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鎮，烏有村。

 

青天白日，街道上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秦樂齡試探著敲響一戶人家，回應她的卻是一陣怒吼：“大白天的不睡覺，有病吧？”

 

隨之而來的，還有重物砸在木門的聲音。

 

很顯然，對方的起床氣有些重。

 

秦樂齡張大嘴巴，半天沒有合上。

 

她看向周執，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正常人，應該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吧？”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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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被幾家村民拒之門外後，秦樂齡終於忍不住了。

 

“這裡一點煙火氣都沒有，該不會有鬼吧？”

 

早在來此地之前，便有人稱這裡為鬼村。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來，卷著幾張冥幣從二人腳邊飄過。

 

秦樂齡的餘光看向風吹來的方向，一張慘白的臉正映入她的眼簾。

 

“鬼啊！”她尖叫一聲，跳進了周執懷裡。

 

順著秦樂齡那顫抖的手指，周執看到街道盡頭，有一行人正悄無聲息地走來。

 

為首的二人舉著“金童玉女”，後面的人在四處撒紙錢。

 

他拍了拍懷裡的人，小聲道：“是個紙人。”

 

秦樂齡這才松開了手。

 

“這是，出殯？”

 

“不像。”既無吹打，也無哀嚎，幾人的臉上，甚至掛著喜色。

 

這場景，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二人默默立在一側，直到隊伍的最後，他們看見一頂轎子。

 

轎子上跪坐著一名七八歲的孩童，他雙目緊閉，生S不明，渾身上下貼滿了符咒。

 

“那是什麼？”

 

周執眉頭緊皺，搖了搖頭。

 

這像一種古老的祭祀，神秘而又詭異。

 

忽然，那孩童的手指動了一下。

 

“那孩子還活著！”秦樂齡驚呼出聲，吸引了隊伍領頭人的注意。

 

領頭人臉色有些不善：“童子聖體也是你們能看的？”

 

“那分明是個孩子。”秦樂齡對上那頭領，“你們要把這孩子怎麼樣？”

 

“別亂說話，會得罪神靈。”

 

“你們若是不把孩子放下來，我就去報官。”

 

領頭人臉色一沉。

 

二人僵持不下之時，從隊伍後面跟上來一位老者，攔住了他們。

 

“哎呀，這位姑娘你不要耽誤我孫兒成為通靈童子！”

 

“這是您孫子？”

 

老者姓李，是村裡頗有聲望的族長。

 

李族長用拐杖敲著地面，焦急道：“我孫兒隻是去接受神靈洗滌，又沒有什麼性命之憂，你們這些外人懂什麼？”

 

聽到沒有性命之憂，秦樂齡暗暗松了一口氣。

 

“通靈童子，是什麼？”

 

族長瞧著隊伍漸漸走遠，面帶喜色：“通靈童子能為村子帶來福祉。”

 

末了，他又補充道：“哎，我跟你個外人說什麼。能成為通靈童子，是我李家莫大的榮幸。”

 

秦樂齡捏著周執的手，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這句話，似乎不久前剛剛聽到過。

 

2

 

二人輾轉，找到一家客棧。

 

小二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見到客人，立馬笑臉迎了上去。

 

“哎呀，客官這麼早來這裡，是吃飯還是打尖兒？”

 

早嗎？

 

秦樂齡看了眼外頭正盛的太陽，不禁沉默。

 

“住店。”周執又補充道，“備一桌飯菜，送上來。”

 

客房在二樓，順著窗戶看向那條寂靜巷子，紙幣落滿整條街道，即便是在白日裡，也感覺到了一絲陰森。

 

店裡的小二手腳麻利，很快便端著飯菜敲開了門。

 

周執狀似無意地問道：“小二，麻煩打聽一個人，你可認得陸域？”

 

這裡是師叔失去蹤跡前，最後落腳的地方。

 

小二手下動作未停，想也不想地回復道：“沒聽過。”

 

秦樂齡取出一塊碎銀，放在桌子上：“您再仔細想想？”

 

“哎喲，您瞧我這腦子，這裡以前的確有個姓陸的先生，能掐會算，接連在客棧住了好些日子。”小二的眼睛直發光。

 

“那你可知他後來去了哪裡？”

 

“這我不就不清楚了。”小二撓了撓腦袋，“烏有村每年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哪能都記得呀。”

 

“哦，那也太可惜了。”

 

眼見著秦樂齡要將碎銀收回去，小二著了急：“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肯定會知道。”

 

“誰？”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通靈童子呀。當年陸先生掐指一算，便算出了第一任通靈童子。”

 

秦樂齡與周執對視一眼。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聽到通靈童子這個名字了。

 

想到轎子上那個年幼的孩子，秦樂齡不禁問道：“這通靈童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烏有鎮呀，每三年便會出一個通靈童子，他們可以與神靈對話，受神靈庇護。”小二將那碎銀揣到自己懷裡，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這通靈童子每指一處，定會有寶藏藏匿其中。”

 

