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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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公主回來後,宮裡沒人挽留我。
我隻好回到村裡種地。
沒想到,我琴棋書畫一塌糊塗,可幹農活卻是把好手!
豬養得特別肥,
馬牧得特別壯,
雞都比別人家的下蛋多。
後來,連真公主都忍不住嫉妒我:
這下,你可成了村裡最好嫁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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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宮裡的馬車將我丟下就一溜煙地跑了。
「這幫沒良心的!」
我提著裙子站在泥濘的村路上咬牙切齒,精致的繡花鞋已經陷到了泥裡。
「你的鞋不行!得穿這種!」
一對又大又醜的毡子鞋被扔到我面前。
我抬頭,一個黑不溜秋的小孩,正露著一口白牙衝我笑:
「你是我姐不?娘讓我來接你!」
我艱難地從泥裡拔出腳,盡量不讓他看見我紅了的眼睛。
在宮裡不招待見,如今回到親爹娘身邊,依舊不招待見。
「家裡的羊正下小羊羔,爹娘都走不開。」
小黑孩兒沒看出我的情緒,還在絮絮叨叨。
借口,都是借口!
踩著那雙不合腳毡鞋剛到院門口,就看見一個婦人抓著羊,頭也不回地大聲喊道:
「還站著幹啥?趕緊來幫忙!」
小黑孩兒丟下我就衝進了羊圈。
我愣了一下,也丟下包袱衝進了進去。
羊正在痛苦地咩咩叫,他們都圍著羊屁股,我無從下手,隻好抱住羊頭。
它又腥又臭的口水塗了我一臉,不叫的時候還把我的頭發當幹草啃。
就在我快被啃禿的時候,小羊羔咩咩落地了。
我累得癱倒在地,羊屁股後面探出兩個腦袋,欣慰地看著我說:
「這妮兒,還挺有勁!」
2.
晚飯的時候,娘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羊湯,清亮的湯汁上飄著翠綠的蔥花,碗底還有幾片薄薄的肉。
「妮兒,剛要去接你的時候羊忽然要生了,耽誤不得,你別見怪!」
「快嘗嘗,專門給你熬的。」
我喝了一口湯,太鮮美了,尤其在經歷了這一日奔波後。
旁邊的小黑孩兒羨慕地看著我,使勁吸溜著口水。
「咕咚」——口水咽肚的聲音。
我抬頭,隻見六隻眼睛期待地看著我,立刻不好意思起來。
「你也喝。」我把湯勺伸到小黑孩兒嘴邊,他立刻張嘴。
被娘一巴掌打在頭上:
「那是給你姐的,她剛從宮裡出來,得吃點好的,你湊什麼熱鬧,吃你的餅子去!」
小黑孩兒委委屈屈地拿起桌上的幹餅子咬了一口。
我趁娘一轉頭的功夫,連湯帶肉塞了一勺進他的嘴裡。
他一口吞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小聲兒說:
「姐,你真好,比王芽芽好多了!」
王芽芽就是他從前的姐,如今進宮做了公主。
我撇撇嘴,終於有識貨的了。
爹假裝沒看見,笑眯眯地轉過頭去和娘對視了一眼。
我知道他們心裡一定在想:
「親生女兒果然是個人美心善的姑娘啊!」
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我還能看不出他們這點小心思,切!
我美滋滋地想。
3.
