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那天上完課後，我一周都沒再見過時序。

 

一方面是我忙著校慶匯演的群舞。

 

另一方面我確實有故意躲著他。

 

這天我在舞蹈房練到很晚。

 

聽到門口傳來聲音，下意識回頭看。

 

時序正倚在門框上。

 

肩線被樓道感應燈照成柔和的銀灰色。

 

整個人像張對焦在虛實之間的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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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原地，呆呆看著他，眨巴眨巴眼。

 

練出幻覺了？

 

「你哥怕你出事，讓我來找你。」

 

時序淡淡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如夢大醒，拿起手機一看才知道夏思遠給我發了不少消息。

 

隻不過我忙著練舞沒看手機罷了。

 

我放下手機，訕訕一笑：「稍等，我去洗個澡。」

 

我紅著臉奔去浴室，心裡一團亂麻。

 

那麼普通的黑衛衣怎麼被他穿得這麼帥啊？

 

時序沒聞到我身上的汗味吧？

 

該S的夏思遠，怎麼也不說一聲就讓時序過來了。

 

尷尬S了！

 

匆匆洗完澡，我思緒復雜地出了浴室。

 

時序剛才看著這麼冷淡，該不會已經討厭我了吧？

 

不過也是，誰家好人喜歡刻薄且陰暗的小女孩。

 

思及此，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讓你裝！

 

一個沒留神，臺階踩空了。

 

「啊——」

 

我痛呼出聲，人已經坐在了地上。

 

時序趕過來的時候，我正撅著屁股起身。

 

「......」

 

一定要讓我這麼尷尬嗎？

 

時序緊鎖眉頭看著我，「還好嗎？」

 

腳踝傳來一道陣痛，就算沒看鏡子我也知道自己快哭出來了。

 

「不太好......」

 

時序把我扶起來，蹲下看了眼我的腳踝。

 

溫涼的手指在我滾燙的皮膚上撫摸。

 

一想到以後拿手術刀的手這麼仔細地撫摸著腳踝，我就渾身戰慄。

 

「崴到了，我背你。」

 

時序不容有疑拎走我的包，順勢將我背起來。

 

我趴在他的肩頭，細碎的發絲若有似無飄過我的鼻尖。

 

痒痒的。

 

時序身上的味道更明顯了。

 

我沒忍住悄悄湊了上去，狠狠吸了一大口。

 

嗯，夏思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變態。

 

怕被時序察覺，我開始沒話找話：「你知道嗎？以前我們舞蹈室樓下有一隻小銀漸層，萌人一臉鼻血的那種。」

 

我沒事的時候經常過來喂它。

 

可惜它好像被人收養了，之後再也沒見過它。

 

時序像是來了興趣，聲音也不像剛才那麼冷。

 

「是嗎？」

 

我點點頭，回憶了一下那隻銀漸層的臉，笑著說：「特別可愛，要不是我媽不喜歡長毛的動物，我肯定把它撿回去了。」

 

時序頓了頓，問我：「你很喜歡它？」

 

「那肯定了。」

 

我是個刻薄的小女孩不錯，就不能允許我拜倒在貓貓教門下嗎？

 

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想到了時序的頭像也是一隻貓。

 

我說呢，他怎麼突然對這個話題這麼感興趣。

 

離校門口還有幾百米，我讓時序把我放下來。

 

畢竟這裡離男生宿舍很近，我也不好意思讓他來回跑。

 

沒想到時序直接背著我出了校門。

 

「我不在學校住。」

 

我下意識就問：「為什麼啊，那你住哪？」

 

時序估計也沒意識到我的冒犯。

 

「在校外的公寓，為了……養貓。」

 

我沒想到時序看著冷冷的，居然還養貓。

 

「養的什麼呀？有照片嗎？」

 

時序搖搖頭。

 

「就是你說的那隻銀漸層，照片倒是沒有，改天你可以親自過來看。」

 

09

 

沒等我回答，夏思遠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祖宗啊，你這是咋了？」

 

時序把我放了下來，開口說：「腳崴了，應該沒有扭到筋，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夏思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口說了句「謝了」。

