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笑裡藏刀,我替陳仄後背一涼。
我倆端著蛋糕一口一口品味,一時沒人說話,竟也不覺尷尬。
江琛把一塊巧克力叉給我,狀若不經意地:「擺脫陳仄的掌控之後,你想做些什麼?」
回到現實世界。
我在現實世界的牽掛太多,就算拼S也要試著回去。
但我沒法告訴江琛。
站在他的視角,他應該沒法接受自己從小愛護的青梅被換了個內芯的事,更沒法接受我要用極端的方式嘗試離開。
於是我告訴他我想做的第二件事:「搞錢。我對心理學比較感興趣,我可能會去考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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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之前我是心理學專業的學生,等到事情解決,我會繼續深耕。
江琛笑了笑:「倒是頭一次聽說你對心理學感興趣。」
我也不擔心掉馬不掉馬了,運氣好的話,明天過後就從此分別,再也不見。
我仰頭灌了幾口酒,酒精燒到臉上,看著他的臉認真道:「江琛,我遇到你,是不幸中的萬幸。」
穿來這裡的體驗並不太好,幾乎每個人物都為了虐女主而存在。
包括原著裡的江琛,最後也放棄了她。
但眼前的江琛沒有,他為了幫我盡了全力。
我猜不到原因,隻當是自己的人品還不算差。
這句話不是簡歌想說的,是我想說的。
今晚不說,也許再沒有機會了。
江琛的眼底倒映著搖曳的燭火,他許久沒說話。
酒意上頭,我趴在床邊半夢半醒。
朦朧意識間,有人把我輕柔抱上床,脫了鞋,掖好被子。
一道聲音像輕鴻白羽:
「你要記得我。」
眉心有道溫熱的柔軟一瞬即逝。
我安心沉入睡夢深處。
10
訂婚宴非常盛大,賓朋雲集。
整個會場籠罩在藍色系的氛圍中,猶如深海中央。
諷刺的是,這是簡歌憧憬過的婚禮主題。
她最喜歡海。
而今姜欣穿著她曾向往的魚尾裙站在聚光燈下,站在她曾最想嫁的人身邊,滿臉幸福地發言:
「此時此刻我特別想念我的閨蜜瑩瑩,可能是她在天有靈,讓我和陳仄哥哥在失去她的悲痛中走在了一起。我永遠不會忘記她,也永遠不會放過害她的人。」
隨著她的最後一句話,知道內情的賓客紛紛轉頭對我投來不恥的眼神。
陳仄站在她身邊神情莫辨,目光穿越賓客落在我臉上。
我兀自往嘴裡送了一大口奶油蛋糕。
陳仄當真給我單獨開了一桌,我不能辜負他的好意。
吃到一半,姜欣端著紅酒杯走過來,嘴角高高揚起:
「你不用故作灑脫,你心裡一定痛苦S了吧。我告訴你這隻是開始,我會一點一點慢慢折磨你,幫你償還你的罪孽。」
我淡笑著:「究竟是誰的罪孽,誰自己心裡清楚。姜欣,其實你也挺可憐的。」
不過是作者筆下一個用來推動劇情和被讀者唾罵的反派角色罷了。
「你什麼意思!」姜欣頓時沉下臉,音量太大引來三兩目光,她隻好掩飾神情,壓低聲量,「害S陳瑩的人是你,是你!」
我不說話。
她似乎找回了底氣,手裡的紅酒杯緩緩傾斜:「我要你看著,看著我和你愛的人恩愛甜蜜,而你隻配當條狗。」
紅酒一點點倒在我的裙子上,一滴不落。
周圍有幾個賓客看見了,低低的笑語中都透著股除奸衛道的幸災樂禍。
姜欣得意地撂下酒杯下場補妝,陳仄隨後走來。
他看著我湿了大半的裙子,嘲諷道:「簡歌,你現在還真是一點自尊都不要了。」
我微笑著:「比起你,也還好。」
他沉下臉:「簡歌,我們如今變成這副模樣,都是你造成的。你有沒有過一絲悔恨?」
「悔恨?」我輕笑,「該悔恨的好像是你。」
他皺眉:「你什麼意思?」
我笑而不語。
他正要追問,場內燈光驟然熄滅,隻剩中央的巨幕還亮著。
原本顯示「訂婚大喜」的畫面被切掉,換成了一段錄像。
畫面中,身穿囚服的男人低頭看著手指:「是她叫我去捅的,說一定要捅S,完事了給我一百萬。」
場內所有人一怔,懷疑是切成什麼普法節目了,隨之而來響起另一個男聲。
「誰?」
