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一個精致的帖子遞給我：

 

「鎮北侯府的大小姐要過十六歲生辰，明日你安排好，和我一起去吧。」

 

我垂眸拿過帖子，第二天和雲家的馬車一起來到了振北侯府。許久未曾回來，如今這般，倒還真是有幾分近鄉情怯的意味。

 

宴會很是熱鬧，一個小丫鬟將我叫了過去，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卻還是跟著她走。

 

「我已經讓你走了，可是你現在竟然跟在雲聽晚身邊，難道不怕以後會不得好S嗎？」

 

我被帶入內院，小姐站在我面前，聲音冷厲。

 

我直直地跪在地上，虔誠叩首：

 

「奴婢是S過一次的人了，然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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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要隱瞞的了。

 

「可是奴婢有一事不明，您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記起前世的事的？」

 

小姐的臉上變幻莫測，最終還是化成一句嘆息：

 

「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是還沒遇見蕭青遠的時候，看來小姐比我醒得更早。

 

「若是不想重蹈覆轍，那個雪夜不理會他便夠了，為何小姐還要將他帶回來？」

 

一隻茶杯被打翻在地，小姐狠狠地攥著指甲，力度大到沒入掌心。

 

「不夠，比起他對我做的那些，根本不夠。」

 

「我想要他S！」

 

小姐俯身抱住我：

 

「可是琉璃你卻先動了手。動手就罷了，可是事情敗露。他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才想了那樣的法子，把你摘出去。」

 

我站起來看著她的眼睛：

 

「可是小姐你也失敗了，不是嗎？」

 

「那隻貓，還有巷子裡的侯府刺客，我們都沒有S掉他。」

 

小姐慘然一笑：

 

「你以為前世他當真是因為我讓雲聽晚沒了孩子才那樣對我嗎？他早就厭惡我至極，他那副卑微的樣子隻有我見到過，你覺得他那般的人，一旦榮登高位，就是我的S期。」

 

「琉璃，你知道嗎？慎行司泡在烈酒裡的刀子割在身上真的很疼，可是後來，我就記不清自己被割了多少到了，我隻知道，當我上半身被剔成白骨時，這顆心髒仍舊在跳動。」

 

回憶起噩夢時，她雙眼通紅，身子搖搖欲墜。

 

侯府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過來喊話，說是貴客馬上要來，讓延安小姐休息好後就出去見人。

 

她平了平思緒：

 

「我本已將你送走，你不該回來的……」

 

「既然回來，就再也無法離開了。」

 

10

 

小姐重新梳理了妝容，來到了宴會上，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

 

「七皇子到——」

 

賓客皆驚，男正衣冠，女起身，紛紛將目光投向來人。

 

隻見蕭青遠身著墨色暗紋長袍，銀狐皮大氅隨意地搭在身後，淡漠的眸子掃視著周圍人驚豔的目光，果然是天潢貴胄，一身氣質貴不可言。

 

這是他第一次，以蕭青遠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個精致的盒子被宮人呈了上來。

 

「宋小姐今日生辰，這是本皇子特意為宋小姐準備的禮物，願宋小姐歲歲安康。」

 

蕭青遠話說的倒是真誠，眉眼微斂，倒真有幾分溫柔繾綣之意。

 

宴會上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紛紛觀察著蕭青遠和小姐的反應。

 

盒子被打開，一柄精美的白玉如意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臨近的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蕭青遠拿起玉如意遞到小姐面前，賓客紛紛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這鎮北侯家的獨女不僅家室好，如今連七皇子也對她另眼相待，真不知道是交了什麼好運。」

 

一個喜歡湊熱鬧的高門夫人開口問道：

 

「京城這麼些貴女，七皇子殿下偏偏對振北侯家的獨女另眼相待，其中難道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淵源嗎？」

 

蕭青遠微微勾起唇角，姿態清貴：

 

「曾經我被奸人所害，走投無路之際，是宋小姐救我一命，才讓我能有今天。」

 

「我心悅宋小姐，今日也在諸位的見證下和宋小姐表明心跡。」

 