 

上車後我又看了眼時序的頭像。

 

怪不得總覺得有點眼熟。

 

原來還真是那隻小銀漸層啊。

 

我撇撇嘴，沒想到和時序還真挺有緣分。

 

夏思遠幽幽看我一眼：「你們兩個……」

 

我警鈴大作，下意識否認。

 

「沒有！」

 

夏思遠被我的反應逗笑：「我就是問問，你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我冷笑：「嘴巴如果闲得慌，可以去公共廁所把所有馬桶挨個舔幹淨。」

 

夏思遠：「......」

 

去醫院檢查了一下，腳傷的不重。

 

我松了一口氣，不耽誤校慶匯演就好。

 

養傷期間待在家裡，幸好有時序發來的小貓照片解悶。

 

一周後，我的腳傷好得差不多了。

 

校慶匯演我們系出的是群舞。

 

上場後我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時序。

 

他安靜坐在後排，目光看向臺上。

 

是來看我的嗎？

 

我很快否認這個想法。

 

時序怎麼會知道群舞名單。

 

我的心很快平靜下來。

 

正如我所料，演出很完美。

 

退到後臺時，迎面來了個男生抱著一束花。

 

「夏思檸同學，祝賀你。」

 

我不理解這有什麼好祝賀的。

 

但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我還是接了下來。

 

「謝謝你。」

 

玲玲悄悄戳了戳我，和我咬耳朵道：「你不認識他啊？人家都大張旗鼓追你一個多月了。」

 

我「啊？」了一聲，看向男生的目光更加迷茫。

 

啥時候追我了？

 

我咋一點印象都沒有。

 

玲玲翻了個白眼：「你忙著暗戀時序，眼裡哪還有別的雄性。」

 

我嘿嘿一笑。

 

這倒是。

 

準備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迎面碰見了時序。

 

他抱著花束走過來，目光淡淡掠過我手中這束。

 

時序笑了笑，對我說：「演出很精彩。」

 

「謝謝。」

 

我有些不好意思，沒敢直視太久。

 

他這是專門過來看我的？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來，他將手裡的花地給了我。

 

隨即把我手裡這束拿走。

 

「我們走吧。」

 

我愣住，「去哪？」

 

時序打開手機調到我們的聊天記錄，指著說：「你說等你傷好就去看貓的。」

 

好像是這樣的。

 

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

 

看貓是假，看人才是真。

 

我實在太想知道時序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

 

會和他身上一樣香嗎？

 

我趕緊低下頭，害怕時序看清我內心的想法。

 

我可真是個陰暗爬行的美麗小女孩啊。

 

「今天嗎？會不會太急了。」

 

我身上還穿著舞蹈服，完美勾勒出身體的線條。

 

讓我不禁在時序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更何況我還沒來得及洗澡，萬一被他覺得臭怎麼辦？

 

時序好像看起來比我還急。

 

他若有似無睨了一眼追求者送的花。

 

「我已經等很久了。」

 

啊？

 

等什麼？

 

他在說什麼啊？

 

10

 

我坐上時序的車，懷裡還抱著他送的花。

 

反觀追求者那束，被殘忍地扔到了後座。

 

車內空間比較很狹小，空氣裡都是時序身上的味道。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他單獨在一個空間相處。

 

我左聞右聞，生怕身上的味道汙染了車裡的空氣。

 

時序淡淡看我一眼，語氣裡含著笑意。

 

「放心，香的。」

 

不知道是說車裡還是說我。

 

但確實讓我心安了不少。

 

時序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公寓。

 

剛打開門，屋裡的小貓就跑了過來。

 

倒是不怕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記得我的原因。

 

我吃力地抱起它，驚覺它竟然長得這麼重。

 

時序讓我坐在沙發上，自己則轉身去了廚房。

 

我一邊撸貓一邊打量著房子。

 

很幹淨，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人居住的。

 

房間裡飄著淡淡的香味。

 

時序遞過來一杯水，坐在了單人沙發上，靜靜看著我。

 

