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家一夜之間垮了臺,偌大的院子裡隻剩下了我們三人。
既然被貶為庶人,這侯府便是不能再住了。
我套了牛車,將夫人同陸放拉回了村裡。
5
陸放傷的很重,下半身鮮血淋漓,村裡的大夫根本不敢醫治,隻一個勁的叫我們準備後事。
侯夫人坐在床邊沉默許久,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遞給我。
“阿寧,你去把這塊玉佩當了,然後請個靠譜的郎中來吧。”
那塊玉佩,是侯爺跟侯夫人的定情信物,也是侯爺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侯爺下獄以後,我常常見她拿著這塊玉佩偷偷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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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眉眼憔悴,靠在破舊的棉被前一臉頹像。
我捏緊手裡的玉佩向外走去,爹娘此刻正站在門外拘謹的往裡看。
見我出來,他們才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來。
“閨女,聽說侯府糟了難,會不會連累到你?”
我搖搖頭,溫聲安撫他們躁動的情緒。
“現在此事已了,當前最重要的是小侯爺的傷勢。”
爹爹皺著眉往裡屋看,小聲道:“我看小侯爺那個傷,懸。”
娘也跟著附和道:“那屁股都爛成那樣了,又值盛夏,怕是不成了。”
我沒說什麼,隻是快步向京中走去。
緊趕慢趕,日落之前,終於帶回了一位願意出診的大夫。
彼時陸放已經被燒得神志不清,嘴裡直嚷嚷著“我父冤枉”
侯夫人生怕大夫覺察到什麼,趕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大夫皺著眉看了許久,才下了決斷。
“不好治,但也不是不能治。”
藥方裡全是名貴的藥材,一帖藥便要七百文。
侯夫人捂著帕子咳了又咳,轉頭詢問我玉佩當了多少。
那玉佩上有侯爺的印刻,即使名貴,卻也已經大打折扣。
我走了許久,才有一家當鋪願意收。
“玉是好玉,隻是來歷不吉,我隻能出二十兩。”
我求了又求,那老板被我磨得沒有辦法,又給我抬了二兩,隨後他說:“這是頂天的價了,你要是嫌錢少,那就另尋他人吧。”
我咬咬唇,將荷包交到侯夫人手裡,有些難以啟齒。
“侯夫人,我隻賣了二十二兩。”
“二十二兩,不少了,”侯夫人又狠狠的咳了一聲,她說:“隻是我現在哪裡還算的上是什麼侯夫人,阿寧,你若是不嫌棄,就喚我雪熙吧。”
我自然是不能直喚她的名字。
畢竟她是陸放的繼母。
於是我改了口,喚她夫人。
陸放的傷很是兇險。
高燒不退,傷口反復潰爛發炎。
手裡的銀錢眼看見了底,我隻能自告奮勇,將剜去腐肉的活接下來,如此便省去了大夫出診的勞金。
隻是傷口著實嚇人,我每每弄完,總是要難受好一陣。
早前回門夫人準備的補品禮物現在派上了大用場,我也不知什麼功效,隻一個勁的燉了給他倆吃。
夫人補的面色紅潤,連舊傷也好了大半。
半個月後,陸放醒了。
彼時他瘦的不成人樣,臉頰凹陷,皮膚蠟黃,哪裡還看得出曾經的肆意輕狂。
他隔著昏黃的燭光看我,沉默半晌,他才啞聲道:“溫寧,謝謝你。”
6
陸放的命保住了。
傷口愈合的很慢,但是總算是不再惡化。
除夕夜,他捧著酒跪倒在我爹娘面前,把二老嚇了一大跳。
他說:“救命收留之恩無以為報,從前種種是陸放失禮,在此向二老賠罪。”
除夕夜一過,我便跟夫人商議如何賺錢。
銀錢已剩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了三兩銀子,還不夠租鋪子的押金。
思來想去,我們準備開一個早點攤子。
油條炸糕豆腐腦,成本低廉,需求量大,隻要我們勤快點,掙個溫飽不成問題。
次日一早,我跟夫人便收拾東西推著木車出了門。
彼時天還未亮,地上積雪未消,我們走的艱難,即使拼了命趕路,到達集市後天也早已大亮。
夫人額前的碎發早就已經被汗水浸湿,她站在我身邊,滿目哀愁。
“阿寧,這可怎麼辦?”