囚服男抬頭瞟了畫外的對方一眼:「姜欣。」
全場哗然。
剛從廁所回來的姜欣當場愣在原地,迎接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
問答還在繼續。
「是那個姜氏集團的大小姐姜欣?」
「是。」
「她讓你去捅誰?」
「一個叫簡歌的。」
全場又爆發一陣哗然。
我平靜地坐在座位上,原本站在我身側的陳仄忽而撐上了圓桌,眼睛SS盯著屏幕。
江琛繼續問道:「那為什麼S的是陳瑩?」
囚服男輕描淡寫地解釋:「那會子天已經黑了,她倆長得差不多,我有點夜盲,看不大清。加上那會子緊張,捅了也就捅了。」
姜欣終於反應過來,大喊著衝向主控臺:「關掉,把它關掉!這都是假的,是騙人的——」
隨著陳仄一個凌厲的眼神,保鏢迅速把姜欣摁在了地上。
在場的姜家人都驚得站了起來,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江琛的審問繼續著:「姜欣許諾你什麼好處?」
囚服男垂眸搓手指:「一百萬。她說我進去以後她會用精神病證明把我弄出去。」
他的表情遽然陰狠地看向鏡頭:「但是她個賤人都是騙老子的,她根本就不想讓老子出去!等老子出去,第一個把她削成片!」
畫面正好停在這一帧。
巨幕底下的姜欣被嚇得一哆嗦,哭嚎起來。
沒等她完整嚎出一句話,她整個人已經被陳仄拎了起來。
陳仄的臉陰沉得如同判官,怒氣到達了極點:「是你害S的瑩瑩,嗯?」
姜欣瘋狂搖頭:「不是的不是我……陳仄哥哥你相信我,是簡歌害S的瑩瑩,那S人犯是個瘋子,他說的話不能信的!」
姜家人終於咬牙衝過來勸道:「光憑一段視頻不能說明什麼,一定是這個S人犯收了錢胡說的!」
「就是啊!陳總你別衝動,快把人放下,欣欣可是你剛訂婚的新娘啊!」
他們話音剛落,場內全方位響起一道傲慢的女聲:
「都準備好了麼?一定要捅S,不能讓她活著,誰讓她不自量力跟我搶陳仄哥哥。……放心,一百萬我會打你妹妹卡上,如果你失手,你妹妹也不用活了。」
很明顯的,姜欣的聲音。
全場又炸了一番。
「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話那麼陰毒!」
「太可怕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姜欣居然是這種人……」
「為了搶男人居然要S人,還害S了自己的閨蜜,事後居然還把髒水潑給別人,這種人也算是人?」
陳仄一把將姜欣甩到牆上,力度大到姜欣直接慘叫一聲癱在了地上。
姜家人終於沒有上前,顯然也被姜欣的這段話給驚到了。
陳仄猩紅雙眼,雙手捏拳:「你毀了我的一切。」
他突然想起什麼,瘋了一樣地在人群中找我:「簡歌呢?我的簡歌去哪了!」
我站在陽臺邊,對他招了招手:「這兒。」
他瞬間覺得滿眼驚慌地衝過來:「歌兒,你想幹什麼,你別衝動!」
我抬手制止他靠近,一隻腳跨出護欄。
我淡笑著看著他:「一切終於真相大白了,我終於不用被你當作S人犯,被你一次又一次地逼著償還罪孽了。」
他的雙眼更紅,嗓音顫抖著:「歌兒,是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會用這輩子補償你。」
我嘆了口氣,緩緩搖頭:「我沒有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了。我覺得很疲憊,一切都很荒謬,一切都很無趣。」
我最討厭事後的懺悔和許諾,根本沒有意義。
對陳仄而言,最好的報復就是日復一日的愧疚。
畢竟科學研究表明,這是最能消磨人的情緒。
陳仄的眼淚滑到下顎,他整個人瀕臨崩潰:「我求你,歌兒我求你,留下來,陪在我身邊。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兀自把身子往外挪。
他的聲音拔高了一個分貝:「你別忘了你的家人還在我手裡!你不要你的家人了嗎!」
那家人也算人?
