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4.
季雲崢準備草草了事。
他這種神志不清的狀態下,誰靠近S誰,唯獨不排斥我。
我奪過他手中的針,要他去床上躺好,我重新為他處理傷口。
父親雖為官但祖父曾是名醫,我年少時跟在祖父身邊學過幾年醫。
我剝去季雲崢的外衣,生起炭火把他烤暖,拆開他自己縫的線重新處理。
針穿過血肉,是會疼的,季雲崢一聲不吭,就連身體天然的顫慄緊張也不存在。
他要自己麻木,這樣才能避免痛苦,身體上是這樣,心靈上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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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崢身上的傷口數不勝數,或深或淺。
他的肋骨處有一道三指寬的傷疤,我記憶深刻。
這道疤很淺,淺得幾乎看不出來。
這是十歲那年我為季雲崢縫的。
他在我面前逞英雄,不顧危險去撿掛在樹上的風箏,站在樹枝上顯擺臭屁之時,腳下一滑,掉了下來。
被樹下的石頭尖劃傷了,鮮血如注,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要我去喊大人,說他爹一定會脫了他褲子,打他屁股。
小屁孩也要臉。
於是,我自告奮勇學著祖父的樣子替他縫了傷口。
我握針手抖,季雲崢嘴裡咬著毛巾慘叫不停,真是雞飛狗跳。
傷口縫好後,季雲崢鼻尖鼓著一個大大的鼻涕泡,眼裡還有淚花,笑的沒心沒肺。
他說:“阿月,好像真的沒那麼疼了,你以後一定是個神醫。”
要是真的成了神醫就好了。
那年祖父的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沒挨過新年便病逝。
之後,我也很少再看醫書。
15.
縫好傷口,我替季雲崢把衣服床上,他的眼神安定清明,透過昏黃的燭光對上我的視線。
眸中盡是恍惚,一瞬間掠過舊年的貪戀繾綣。
他拉過我的手,擁住我,在我耳畔輕聲。
“阿月,我們成親好不好。”
“我向皇上請旨賜婚,給你夢想過的鳳冠霞帔。我明日就進宮辭官,你不是一直想像你祖父一樣做個遊醫,懸壺濟世嗎,我當你的貼身侍衛。我們走遍大江南北,喜歡哪裡就在哪裡安家,不喜歡了立馬搬走。”
“以後要是有了孩子……她想學醫想學武,想做個小販烤紅薯,我都不攔著,隻要不學壞幹什麼都好……”
或許在那一刻,在平靜的相擁中,季雲崢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想要拯救自己。
可他說著說著咳起來,咳的越來越猛烈,最後吐出一大口黑血。
眸底的暖色盡散,神色染上慣常的幽深陰戾。
他推開我,眉眼間盡是數不出的疲倦與冷漠。
“騙你的,不要當真。”
季雲崢起身離開了房間,他的腳步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不過是強撐罷了。
外有強敵,京城內亦是波詭雲譎。
季雲崢隻要在人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虛弱,藏在暗處的對手就會衝上來將他撕得粉碎。
16.
那時季雲崢的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了,他自己也知道,卻絲毫不顧及,行事愈加囂張。
我卻心存一絲希望。
祖父曾將畢生所學寫進醫書,其中不乏解毒秘術。
替季雲崢縫傷那晚,我摸了他的脈象,確實很糟糕。
但好歹對他的身體情況有了了解,不至於摸瞎。
我隨祖父學醫的時間不長,光靠醫書慢慢摸索是來不及的。
幸好,京中回春堂的葉老神醫是祖父故交。
他醫術高明定能幫季雲崢一把。
今日回春堂義診,來排隊看病的都是窮苦人家。
我也不急站在隊伍末尾耐心的等著,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輪到我。
葉老先生髯須白發,看上去頗為仙風道骨。
他摸了我的脈象說強健有力,並無頑疾困擾,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憂思過甚。
我隻說替人問診,接著細細說了季雲崢的脈象。
葉老先生眉頭緊鎖,在聽見我的聲音之後,眼神探究的朝我打量,似要透過帷帽上的紗,看清我的臉。
良久,葉老先生哼了一聲,“這人身中多重劇毒,已是強弩之末,救不回來了。”
我慌了神,忙找出祖父一書中的解毒誊抄給葉老先生看。
“若是按著這個方子來呢,更改其中的數味藥材,應當有一線生機。”
葉老先生眼神掃過藥方,神色更是不悅。
祖父的醫書能寫成少不了葉老先生的幫忙,他看到熟悉的藥方便能推算出我的真實身份。
至於我口中那位由我代替問診的人,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接過藥方,我滿心歡喜的以為葉老先生會指點一二。
下一刻,他當著我的面將藥方撕碎,神情厭惡的看著我,好像在看一團令人惡心的汙穢。
他說,容家門風高潔,我身為容家女卻不知廉恥,墮落紅塵賣笑獻舞。
他說,我應當去S。
他說,滾出去,不要髒了地上的磚。
他揮舞著藥杆趕我,銅制的秤杆打在手背打在後腰,打翻了我頭上戴著的帷帽,露出臉上妖豔的芙蓉花。
我半步不動,撲通下跪,
葉老先生罵的極為大聲,聞聲前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
“這女人面上有刺青,定是哪個煙花巷裡的妓子吧?”