我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沒話找話道：

 

「沒想到是你把它撿回來了，你人還挺好的嘛。」

 

時序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我尷尬得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緩緩開了口：「其實，我是看你很喜歡才養的。」

 

嗯？

 

什麼來著？

 

我抬眼看向時序，連貓都忘了撸。

 

時序靜靜注視著我，語氣波瀾不驚：「你每天下午五點結束練舞，花半小時洗澡，下樓大概三分鍾，然後準時在六點左右開始撸貓，會給它帶火腿腸和凍幹，也喂過一段時間貓糧。」

 

我懵在原地，聽得一愣一愣的。

 

時序咋比我自己還了解自己呢。

 

他該不會喜歡我吧？

 

大腦猛地跳出這個想法，但又很快否認。

 

不不不，可能他就是喜歡觀察生活。

 

剛否認完的下一秒，就聽到時序淡淡開口：

 

「我喜歡你，夏思檸。」

 

「從大一開學演出你跳的第一支古典舞開始，你的每一場匯演我都會去看，無論是領舞還是主舞，臺下的觀眾中永遠有我。」

 

「我曾不止一次出現在你身邊，但你好像都沒有注意過我。」

 

「直到上個學期你突然來問我要聯系方式，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想，我終於被你注意到了。」

 

「你卻一言不發，室友說你就是想故意玩弄我，我沒在意，我願意被你玩弄，但你好像不給機會。」

 

時序平靜地敘述，聽得我瞳孔地震。

 

暗戀的 crush 居然也暗戀自己？

 

合著我 tm 是雙向奔赴啊！？

 

我悄悄舉起手提問道：「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暗戀我那麼久，為什麼不主動加我呢？還有，你怎麼不主動聯系我呢？」

 

時序眨了眨眼，語氣平淡：「我有幸目睹過你拒絕別人的場景，你說上趕著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想讓你覺得我是好東西。」

 

我：「......」

 

人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搞笑的話。

 

我看見時序微紅的耳尖，心裡一陣痒痒。

 

好純情，好喜歡。

 

時序見我不說話，又開口：「我說完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拒絕也可以的。」

 

我咽了口口水，大著膽子問：「可以親嘴嗎？那天夢遊沒太感受出來。」

 

時序反應了好幾秒才意識到我說了什麼。

 

他先是笑了, 而後又蹙了蹙眉心，猶豫了幾秒。

 

「可以是可以, 但可以不咬我嗎？挺疼的。」

 

我連忙點頭。

 

好說好說。

 

被親得暈頭轉向的時候, 我聽見時序沙啞的聲音：「這算是……確定關系了吧？」

 

我聽不清說的什麼, 隻顧著點頭。

 

「那我可以把那個人送你的花扔了嗎？」

 

這個倒是聽清了。

 

但我有點心疼花, 開口說：「不行。」

 

時序不給我喘氣的機會了，又堵了上來。

 

我像隻大海浮沉的小舟，隻能緊緊攀附著時序。

 

天S的，早知道說行了。

 

11

 

最終是夏思遠的電話把我救出來的。

 

聽到我在時序這裡, 他也沒太大的反應, 讓我安靜待著等他來接我。

 

我躺在沙發大口大口呼吸。

 

時序隻是稍微有些喘，湊過來抱住了我。

 

「可以扔嗎？」

 

這話題沒完了是吧？

 

我兩眼一黑，「扔扔扔, 都扔。」

 

時序這才拍著後背替我平復呼吸。

 

「可以問一下為什麼要在公共課上瞪我嗎？」

 

不提還好, 一提我就有點心虛。

 

我訕笑一聲，弱弱地說：「這不是怕被你發現上課偷看你嘛。」

 

時序拉長聲線「哦」了一聲，意味深長。

 

「我還以為你暗恨上我了, 原來是暗戀啊。」

 

我被他挑逗的語氣弄紅了臉。

 

又想到之前故意在他面前立的刻薄人設。

 

我有些擔心地問：「你不覺得我很刻薄嗎？」

 

時序理解了我的意思。

 