秦樂齡眉頭一皺，看向周執：“真的有這麼神嗎？”

 

“當然，這哪能做得了假？”

 

而周執卻問道：“你說這裡每三年便會出現一個通靈童子，那之前的童子呢？”

 

“升仙了呀。等神靈洗滌儀式結束以後，前任童子升仙，現任童子便可以繼承前任的記憶，繼續為村裡的人祈福。你們來得巧，正趕上了三年一度的洗滌儀式。”說起這個，小二的臉上隱隱帶著一絲驕傲，“過了今晚，少東家就要升仙了。以後少東家可要保佑客棧紅紅火火呀。”

 

他嘴裡那位即將升仙的人，是客棧老板娘李紅梅的弟弟。

 

因著客棧出了一個通靈童子，這些年來，村裡人對他們都敬畏有加。

 

甚至為了沾沾福氣，每月定期都會來住上一日。

 

“哦？如此說來，我們也算僥幸沾了沾少東家的福氣。”周執似笑非笑地看向小二。

 

隻見小二仰著腦袋，一臉得意。

 

他掂了掂手上的銀子，提醒道：“話說回來，兩位客官今晚不要亂跑，免得衝撞了神靈。”

 

3

 

烏有村的村民日出而息，日落而出。

 

但因著日子特殊，夜幕降臨以後，家家戶戶依舊緊閉大門。

 

唯有牆頭偶爾露出幾個腦袋，好奇地朝著四周張望。

 

秦樂齡原本以為客棧中沒有什麼人。可沒想到戌時剛過，客房裡人便三三兩兩地出來了。

 

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烏有村的風俗。

 

“都是些有錢人呀。”秦樂齡趴在欄杆上，瞧著樓下的人。

 

“哦？何以見得？”

 

秦樂齡指著窗邊的老漢說道：“你看那個人，雖然衣服普通，但是他手中的龍頭拐杖可價值不菲。”

 

她又指向角落裡的女子：“這姐姐看似低調，但夜明珠直接鑲嵌在鞋上，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

 

周執看著秦樂齡如數家珍，不禁開口道：“秦小姐果真見多識廣。”

 

秦樂齡聽出話語裡的揶揄之意，她瞪了一眼周執，反駁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好歹父親是當朝三品官員，怎麼可能會沒點眼見呢。

 

“那你還看出些什麼？”

 

秦樂齡靈光一閃，再次打量著樓下這群人。

 

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上，基本可以判定這群人來自五湖四海，並非本地人。

 

他們衣著普通，可是偶然露出的配飾卻又價值連城。

 

“他們是商人？”秦樂齡隱隱猜測道，“可是他們聚集在這裡做什麼？”

 

“不僅是商人，還是古董商人。”周執雙眉緊蹙，手指不自覺地在欄杆上敲了敲，“幾年前，我曾協助大理寺破獲一起倒賣名器的案件，這些人我曾在畫冊裡見過。”

 

這看似不起眼的客棧，藏著諸多的秘密。

 

“小二說過，通靈神童可以尋到寶藏。”秦樂齡對上周執的眼睛，緩緩確認道，“他們是衝著寶藏來的。”

 

“也可能，是衝著通靈童子。”

 

通靈童子的能力，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周執的話剛剛落下，外面便傳來吹打的聲音。現任通靈童子，正端坐在轎子上，由他的信徒們送往洗髓池。

 

秦樂齡順著窗縫，看見那長長的隊伍，再次走過白日裡的路。

 

忽然，隊伍裡發生一陣騷亂。

 

街道盡頭，出現一排人，地上煙霧繚繞，看不清那群人的臉。

 

有人喊道：“何人擋路？”

 

沒有得到回應。

 

昏暗的燭光下，整個街道都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那喊話的人上前一步，可還沒等靠近，便被嚇了回來。他戰戰巍巍道：“是，是陰兵。”

 

“轟隆！”

 

天空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秦樂齡挑開窗戶，伸出頭朝外看去。隻見巷口那排若隱若現的人影忽然動了起來。

 

他們身披鎧甲，手執武器，步履一致。每向前一步，便發出詭異可怕的聲響。

 

不知何人，突然驚呼一聲：“是陰兵借道，都快閃開！”

 

通靈童子依舊穩坐轎中，他嘴唇未動，卻能聽到他的聲音。

 

“吾有神靈庇護，何懼陰兵？”

 

剛剛產生一絲懼意的信徒在聽到通靈童子的話，瞬間像是吃了定心丸。

 

陰兵後面，似有光閃過。

 

還未等秦樂齡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就被周執揪住衣領，整個人都被拽回到房間裡。

 

那用來支窗戶的棍子順勢掉落樓下，砸在轎夫的頭上。轎子一歪，通靈童子便從轎子裡面滑落下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像是演練過很多遍似的。

 

但隻有秦樂齡知道，是自己的瘟神屬性被激發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不滿地看向周執：“我不要面子的嘛……”

 

話音剛落，窗外傳來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還有射入血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