“胡說,這是容家小姐,故去的容太傅獨女。”
“太傅獨女,怎會是這幅騷浪模樣?”
“聽聞她在嶺南為了討權貴歡心,主動刺上的。回京後更是住在丞相府,趙丞相那色中餓鬼……現在轉頭勾搭上老相好進了金鱗衛西苑……”
眾多議論聲中,有人幽幽飄來一句。
“她怎麼還不去S?”
於是眾人附和。
“對啊,快去S啊。”
“要是我,肯定早就上吊了。”
百口莫辯,我氣到渾身發抖
好想用袖口裡的匕首割開這些人的喉嚨,讓他們不要再說了。
或者割開自己的,這樣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確實是這樣做的,匕首鋒利的刀尖抵住喉管。
我看向葉老先生。
“我可以去S,成全容家門楣,隻求老先生救救他。”
17.
不知從何處落下的馬鞭,卷走我手中的匕首,繼而落下,抽在葉老先生面前的藥桌上。
嚇了葉老先生一跳,倉皇躲避之間扭到了老腰。
“我看誰敢再說她半分不是。”
人未現,聲先至。
季雲崢騎著高頭大馬,一身黑衣,冷若冰霜。
議論紛紛的人群立刻低頭噤聲,但仍有人不怕S的朝這邊瞟。
他冷笑對著那人就是惡狠狠一鞭子,力道之大,見了血。
“再看就把所有人都帶去西苑地牢!”
鞭子恰好落在那人的眼睛上。
季閻王雖不似傳言中的那般赤發碧眼,滿口獠牙,可那通身肅S的氣質,早已嚇破了圍觀百姓的膽。
人群作鳥獸散。
對於葉老先生季雲崢並沒有追究,隻說世交情誼從此一刀兩斷。
我還想去求葉老先生,季雲崢不願意。
事到如今,祖父留下的那本醫術成了能救季雲崢的唯一辦法。
沒辦法,我隻能自行斟酌為季雲崢配藥。
他起初並不願意喝藥,當看到我為了配藥近乎癲狂的神色後,最終還是妥協了,端著那碗濃稠苦澀的藥湯一飲而盡。
小小瓷碗中的湯藥,系著他的命,也系著我的。
18.
藥湯的作用好不好,取決於藥材。
我想給季雲崢最好的,每每熬藥用的全是自己去山上採的野生草藥。
這日早上還是晴天,午時一過烏雲密布,大雨傾瀉而下。
我誤打誤撞躲進了山中的一間寺廟。
這是一間我從未聽說過名字的廟宇,斑駁的寺院紅牆上攀滿青藤,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縱使天降大雨,仍有香客往來不絕。
前來還願的老大娘和我說,這座廟很靈的,誠心許願定能實現。
真有這麼靈驗?
大雨瓢潑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
我於佛前雙手合十,虔誠長跪。
“信女隻求季氏雲崢此生平安,長命百歲。”
此次上山本不是為了禮佛,我沒帶香,幸好寺廟裡有香,一文錢一炷。
當輪到我時,香卻用完了。
閉眼念經的老和尚睜開眼睛看向我,告誡我。
“小姑娘,因果如此,你的願,佛祖不收。”
我隻笑笑沒回答他,朝功德箱裡捐了三文銅錢。
廟宇靈驗,靈驗的是佛,又不是這個老和尚。
他說不收就不收嗎?