他笑了笑, 幫我理一理微亂的發絲。

 

「你好像隻在你哥面前這樣, 沒有說傷害人的話，有的話也是別人先冒犯的你的。」

 

「我知道你本意不是這樣的, 你很好, 很好。」

 

溫柔的語氣差點讓我溺S在裡面。

 

誰說理科生不會說情話啊？

 

夏思遠到的時候, 我已經臉色如常了。

 

他打量的目光在我和時序身上流轉。

 

「在一起了？」

 

時序坦蕩點了點頭：「嗯。」

 

夏思遠賤兮兮一笑，亢奮道：「喊哥！」

 

時序：「......哥。」

 

我見不慣夏思遠佔時序便宜，上手就要揍他。

 

「你拼多多砍到頭了？」

 

夏思遠一把扯上我的手腕, 警告道：「你別胳膊肘往外拐！」

 

我翻了個白眼, 不再理會他。

 

夏思遠帶著我回家換衣服, 一路上嘰喳個沒完。

 

「太爽了，讓時序喊我一聲哥比登天還難, 你都不知道他高中天天壓我一頭多憋屈。」

 

我冷哼一聲, 低頭和時序聊天。

 

他的頭像不知何時變成了我懷裡抱著小貓的圖片。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偷拍的。

 

我：【一會去給奶奶過生日, 勿想。】

 

時序：【嗯, 晚上會冷, 記得穿件外套。】

 

我：【還沒到降溫的時候, 不穿。】

 

時序：【那冷了怎麼辦？】

 

我：【火速戀愛然後穿男朋友的。】

 

時序：【那也很好。】

 

【我外套很多。】

 

【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我紅著臉從手機上抬起頭。

 

媽呀，被撩到了。

 

好甜啊。

 

夏思遠將這一幕收進眼中，無語一笑。

 

12

 

給奶奶過完生日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多。

 

我疲憊癱在床上，打開手機。

 

我：「在幹嘛？」

 

時序秒回。

 

「在想和你聊天。」

 

「但你上條消息還沒回我。」

 

我往上扒拉扒拉看了看。

 

還真是。

 

頓時有股小小的愧疚湧上心頭。

 

不過想到時序可憐巴巴抱著手機等我消息的模樣, 不免心裡又被甜蜜充斥。

 

剛想打字回復就收時序的兩條消息。

 

【下次找我可不可以是想我了。】

 

【而不是想起我了。】

 

我倏地臉紅了。

 

怎麼辦。

 

好想男朋友啊。

 

好想嘴一個啊。

 

......

 

夏思遠決定過兩天回國外。

 

索性趁著時間又組織了個飯局。

 

隻不過這次我不是以夏思遠妹妹的身份出席。

 

而是時序的女朋友。

 

時序介紹完我後，一群人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那個黑皮壯壯媽體育生。

 

我忍受不了他們的視線, 索性直接借口去洗手間。

 

剛出門口就聽到裡面一陣騷動。

 

「不兒，哥們你艾慕啊？」

 

「你說實話有沒有被夏思遠脅迫。」

 

「我勸你還是悠著點談，這裡面水太深了。」

 

夏思遠嘖了一聲，笑罵他們幾句。

 

時序聽了半天才悠悠地說：「水深又怎樣, 我會遊泳。」

 

一群人都沉默了。

 

夏思遠也是無語了。

 

這還是時序嗎？

 

怎麼自家妹子已經夠戀愛腦了, 沒想到攤上個更戀愛腦的。

 

我默默聽了會，笑著去了洗手間。

 

戀愛腦咋了，有什麼不好嗎？

 

我打開手機將我和時序的合照發給了玲玲。

 

【不好意思哈, 刻薄女也有甜甜的戀愛哦~】

 

發完不禁感嘆：好像自己確實有點裝哈。

 

要是不裝的話，說不定還能早點親上嘴呢。

 

不過現在也不晚。

 

嘴就上在他身上，又跑不掉。

 

由衷希望：世界上每一個刻薄且善良的小女孩都能遇見自己甜甜的愛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