如今這般，是把小姐放在兩難的境地了。

 

就算她不願答應，也不能拒絕，畢竟天家威嚴，就算是再高門大戶的貴女，拒絕了皇子，又該如何自處。

 

小姐微微行了一禮，輕輕接過玉如意，態度像是默許：

 

「多謝七皇子垂愛。」

 

宴會結束，我問小姐：

 

「您那般恨他，為何不在宴會上直接拒絕？」

 

小姐握著玉如意，聲音低啞：

 

「我做了這麼多東西，卻還是沒有任何改變。今日之事，我答不答應，都不會影響結果，振北侯家的女兒，終究是要進宮的。」

 

進宮之事的確不能改變，能改變的隻有誰做皇帝，或是皇帝什麼時候S。

 

我撫上她的手：

 

「既然躲不開，那琉璃就陪您直面它。」

 

11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因為想除掉蕭清遠的，不止小姐一個人。

 

當狩獵大獵物時，往往需要集體絞S的方式。

 

雲聽晚和小姐的見面被我安排在茶樓的雅間。

 

「宋延安，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竟也能站在一起。」

 

她的眸光直視著小姐，整個人好像是換了一個芯子，清冷中帶著幾絲決然。

 

二人一對視，便都了然了對方眼中的情緒。

 

「他那般愛你，你舍得對他動手？」

 

小姐調侃地試探道。

 

「他不過是喜歡女子沉靜的性子，想將其關在籠中當個金絲雀罷了。」

 

「可是宋墨白是整個京城中最清白的人，他對那樣的人下手，憑什麼還能安安穩穩的端坐高臺？」

 

小姐抿了一口茶水：

 

「你倒是還和前世一樣，始終是對你青梅竹馬的情郎一往情深。」

 

「前世的那個雪日，是你自己喝了墮胎藥才會流產的吧。」

 

雲聽晚微頓：

 

「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想到因為這件事害你落得那般的下場。」

 

小姐面色微冷：

 

「我見過他式微之時，像我這樣的人，活著就是對他的挑釁，他早就想我S了，至於流產，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可是如今我們S不了他，說不定這一世我們又要一起進宮了。」

 

雲聽晚的面色有些失落，聲音也低了下來。

 

我將兩人喝剩的茶水重新倒上，淡淡開口：

 

「若是兩位小姐齊心協力，說不定便能破這棋局。」

 

12

 

我娘去世前曾經是侯府的廚娘。

 

曾經憑借一手溫補好菜贏得全府上下的青眼，我當時也是因為娘的恩典，被送到了小姐房裡與小姐一同長大。

 

可是沒人知道的，美食佳餚既可以溫補人的身體，也可以S人於無形。

 

蕭青遠想要坐穩這江山，得到京城中最大文武兩方勢力的支持。

 

雲家女兒和宋家女兒入宮，必定是平分秋色，蕭青遠想要兩方兼顧，那就免不了要將宋家與雲家的女兒一碗水端平。

 

隻要兩宮的食材次次相克，便會讓人身體衰弱，S人於無形。

 

就算是太醫院首席，也檢查不出半點毛病。

 

在一年多的奔走籌謀之下，蕭青遠贏得了雲家和宋家的支持。

 

小姐在家中雖十分得寵，但宋侯爺在朝堂上的站隊，她卻幹涉不了半分。

 

每每問起時，宋侯爺總是說自己在為小姐謀一個好前程。

 

她與七皇子本就有情，若來日七皇子登基，小姐能爬到皇後的位置，也能保宋家千秋萬代的富貴榮華。

 

世家小姐在家中獲得的寵愛都是假象，最好的結局，就是成為父兄這政治立場上的投名狀，至於她們的命運，隻有她們自己在意。

 

舊帝駕崩後，蕭青遠奪得了傳位遺詔。

 

這般突然的事情，不僅是朝堂之上，就連京中也頗有微詞。

 

雲尚書先出來表態，說蕭青遠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宋侯爺而後也出來鎮場子，禁軍將京城圍得水泄不通，放言若是誰敢對新帝有微詞，必S之。

