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那高冷又毒舌的導師,有兩副面孔。
他白天在辦公室訓我,晚上在峽谷撩我。
但,我玩的是男號。
畢業那天,他把我抵在辦公桌前,粗重的呼吸灑在我頸間。
「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不喜歡女人,就喜歡腹肌男?」
「要不要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嗯?」
1
我的導師喬路,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嘴毒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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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屆被他損哭的學長學姐,可以組團出道了。
到我們這屆選論文導師,大家都繞著他走。
大家都傳,喬某人修的是無情道,煉的是鐵嘴功,喬是奈何橋,路是黃泉路,所以叫他喬閻王。
別的導師論文寫到 60 分就差不多了,他這兒得 90 分。總之,跟著他寫論文,那是自討苦吃。
我說:哦。
然後毫不猶豫在意向導師欄填下了喬路的名字。
至於為什麼。
首先,我是顏狗。
第一次看到他,我就不爭氣地呆滯了五分鍾。
腦子裡無縫循環播放「一個是阆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是他,是他,都是他。」
其次,我是聲控。
公選課上,他一開口,我心尖兒就顫了一下。
這音色,和那個線上撩了我半年的便宜徒弟,一模一樣。
2
白天,我和幾個室友在辦公室排隊挨批。
裡面的男同學被訓得頭都不敢抬。
「你們倆真是難兄難弟,一個是《紅樓夢》,一個是《出師表》。」
裡面安靜了一會兒,男同學終於反應過來。
「喬老師,您這麼說,有點兒傷自尊……」
「你要有那玩意兒,就不會把這東西當論文發給我了。」
我的室友們,出來的時候,也是個個泫然欲泣要掉珍珠了。
邱萌說:「喬閻王說我應該去幹裁縫,嗚嗚嗚。」
何欣說:「喬閻王說我寫得很好,可以去投鹽選故事……」
鄒小婧說:「喬閻王問我為什麼選他當導師,是不是梁靜茹給我的勇氣……」
輪到我時,喬路說:
「徐冉,你這是草稿錯發給我了嗎?」
我竟無語凝噎:「倒也不是……」
「第二學位所以不上心?」
「您誤會了,是我學藝不精。」
「那行,我這一百多條批注沒白寫。」
批注我連夜看過了,字字句句,正中要害,嘲諷拉滿。
越看越如芒在背,看到後面,有些地方僅僅一個問號,都能讓我汗顏半天。
今天把我喊過來,是分門別類地歸納總結了一遍我論文的毛病。
我這人臉皮厚,也有自知之明,所以畢恭畢敬地一直「嗯」「好的」「謝謝喬老師指導」「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想到」「真真是醍醐灌頂」「我屬實是恍然大悟了」。
走時,他還不忘補刀。
「二稿要還是這樣,畢業了可別說你論文是我指導的。」
我說:「喬老師,您別氣。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然後放了一個畫著木魚,寫著「功德+1」的按鈕小掛件在他桌上。
希望他能心平氣和一些。
3
晚上,小號收到了喬路的信息。
「師父,幾日不見,甚是思念,王者嗎?」
「小朋友們的作業終於批改完畢~」
小朋友,的作業?