真是可笑,直到最後,陳仄還沒有學會什麼是愛和尊重。
我回頭看著陳仄,一字一頓地說:
「陳仄你記住,你說過會護我一輩子,但我受的每一道傷痕都是拜你所賜。」
「我寧可S,也不願意愛你了。」
我要他被愧疚消磨一輩子。
陳仄眼裡的弦崩得一下斷了。
我往後一仰,在一陣驚呼中向下墜落。
11
姜欣因教唆S人被判處S刑。
簡浩因無力償還高利貸被人賣去國外。
簡父深夜買醉滑入水窪溺亡。
簡母大受打擊病倒。
為簡歌舉辦完葬禮後,陳仄陷入抑鬱。
他時常幻想簡歌還在身邊,把自己鎖在簡歌住過的臥室酗酒,飲恨終身。
而江琛因為利用兄妹親情勸服囚犯說出真相,被姜家人暗中報復。
最終被扔進了大海,S無全屍。
S無全屍。
我怔怔看著文末冰冷的這四個字,感到一陣空蕩他是那個世界裡唯一對我好的人。
卻不得善終。
一年後我成了一名心理咨詢師。
在青年節前後,應邀去到學校講授公開課。
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告訴他們如何擺脫別人帶給你的消極影響,如何愛自己。
在結束最後一次公開課後,我轉到後臺稍作休息。
靠著立柱,想從包裡摸顆糖吃。
摸遍了包,卻發現糖已經吃完了。
正打算作罷,眼前突然多了一顆糖。
接過糖,抬頭看向對方:「謝謝啊。」
後臺的幕布仍然被拉著,光線被染成了波爾多紅。
男人高我一個頭,嗓音微啞:「你的課講得很好。」
我禮貌地微笑:「謝謝。您是這所學校的老師?」
他的嘴裡也含著一顆糖,說話時糖滑到腮邊:「不,我是一名醫生。」
「那您來這兒是?」
我順著思路尬聊,一邊低頭清點包裡的東西,打算走人。
「我來等人。」他說。
糖果的甜香鑽入我鼻尖。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喜歡吃糖的男人。
「抱歉,我要走了。」
我用雙手掀開厚重的幕布,光瀉進來,照清了空氣中的浮塵。
莫名地,我扭過頭,問了一句:
「蜜桃味的?」
他的嘴角微微彎起。
「嗯,甜食利於心情。」
12 番外
陳遲穿成江琛的時候,簡歌還是原來的簡歌。
由於他穿過來的時候隻看了眼彈窗小廣告,他能做的隻是扮演江琛的這個角色,盡量不ooc,但求苟著。
如果說江琛對女主的感情並不純粹,那他對女主的感情要多純粹有多純粹。
對陳遲而言,簡歌隻是一個紙片人。
漸漸的,他發現這個紙片人對世界報之以歌,世界卻以痛吻她。
實在看不下去,他決定幫她做點什麼。
然而男二沒有金手指,他舉步維艱。
就在這時,他發現簡歌變了。
從一次對視他就發現,眼前的簡歌很可能和他是同類。
她在既定的悲情故事裡左衝右突,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看似嘻哈的眼底總是浮動著對女主的憐惜和不值。
她選中他成為自己的盟友,把所有希望押在了他身上。
很奇怪,他不想讓她失望。
訂婚宴前一天他無法入睡,生平第一次翻牆爬窗。
因為他有種預感,明天之後,他們可能就再不能相見了。
那天不是簡歌的生日,也不是江琛的生日。
那天是陳遲自己的生日。
她問他許了什麼願望。
其實他的願望是:「希望我們還有來日。」
為此,他特意問她未來想做什麼。
試圖搜羅更多信息,如果有一天活著回去,他會去找她。
但他不能確定。
所以他沒有選擇和她坦白身份。
如果她回到了現實,但他沒有,倒不如就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紙片人。
省了一次唏噓。
「你要記得我。」
他低喃。
被姜家人扔進大海的時候,被海水裹挾的窒息感那麼真實。
陳遲心裡想的是,那天她往下跳的時候有沒有害怕?
很幸運,他回到了現實。
第一時間搜尋任何可能和她有關的信息。
找了很久,終於有了最接近正解的消息。
重逢的那刻他在心裡排練過無數次。
每每想象都緊張得心跳如鼓。
然而真正見了她的面,卻又忘記了緊張。
波爾多紅的幕布下,她含著蜜桃味的糖果。
神情是那抹熟悉的悠然。
「您是這所學校的老師?」
「不,我是一名醫生。」
「那您來這兒是?」
「我來等人。」
等一個盼了很久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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