 

蕭青遠很滿意兩人的態度，在選秀時，便許了雲家和宋家的皇後與貴妃的位置。

 

重來一世，雲聽晚的位分與小姐相比，竟還要高些。

 

13

 

和兩人預想的一模一樣，宋家的女兒和雲家的女兒一起進宮，風頭無量。

 

再加上宋家和雲家的聲勢，後宮之內誰也不敢起爭寵的心思。

 

所以蕭青遠在後宮中的時間，幾乎都是在這兩個宮中度過。

 

「你宮中的膳食甚是鮮美，和皇後宮中的不相上下，朕吃過之後，真是半點都不想再吃御膳房做的那些菜點了。」

 

小姐溫柔地勾起唇角，給他布著菜：

 

「皇上喜歡就好，多吃一些。」

 

蕭青遠曖昧地撫了撫她的指尖，她狀似羞紅了臉，實際上在無人看見的時候，將一雙玉手擦得通紅。

 

「本宮真是每次見他都覺得惡心，琉璃，他若不S，本小姐的罪可就白受了。」

 

我將溫水溫柔地澆在她的手上：

 

「貴妃娘娘稍安勿躁，皇後那邊也是按照奴婢的食譜。」

 

宮中的日子古井無波，一旦有了盼頭才開始好過起來。

 

蕭青遠的身體果然一日日衰弱下去了。

 

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看了個遍，也檢查不出一絲問題，隻說是朝政繁忙，讓蕭青遠多加休息。

 

晚上蕭青遠過來用晚膳時，面色明顯蒼白了許多。

 

他將調羹丟在一邊，心情煩躁：

 

「朕今晚沒胃口。」

 

小姐微微抿唇，而後又為他盛了一碗參湯，溫柔地喂到他的唇邊：

 

「皇上最近身體抱恙，若不好好吃飯，恐怕身體更加經受不住了。」

 

小姐最近的演技提高了很多，就算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是面不紅心不跳的。

 

蕭青遠看著遞到自己唇邊的羹湯，眼中微微有幾絲動容，隨即從善如流道：

 

「整個宮中，就隻有你和皇後對朕是真心的，你們幫朕良多，朕日後會好好待你們的。」

 

他說著，仰頭喝完了羹湯。

 

14

 

我心中閃過幾分快意，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是否想過有一天，自己的性命也會被捏在別人的手上。

 

不過數日的時間，蕭青遠已經虛弱得下不了床了。

 

朝中的折子堆成了山，讓他無法坐視不理。

 

在這樣的情形下，批閱奏章的擔子就落在了皇後雲聽晚身上。

 

最開始，他還看讓皇後給他念奏章的內容，後面就索性不管，全部交給雲聽晚處理。

 

小姐帶著我去皇後宮中時，她還在批閱奏章。

 

「不虧是雲大儒的女兒，如今這般差事也就隻有你做的了了，若是你是個男兒郎，恐怕就是狀元郎都比不上。」

 

小姐笑著調侃，但語氣重滿是欣賞之意。

 

我走到雲皇後身邊幫她挑燈磨墨，幫她將散落的奏章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她突然開口問我：

 

「琉璃也識字嗎？」

 

小姐開口替我回答：

 

「哪裡是識字，她自小陪我上學堂，我沒有半點讀書的天賦，可每次功課文章都是女學第一，多虧了有琉璃代筆。」

 

雲皇後愣了愣，隨後笑道：

 

「正好我如今身邊缺個幫手，不知道能否借延安的心頭肉一用？」

 

小姐猶豫了一瞬，隨後爽快答應道：

 

「好啊，反正我宮中也沒什麼事，琉璃在你這邊，也能學點東西。」

 

這天以後，我就跟在雲皇後身邊幫她處理奏章。

 

她教我看書，孟子、中庸、大學、尚書……

 

甚至在她的燻陶之下，我對如今朝堂的局勢也有了些淺薄的認識。

 

如同一隻就在井底的蛙，窺見了一絲天光。

 

冥冥之中，又什麼東西在悄悄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