我將車推到一處空闊地方放好,隨後讓她看好車子。
等我提留著兩塊豬肉回來時,她正被兩個中年男人刁難。
她嬌生慣養,就連發火,都像是一隻驕矜的小貓,越是掙扎越是撓的人心痒。
我走上前,冷臉拿出腰間別著的柴刀往木板上一砍,那倆人立刻噤了聲,灰溜溜的走了。
夫人臉皮薄,說不出什麼髒話,急的滿臉是汗。
我熟練的將東西擺好,然後拿出豬肉開始剁餡。
油面已經發好,放到明天肯定要壞,既然做不成油條炸糕,我便打算做餡餅。
將面團擀成薄餅,隨後塞上滿滿的肉餡,餅口一捏,往鍋裡一拍,一個餡餅就完成了。
餅味極香,半天就賣完了。
夫人捧著木盒子一個一個的數錢,等她將錢全部理完之後,她轉過身驚呼道:“阿寧,我們賺了四百文。”
四百文,還不夠之前她在戲院嗑一盤瓜子的錢。
她捧著沉甸甸的錢,又看了看我額上的汗水。
她說:“阿寧,我從不知道賺四百文錢是這樣難的事。”
過了年後,陸放基本已經痊愈。
在我們的攤子被人砸壞第三次的時候,陸放開始跟我出攤。
夫人在家中同娘親一起磨豆子。
陸放是第一次,面對著嘈雜的人流整個人愣在原地像個木頭,隻有在別人給他遞錢的時候才有點反應。
身邊的王媽沒見到夫人,卻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便抻著脖子問我:“這個小郎君是小雪的夫君嗎?”
陸放顯然是想起了他們之間略有些尷尬的關系,表情意一時之間有些難看。
我搖搖頭,道:“不是,他是小雪的弟弟。”
王媽這才露出了然的笑,道:“怪不得呢,兩個長得都長的跟畫上的仙人一樣。”
因為有了男人出攤,來找事的人也不敢露面了。
七月份的時候,我們終於攢夠了三十兩銀子。
我將油膩的銅板兌換成銀錠,雙手捧到夫人面前。
“夫人,我們去接侯爺回家吧。”
彼時夫人正著粗布衣裳,坐在馬扎上磨豆子,聞言呆愣在原地,過了半晌,她眼睛忽然紅了。
隨後大顆大顆的淚珠墜落下來。
7
關於攢錢贖侯爺屍骨這件事,我一開始並不知情。
有好幾次,我半夜驚醒,卻發現身邊沒有人。
穿衣去尋的時候偶然撞見過夫人同陸放站在大門口。
說實話,從背影來看,他們真真是般配。
我聽見哀戚的聲音順著風飄來。
夫人說:“陸放,我去縣衙打聽過了,侯爺的屍骨被收攏了起來,隻是若是要帶回,要給他三十兩銀子。”
“我們已經給阿寧添了許多麻煩,這三十兩銀子,我們不能問她要了。”
陸放自從傷好之後身子骨一直不太硬朗,這個時候更是重重的咳了幾聲。
“我得跟著她出攤,不然總是有人欺負她個女子沒人依仗。”
他停頓了片刻,隨後又接著道:“我最近託之前的好友幫我尋了一份抄書的活計,雖然錢並不多,但最起碼是個進項。”
夫人嘆了一口氣,道:“我白日裡磨完豆子,也去抄一些,這種事情拖不得。”
我躡手躡腳的回屋,沒多一會兒,夫人便輕手輕腳的推門進來了。
她先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像是生怕帶來寒氣凍著我一樣。
我躺在床上細細盤算著,刨除掉基本的開銷,滿打滿算,剛好有三十五兩的進賬。
正好,還能為侯爺買一副好點的棺材。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換了銀錠。
夫人到底是沒忍住,她一邊流淚,一邊尋來紙筆。
她說:“阿寧,這錢就當是我借你的,我一定會還你。”
陸放站在一邊,難得的也紅了眼眶。
他說:“阿寧,從前種種,是我對不住你。”
夫人為侯爺選了一處景色很好的地方。
她在侯爺墓前呆坐一天,直到傍晚,她才回了家。
一進家門,便直愣愣的栽倒在地。
我跟陸放嚇了一跳,套上車就往城裡趕。
大夫說她鬱結在心,一時之間急火攻心,沒有什麼大礙,吃幾貼藥就好了。
隻是夫人這場病來勢洶洶,像是要將過往擠壓的東西全部釋放出來。
等她好轉之後,我跟陸放又出攤了。
隻是這次,我們遇到了陸放之前的好友。
他們著錦衣,一腳將木車踢翻,翻滾的油鍋被推翻,朝我面門直逼而來。
我一時之間根本沒能反應過來,是陸放拽了我一把,我才幸免遇難。