第二天,看熱鬧的村民就把我家給圍了。
大家都想看看公主是什麼樣。
可我正披著羊皮袄,穿著大棉褲,戴著羊皮帽,蹲在羊圈裡看小羊。
昨天晚上,娘看著我沾滿羊口水和泥巴的精致宮裝,一言難盡:
「妮兒,這衣服是漂亮,可不適合在村裡穿,會凍S人的。」
我吸了吸鼻涕,深表同意。
於是,她從箱子底抽出保暖三件套,小心翼翼地說:
「這是芽芽穿過的,你別嫌棄,等過年的時候把羊賣了,娘給你做身新的!」
那三件雖然做工粗糙,但被洗得幹幹淨淨,疊得整整齊齊。交給我時,娘臉上還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我心裡酸溜溜的。
我離宮時,除了身邊經常和我混吃混喝的小宮女外,沒人對我表示不舍。
「娘,你別想王芽芽了,如今我才是你的女兒!」我抗議。
娘撲哧笑出聲:
「那是那是,你看你這臉,簡直和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了看娘紅潤飽滿的面龐,我摸了摸自己的。
怪不得在宮裡時,她們都嘲笑我是大臉盤子,無論我怎麼少吃,都不會變成其他公主妃嫔那樣的巴掌小臉。
原來,我的根在這裡。
「你是公主嗎?」一個扎著雙髻的小姑娘懷疑地說。
「那當然,我姐可在皇宮裡待了十幾年呢。」虎子跳了起來。
虎子就是我弟。
「我不信,你怎麼長得和王大娘一樣?」小姑娘撇撇嘴:
「穿得也一樣。」
「你不信?」我站起身來在肥大的羊皮袄裡艱難地凹了一個造型:
「這可是公主跳舞時獨有的造型,你要是學會了,以後也可以進宮!」
「真的?」小姑娘學著我也亂七八糟地凹了一個造型。
「爹,王虎子他姐教我跳公主舞,學會了我也能進宮!」
她爹卻給了一腳:
「舞什麼舞,還不趕緊去喂雞。跳成這樣能進宮?咱家母豬都能上天了!」
虎子探過頭來偷偷問我:
「姐,學會了真能進宮?」
我心虛地點點頭。
要是給教諭嬤嬤看到我把好端端的宮舞跳成這樣,又該打我板子了。
4.
第三天,我已經有點習慣了堅硬的土炕,覺得暖烘烘睡著還挺舒服。
天還沒亮,公雞就跳到我的腦門兒上打鳴,嚇得我從炕上直接蹦起來。
我迷迷糊糊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抱著公雞來到廚房。
娘已經開始生火熬粥了,她笑著說:
「真怪了,咱家的雞羊牛怎麼都喜歡跟著你!」
真的嗎?從前在宮裡,連貴妃娘娘養的小狗都懶得理我。
我和懷裡的公雞對視了一眼,它使勁在我頭頂啄了兩下。
我吃痛地揉著腦袋:
「別啄了,馬上喂你!」
吃過早飯,娘教我給雞窩添新的幹草。
我三下五除二,就抽出幹草把雞窩鋪好了。
娘忍不住贊嘆:
「妮兒學得真快,幹活也利索,真不像嬌生慣養那麼多年!」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
從前在宮裡時,我琴棋書畫樣樣糟糕,連繡花都握不好針。
妃嫔和公主都笑我長了一雙不分瓣的蒲扇手。
連最有經驗的針線嬤嬤看了我的手都直搖頭。
而今天這雙手抓起稻草來卻如同小鏟子一般,拿的又多又快。
我果然是天生幹農活聖體啊!
虎子這時嚷嚷:
「可不是,哪像王芽芽,嬌滴滴的,鋪個稻草都能把手劃出血,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
話沒說完,身後的爹給了他老大一記暴慄。
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地覷著我的臉色。
要是王芽芽是小姐的身子,那我是什麼?
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
還沒來得及難過,一個熱乎乎圓碌碌的東西滾到了我手裡。
稻草上的母雞歪著腦袋,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我立刻興奮地扭頭:
「爹,娘,雞下蛋了!」
爹咧著嘴笑:
「我家洛洛是個福將,一碰雞窩雞就下蛋!」
娘笑眯眯地走過來:「娘給你們一人沏一碗雞蛋水,獎勵我家洛洛這麼勤勞!」
哦,忘了說,我曾經的封號是洛華公主,而現在的名字叫王洛洛。
5.