我堅持不懈的為季雲崢熬藥,直到某天我站在季雲崢面前,他沒問我是誰,而是朝我招招手。
“容月,過來。”
他認得出我了。
我就說嘛,老和尚的話不可信。
季雲崢在漸漸好轉,起風時他的頭不疼了,他能分清我的模樣,他說我瘦了。
此時已是隆冬,屋子裡點著暖香,我和季雲崢並排坐在書桌旁,我看醫書他看我。
他粗粝的指間劃過我的臉頰,摩挲著描繪臉上芙蓉花的形狀。
我下意識瑟縮,他的手掌貼上我的臉頰。
不像其他人戲謔輕賤於我。
他柔聲說:“好看。”
然後問我,“誰給你刺上去的?”
他語氣如常,眼神中泛起陰狠。
我隻說忘了,輕飄飄的一句帶過。
19.
闲來無事我愛去鬧市茶談闲坐,也算開闊眼界聽寫消息。
聽人說嶺南節度使慘S被人剝了臉皮,洪都郡守手腳盡斷被做成了人彘,襄陽尉落水溺S屍身被魚啃食,趙丞相在金鱗衛地牢咽氣今日發喪。
嶺南、洪都、襄陽再到京城。
我隱隱知道了這些人因何而S。
年節將至,我想趕在過年之前去一趟寺廟。
我醫術不精,季雲崢能慢慢好轉定是佛祖保佑。
還掉舊年許下的心願,新的一年才能更好的開始。
季雲崢難得休沐,饒有闲心陪我一起上山還願。
大雪紛紛揚揚,山門前並不寧靜。
到了寺廟門口才見工匠們進進出出,佛像修繕正在重塑金身,不接香客。
我一臉失落。
季雲崢安慰我,“沒事,等過完年佛像修好了我們再來。”
見我耷拉著臉,他似是想到了什麼。
“梁豐食鋪的掌櫃探完親了,今日鋪子裡應當做了你心心念念的慄子糕。”
一聽慄子糕,我心中陰霾盡散。
我從小就愛吃甜的,最喜歡梁豐食鋪的慄子糕。
我拉著季雲崢的手朝山下走,“那我們得走快些,他們家的慄子糕賣的可快了,去晚了就吃不到了。”
季雲崢牽過我的手,將我半擁進他的大氅裡,“這不是在走嗎。”
不知此時的季雲崢有沒有注意到,他在笑,笑得露出虎牙,笑得像季小將軍一樣。
20.
下山的路並不順利,大雪壓斷了樹幹,我們隻能棄車步行。
雪已經停了,山間異常安靜。
正是因為這樣安靜,當一束不知從何而來的冷箭直對著季雲崢面門而來時,他輕易的躲開了。
皎白一片的樹叢中竄出一批又一批黑衣人,將我們團團圍住。
對面人多,季雲崢身上挨了好幾刀,他帶著我S出重圍,下山的路上全是追兵,他隻能帶著我朝山中逃去。
風刮的很大,又開始簌簌的下雪了。
風雪迷了我的眼睛,山路一重又一重,不知走了多久季雲崢帶我進了一個避雪的山洞。
他再也支撐不住,毫無徵兆的在我面前倒下。
我的手觸及他的外衣,湿滑黏膩,全是血。
他一身黑色衣袍光看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的。
季雲崢滿臉蒼白,像個S人。
我抱著他,搓熱雙手捧著他的臉,鼻尖發酸卻哭不出來,悶聲對著昏迷的季雲崢嘮叨,一遍又一遍。
“季雲崢,你別S,好不好?”
無人應我。
這個地方還是不夠安全,等到S手們解決完剩餘的侍衛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我收集山洞周圍的枯枝,撕破裙擺做成一架簡易的木筏,將季雲崢放了上去,拖著木筏,忍著刺骨嚴寒在狂風暴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拖行。
試圖找到另一條下山的路。
我不知道自己拖著他走了多久,隻在聽見季雲崢虛弱的喚我阿月時,停下了腳步。
他掙扎著從木筏上坐起身,根據天空雲層上隱隱的太陽光辨別著方向。
季雲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牌,遞到我手中,指著山勢稍緩的南方。
“你朝南走就能下山,別回城裡去,拿著這塊木牌去渡口找一個叫劉四爺的人,他會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帶我去安全的地方,那你怎麼辦?”
季雲崢深深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的樣子镌刻進腦海。
“你帶著我是沒法擺脫追兵的,隻能你先下山把消息傳出去,再讓人來救我。”
人在說謊的時候邏輯是無法通順的,要帶人救他就得先回城裡通知金鱗衛。
更何況這塊木牌的出處我很清楚。
我毫不留情的戳穿季雲崢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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