我回信息:「小喬,來,上號。」
為師教你做人。
是的,在學校,他是絕對的權威。
他是電,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話。
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叫人寢食難安的喬閻王。
但在峽谷——我才是唯一的神。
他得體貼,得謹慎,得乖乖地聽我指揮、任我調配。
得畢恭畢敬地喊我師父。
我微掀唇角,掏出了百裡玄策,開始虐菜。
峽谷裡,我拎著他一頓捶來捶去。
他是絲毫招架之力都無。
我也不著急推水晶,就一個勁兒地揍他。
他開麥:「喲,誰惹我師父不開心了?」
你呀,憨包。
我文字回復:
「還能是誰,我那周扒皮老板唄,辛辛苦苦做了個 PPT,沒被認可就算了,還兇了我一頓。」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他能謅,我當然也能謅。
他討好地說:「什麼 PPT,要不我幫你看看?」
「你看不了。」
「你怎麼知道我看不了?」
「隔行如隔山。」
「無妨,我學習能力強。」
「學習能力強王者還打成這樣?一年了,小喬,你咋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出去別說是我是你的師父哦。」
「這不是光顧著欣賞師父的颯爽英姿了嗎。」
說著還發了個「超喜歡」的害羞表情。
我:……
你知道你在撩誰嗎,我親愛的喬老師。
4
和喬路的峽谷之緣,是從代練開始的。
我弄了個小號,靠代練掙點公益金。
他一個黃金,愣是點了 38 塊一局帶巔峰賽的我。
我一天給他帶到星耀,輕輕松松掙了小兩千塊錢。
他一點兒也不肉疼。
他說我是服務態度最好的代練,會教他規則、意識和操作。
開玩笑,顧客是上帝啊。
我說:「老板,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為了夯實他的好感,避免有人亂噴,每回開局我都會公屏聲明:
「諸位,中路小喬是老板,這局是他請你們哦。」
瞧瞧,這就叫代練的自我修養。
其實他開麥第一句,我就認出了他。
他的聲音,聽之如風搖翠竹,很令人難忘。
又肝了一天,帶他上了王者,我以為和他緣盡於此了。
一般像他這種水平的,找代練刷到王者頂天了。
沒想到他是又菜又愛玩,又菜又不肯認輸。
離了我,那是不停地掉星,然後不停地點我。
我天天含淚掙錢,掙得多了,一來二往的,就熟了。
有天他說:「要不我認你做師父吧?」
我激動回復:「怎麼?你想白嫖!?」
「那要不你當我 CP 吧,我顏值身材都在線,你不虧的。」
我看著自己的 ID「叫我城北徐公」,和八塊腹肌的燒包爺們兒頭像,陷入了沉思。
喬路,你撩的莫不是這八塊腹肌?
5
成為喬路師父這件事,原本沒人知道。
我倆一起玩了快一年,一直是他語音,我文字。
有天耳機壞了,聲音自動外放。
喬路頂著天鵝之夢的皮膚在峽谷嘎嘎跑、嗷嗷喊。
「師父,快來救我!這猴子太可怕了!」
「『充最多的錢,挨最毒的打』師父,你看這凱說的是人話嗎?幫我揍他!」
他的聲音太有辨識度了,即使語調和平時上課的高冷自持完全不一樣,也能叫人馬上知道他是誰。
然後,全宿舍都知道了,喬路在峽谷對我撒嬌。
她們眼神曖昧地把我堵宿舍角落,要我老實交代這段驚世駭俗之戀。
「說,是不是那次和喬老師聯排元旦節目搞上的?」
「你倆一起待化妝室待了一個晚上,幹啥了?」
我:……
什麼叫搞上?
我真誠辯白:「喬老師這種閻王一般的人物,怎麼會搞師生戀?再說了,王者這純屬意外,我這資料可是性別男,頭像也是個肌肉男。」
我給她們分析了一通。
哪個直男 ID 會叫「小喬要變強」,啊?
喬路的喬,很可能是彩虹拱橋。
喬路的路,很可能是盤山公路。
她們不信,覺得我在扯淡,認為我選喬路當論文導師、他在峽谷認我作師父,這是在搞什麼新型的隱秘 play。
於是抱著前排吃瓜更香的心態,跟著我一起選了喬路當論文導師。
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論文選題會後,個個都在捶胸頓足滾地哀嚎。
「文獻綜述不低於一百篇核刊,這是人說的話嗎?」
「論文共讀一周一次是不是離譜?」
「本科生論文,至於嗎!?」
「你們不覺得每天群裡問有沒有人跑步更離譜嗎?」
emmmm
喬路說,新時代的大學生,身體和腦子,都應該保持最佳狀態,所以發起了個「追光跑團」。
室友們說:「我們知道喬閻王很想見你,但能不能別每次都非要帶上我們遮人耳目?」
我很無奈:「你們真就冤枉我了,我對天發誓,在他眼裡,我徐冉不過是萬千學術弱雞之一而已。」
但是她們不信,她們非說,喬路對我格外溫柔。
證據是,他沒把我罵哭。
我:……
這是什麼破標準?
