹姐姐,對不起,又讓你哭了……」
「以後……以後……不會了……」
「可是,我沒書可讀了……怎麼辦呢,連翹姐姐……」
12
三爺丟了好大一個人,正好給了太太表現的機會。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來看了庶子好幾回,還囑咐我,去她那裡拿上好的金瘡藥。
我本不想去,又恐她生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
走到門口,院裡靜悄悄的,想必是小丫頭打盹去了。
屋裡有說話聲傳來,正是太太和連枝。
「……這回三爺挨打,對咱們二爺也是個警醒。不瞞太太,二爺屋裡,難道就沒幾個狐媚子嗎?時常也勾著二爺分心,奴婢看著,心裡著實焦慮。想要來說,又礙著素日的姐妹情,不說,又愧對太太愛重奴婢的一片心……」
太太聽連枝這麼說,感動不已,連連誇她一心為主:「你這孩子倒是好的,不枉我提拔你!我是要你跟在二爺身邊一輩子的。你好生看顧他,往後啊,他的媳婦在我跟前,也未必有你的體面……」
我心裡正感嘆誰那麼倒霉當了二奶奶,就見連枝春風滿面地走了出來。
我躲到院門外,還是被她看見了。
「太太方才的話你也聽見了,我可是內定的姨娘。」
「你當初可是最拔尖的,我還記得,那訓導嬤嬤總誇你,總罵我。」
「可沒辦法,誰讓你選拔那日,腫成個大豬頭呢?」
我抬手,剛想給她一巴掌,突然又想到另一個好主意。
「是嗎?」我收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可若是太太知道,你是第一個爬上二爺床的,你猜猜,她會怎麼對你?」
她一下子就卡殼,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可沒這闲工夫,不過,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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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夾花樣子為由,借了二爺的毛筆、蒙紙還有幾本大部頭的書。
「左傳,春秋,孟子……還有那本是……俏寡婦外傳?咳咳咳咳!」
三爺捉著我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那些書名,讀到最後一本,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我也鬧了個大紅臉。
二爺屋裡,怎麼有這種東西!
看來,他根本就沒有認真讀書,隻學了些花架子罷了。
「連翹,」他突然湊近我,「你以後不要走好不好,我讀完這些書,一定能出人頭地,我養你。」
我隻當是他小孩子脾性發作,笑道:「知道你拿我當姐姐,可誰家姐姐一輩子不嫁人的?」
「不,不,」他結巴起來,吭吭哧哧好一會兒,吐出一句,「我是說……我們……」
我嚇了一跳:「你要讓我做姨娘?這可不——」
「不是姨娘。」仿佛下定了決心,一雙鳳眼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是做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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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愣了一會兒,心想,完了,這孩子瘋了。
於是我刮了刮臉,羞他:「小小子,坐涼床,吃果子,想新娘,若要問……」
他的臉也紅透了,急忙放開我的手,借口溫書,逃走了。
理由也是很正當的——再過半年,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集賢會。
按照我們的計劃,他得在全京城人面前,一鳴驚人才好。
唯有如此,才能足夠聲名顯赫,引起足夠的關注,徹底脫離太太的掌控。
可老爺不讓他去。
「家宴還不夠你丟臉嗎,還要去集賢會!你休想!」
這事兒好辦,我買通了太太身邊的一個小丫頭,讓她在太太面前提起,二爺的學問恐怕還不足以支撐這種盛會,到時候墊底,就不好看了,恐怕還要挨打。
「不過,若是三爺去了,那就不一樣了,三爺什麼水平啊,不得襯得二爺跟文曲星下凡似的。」
太太還沒說什麼,正愁這事兒的二爺就心動了,急忙一陣撺掇。
最終,這娘倆說服了老爺。
這期間,我還聽說,太太在二爺屋裡,抓到了幾個不安分的丫頭,也有杖斃的,也有撵出去的,也有「自己跳井」S了的。
到集賢會那日,三爺終於有驚無險地,坐進了去王府的馬車裡。
而我,則在家裡焦急地等待著。
最後,幹脆跑到內院門口的石階上坐著等。
成敗在此一舉了。
似乎過了足足一百年的功夫,終於聽到外院裡有喧哗聲。
我急忙伸長脖子往外開,一眼就看到,兩個小廝正抬著一個藤屜子,上面趴著個打得血淋淋的人,那身形,看著就是三爺!
我腿一軟,幾乎站不起來。
還沒說話,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看。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挨打了呢?集賢會上出了什麼岔子?
不能啊,三爺這些日子刻苦用功,他寫的東西,小廝偷偷拿出去給人看,那些書生們都說寫得極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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