為首的胖子拍拍褲腿,囂張的道:“不好意思,腳滑了。”
陸放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動手,卻被我一把拽住。
我說:“別惹事。”
“小侯爺,這就是你那個S豬匠媳婦兒?”胖子一看,突然樂了,“哎,陸小侯爺當時萬般瞧不上人家,現在不也開始吃人家的軟飯了。”
陸放的拳頭攥的S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想來陸放之前張揚,胖子也吃過不少虧,不再逞口舌上的痛快,反手從錢袋裡掏出了一把碎銀子。
“喏,”他將手裡的碎銀子扔在地上,“這是賠你的,你數數夠不夠。”
碎銀子滾進被熱油浸湿的泥土地上,髒兮兮的滾做一團。
我彎腰準備去撿,卻被陸放一把拽住了手腕。
他看著我,道:“我來。”
於是他邁出一步,伸手將凌亂的碎銀子一塊一塊的撿起。
胖子眾人哈哈大笑,還準備開口取笑,卻被身手利索的侍衛按住。
年輕俊朗的大人身穿朝服,坐在高頭大馬上,皺著眉看陸放。
他說:“陸放,你何至於此?”
8
那日的鬧劇,以胖子賠禮道歉為止。
陸放沉默的推著車,到家之後便一頭鑽進了房間裡。
自那之後,他不在埋首於抄書。
除了跟我出攤的時間,他其餘的時間一直在讀書。
他好像忽然有了自己的目標。
我問他:“是像準參加明年的科舉嗎?”
他點點頭,道:“阿寧,父親為官幾十年,我不信他會為了區區一萬兩銀子而錯判,我要為父親翻案。”
陸放天資聰穎,聽夫人說他的才華是當今天子也曾經贊不絕口的。
“隻是他自小就是天之驕子,想要什麼沒有的不到了,才養成了後來那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夫人借著燭火為我修補袖套,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臉嫌棄。
“他小的時候狗都嫌,每次欺負我的時候,侯爺都會為我做主。”
像是今晚實在太過於輕松美好,夫人難得的跟我說起了舊事。
“那時候他經常把我弄哭,都是侯爺耐下心哄我的。”
“所以當我跟侯爺成婚時,他同我說的那些話,才叫我震驚不已。”
我想了想初識陸放的時候,的確是很招人煩。
“阿寧,對不住,連累你了。”
從開始到現在,夫人已經跟我道了很多次歉了。
我們長得相像不是她的錯,我被陸放強娶到家,也不是她的錯。
相反,她還幫我為弟弟掙得了上私塾的機會。
那場宴席,如果不是她,那次的宴席我大概率會喪命在那裡。
我對她,更多的是感激。
這年年底的時候,外出求學的弟弟難得回了家。
我們圍坐在一起,吃了第一頓團圓飯。
爹爹不會說什麼場面話,隻高舉著酒杯,祝陸放馬到功成。
陸放起身回敬,到夫人這裡,他沉默了片刻,弓腰恭敬的喊道:“母親。”
夫人呆住了,直到我輕輕碰了她一下她才回神。
她應下那杯酒,語氣欣慰。
“阿放,侯爺在天有靈,見你這般自強,一定倍感欣慰。”
9
開春之後,陸放便搬進了試院學習。
那房間逼臼陰暗,陸放一米八多的大個蜷縮在那裡顯得十分拘謹。
夫人將繡好的棉襪護膝放到床角,我又將新曬好的棉被遞給他。
離著出攤的時候不遠了,我又從車上拿出一袋子炸好的肉脯給他。
“試院艱苦,莫虧待了自己,周邊都是試子,若是有合眼緣的,便同他一起分享,總不吃虧。”
陸放接過肉脯,啞聲道:“麻煩你了。”
我們之間,甚少說這種體己話。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客氣客氣,隻是之後若是你高中,還請你滿足我一個願望。”
他眼神黝黑,望著我時,有奇異的光彩。
他說:“莫說是一個,一百個也行。”
說完這話,他難得孩子氣的笑了出來。
我跟夫人又回到了街頭賣餡餅,隻是這一次,她將臉用頭巾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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