6
論文二稿審判日一早,喬路在群裡問「今天誰來跑步?」
鴉雀無聲。
我發了個舉手的表情。
「喬老師,我們宿舍都去。」
舍友馬上發出S豬般的叫聲。
「徐冉,你是瘋了嗎!?」
我熟練地換上運動服,綁上馬尾。
「傻孩子們,你們還想不想順利畢業了?」
「再說了,鍛煉身體還能欣賞帥哥,一箭雙雕啊。你們真是不知道珍惜,這麼帥的貨色,你們以為畢業以後好碰到的。」
到操場時,喬路已經跑上了。他戴著耳機,我們追著他也跑了幾圈。
清晨的光柔和清亮,喬路在單槓旁站成了一道風景,路過的同學,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我看著,也覺得甚是養眼。
哎,可惜了。
室友們陸續跑完,喪頭耷腦,等待喬閻王訓話。
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聽說有人覺得我兇?」
我們互相遞了個眼神,也不知道是誰大嘴巴讓喬路聽到了。
室友們唯唯諾諾、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應答。
我諂媚道:「哪能啊,喬老師,您那是鞭策,是激勵,是對我們無上的期許。」
喬路挑眉看我:「既然如此,徐冉,現在跟我去辦公室,我好好鞭策鞭策你。」
我看向室友們,本想和她們對個無語的眼神。
不是,她們怎麼一臉曖昧地看著我?
手機震動,宿舍群「仙女駐凡大使館」發來新消息。
「嘖嘖嘖,喬閻王和徐妖精要玩辦公室 play 了。」
「玩得真花呀寶貝。」
「回來跟我們展開說說這個鞭策,嘿嘿嘿。」
她們怎麼又想歪了哎呦喂。
7
喬路看稿時,會戴一副無邊眼鏡。
我總覺得,他一戴上眼鏡,那若有似無的禁欲氣息便尤為明顯,也就更加勾人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顏狗,我咽了下口水。
「怎麼,口渴了?」喬路敲著鍵盤,抬眼看我。
我訕笑起來:「沒有沒有,論文二稿您看了嗎,這一稿我改得可認真了,調查問卷範圍也擴大了,樣本更有可信度。」
喬路靠著椅背,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兇嗎?徐冉。」
我驚出一身冷汗,喬閻王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他認出我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從未暴露身份。
誰能想到頂著燒包肌肉男頭像、王者玩得賊溜的「叫我城北徐公」是個女孩子呢?
而且,我編的那些和老板鬥智鬥勇的小故事,多真啊。
「喬老師,您那是高標準、高要求,是我們不爭氣,研究能力欠缺,您是想鞭策我們快速成長,我們都懂。」
嘻嘻,隻要自我 CPU 得夠快,就沒人能 CPU 我。
他輕笑一聲:「知道就好。」
而後調出論文,開始毫不留情地直戳我肺管子。
「這論文這麼水你還引用,是嫌自己論文水分還不夠多嗎?」
「這組數據寫成這樣,是生怕別人看懂了?」
「才這麼點兒訪談數據你就敢得出結論?」
「據我所知,你推免保研到 S 大了對吧?就這?」
仍舊是,毒舌又無情。
不過沒關系,我都會在峽谷裡討回來的。
8
後面的幾周,喬路帶的論文組不是泡圖書館,就是求爺爺告奶奶地發調查問卷爬數據。
自己選了喬路當論文導師,自然是哭著、跪著、薅禿了頭發也要把論文寫合格了。
遊戲,自然也沒時間玩了。
我給喬路發信息:「為師要搞一個大項目,閉關一個月,再見。」
喬路再次拋來橄欖枝。
「師父,什麼大項目,需要幫忙嗎?」
說實話,那一刻我有一點兒心動。
如果喬路知道我是誰,會不會給我開個小灶?
我一巴掌扇醒了自己。
我怎麼能有以公謀私走捷徑的念頭。
我以後可是要認真搞學術的人。
再說了,他知道了,沒準我會當場 over。
沒想到我扇這個巴掌,被喬路看到了。
圖書館裡,他坐在離我大概五張桌子之外,剛喝的水全噴了出來。
他以為我壓力太大魔怔了,主動提出來有幾個訪談對象很適合我的選題,說可以帶我去。
上車前,我猶豫不決不知道坐哪兒。
網上說:
坐副駕,是挑戰正宮。
坐後面,是瞧不起人。
坐車頂,是阿三。
坐車底,是阿杜。
他拍拍副駕的門,說:「我看著像滴滴司機嗎?上前面坐。」
一路上,我正經危坐,正想著找點兒什麼話題熱一熱凝固的空氣。
他突然說:「徐冉,平時如果壓力大,不要自己憋著。可以玩玩遊戲放松一下,比如上峽谷噶幾個人。」
我忍不住試探:「喬老師,您也玩王者啊?」
他看著前方路況,手指輕敲方向盤,「嗯」了一聲。
「您玩得怎麼樣?」
「還行吧,基本上沒什麼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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