我剛來那日接生的小羊羔,整日圍著我轉。
它通體雪白,又香又軟,我總抱著它愛不釋手,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白玉」。
虎子見了咂巴一下嘴:
「姐,你那麼喜歡羊?明天和我去放羊唄!」
看著羊圈裡的兩隻羊,我想也沒想:
「好啊。」
第二天,我望著村外羊欄裡的幾百隻蠢蠢欲動的羊傻了。
「母羊生小羊羔,所以關在家裡,這才是我們要放的羊!」
虎子偷笑著,好像早就看穿了我。
大冬天的沒有草,要給羊群喂苞谷。
為了讓所有的羊都能吃到,不發生踩踏,我們要一邊走一邊撒苞谷。
撒的速度太慢,飢餓的羊群一擁而上,幾乎把我踩在腳下。
虎子揪著我羊皮袄子才把我扯出羊群。
我身上沾滿羊蹄印和羊糞,穿著粗氣坐在地上,抱著大木桶的胳膊又酸又痛:
「虎子,這麼多苞米,這麼多羊,咱倆得幹到啥時候?」
虎子接過我手中的木桶,聳聳肩:「幹到天黑差不多了。」我忽然就很絕望。
好像在宮裡時,馬上就要到午膳時分,教習嬤嬤卻說今日琴練得不好,要再延長兩個時辰的那種絕望。
不行,我的生活絕不能再像那樣。
我坐在地上眼珠子轉了半天。
那晚回家,我就讓爹用圍羊欄剩下的木頭做了一個上大下小的木「漏鬥」
隔日,我讓虎子把木漏鬥架在我家拉草的馬車上。
他在前面趕著馬小跑,我坐在平板馬車上,一捧一捧將苞米倒進漏鬥裡,順著馬車的痕跡沿途均勻地灑下苞米。
沒一會,諾大的草場就灑滿了苞米,羊群分散在各處悠闲地吃著,還有羊跟著馬車邊跑邊吃,連運動保暖的目的都達到了。
虎子趕著馬車歡快地喊:
「姐,你真聰明!我以前咋沒想到,這麼多活,咱倆不到一早上就幹完啦。」
我坐在車上得意地嚼著草棍:
「那是,你姐我以前可是做過公主的人!」
6,
做公主時我的腦筋都沒這麼靈活,天天被先生罵孺子不可教。
可一到幹農活,我的靈感仿佛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下。
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正得意著,忽然聽見有人笑著說:
「你這法子厲害,回頭也教教我。」
我扭頭,一個少年端坐在威風的大黑馬上。
他和弟弟虎子一樣黝黑,但身姿更加高大挺拔,笑容更加耀眼。
我迎著陽光眯起眼睛,
別說,真別說,有點兒邊城回來述職的小鄭將軍的品格。
隻是這張臉更顯憨厚些。
「小武哥!」虎子開心地叫到,轉頭小聲告訴我:
「小武哥是我們村最能幹的後生,種地,套馬,打狼樣樣行,娘說,村裡的姑娘都想嫁給他。」
他又賊賊地在我耳邊悄悄說:
「王芽芽也喜歡他來著,不過她太笨,什麼活都不會幹,武大娘根本看不上她!」
想不到,村裡也有鄙視鏈,而這個小武哥,顯然處在頂端。
而我,和王芽芽一樣,常年處在鄙視鏈的底端。
其他公主一臉思春地討論京城那些拔尖兒的男子時,都偷笑著說,誰能看上洛華那樣的,琴棋書畫無一精通,真給我們公主丟臉!
我越想越氣,扭頭對虎子說:
「他哪有這麼好,我看你比他長得帥!」
「真的?」虎子嘴咧得可以看見後槽牙。
馬上的少年哭笑不得:
「我是真心想和你學!」
我不忿地說:
「你說學就學?我的法子難道是白給的?你拿什麼來換?」
7.
顯然村裡還沒有過和小武哥討價還價的姑娘,他愣了愣。
然後認真地想了想:
「我教你壘羊圈?」
「我爹早就教我了,我今早還壘了半邊呢!」
「這是你壘的?手藝還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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