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書名:杳杳歸霽 字數:3153 更新時間:2024-11-01 10:27:31

  而後才凝眸過去,目光流轉到她的眼裡。


  酒香伴著食物煮出的濃鬱氣味,隻是聞著,蘇稚杳都感覺有些醉了。


  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骨氣,他示意她問,她情不自禁就聽話地問了:“賀朝二十年前就不在了,可你又說想害你的人是他,我不懂……”


  “你親手送你爸爸進監獄,外面都說,你是賀家的逆子,為什麼呢?”


  “還有……你是生病了嗎?”


  她望著他,一眨不眨,那雙桃花眼如靜謐的春池,裡面很幹淨,清澈得能照出他的樣子。


  他見過的人千千萬萬各色各樣,每個人的眼睛都渾濁不堪,詭詐,奸邪,心機……她和他過去見過的每雙眼睛都不一樣。


  不曾有人問過他的那些事。


  因為忌諱,因為畏懼。


  但賀司嶼卻是忽地低笑了下:“問題還不少。”


  “你要我問的。”蘇稚杳輕嗔著咕哝:“你不肯說,那就不問了。”


  賀司嶼摘下黑防護套,掌心懶散而隨意地支在臺面,看著她。


  沒想到二十多年後,有一天,有這麼一個夜晚,會有個女孩子想要窺他的內心,隻是出於單純的在意。


  “監獄裡的人是賀朝。”


  賀司嶼語氣平平,在她迷惑的眼神中,他接著輕聲說道:“當年死的,是我父親。”


  蘇稚杳先是茫無頭緒地愣了幾秒,隨後心下一琢磨,其中的萬縷關聯似乎漸漸明朗起來。

Advertisement


  賀朝在賀晉死後,取代了孪生哥哥的位置。


  從身份,到公司,再到家庭。


  蘇稚杳呆在那裡,瞠目對上他的視線。


  她一臉難以置信,賀司嶼並不奇怪,誰會相信表面輝煌的賀家,背後還有這種荒唐的腌臜事。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說。


  蘇稚杳完全錯愕住:“為什麼?”


  難道是賀晉死後,賀氏掌權空缺,急需穩定人心,所以不得已下策,讓賀朝偽裝成哥哥嗎?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賀家始終沒有公開過這件事,如果隻是暫時頂替,怎麼可能這麼久都不公開他的真實身份。


  賀司嶼看出她心中所想:“我父親不是意外死亡。”


  蘇稚杳眉心一跳,呼吸突然慢下去。


  看到他神情古井無波的臉上,掠過一點微不可見的波瀾。


  “是賀朝借我的手,殺害了他。”


  他在給自己定罪。


  蘇稚杳心髒驚跳了下,氣息微微亂了:“什麼叫……借你的手?”


  賀司嶼垂下眼,有片刻的沉默,似是在回憶,又像是在平復心情。


  當時他眼睫壓著雙眸,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情感:“他教我泡茶送去給我父親,茶裡有不幹淨的東西。”


  “因為是我送的,我父親沒有設防。”


  情緒在過去幾千個日日夜夜裡被磨平了,再開口說起這事,他的語氣已是無可無不可,話也是三言兩語說得簡單,讓人分辨不出他對於此事的態度如何。


  “當時我父親在辦公室,他意識到不對勁,讓我躲到隔間的床底,賀朝因一些原因積怨多年,為泄憤,當著我的面將他……”


  他聲音輕輕停頓,蘇稚杳呼吸也跟著停住,死死屏住氣息,看見他薄唇輕啟,吐出悚然的兩個字。


  “分.屍。”


  火災隻是他為了掩人耳目,提前勾串警局和法醫,好讓自己的罪行石沉大海的手段。


  蘇稚杳一剎那大腦缺氧,手裡的碗滑下去,咣當一聲掉落,撒了一片石榴紅。


  瓷碗滾動在臺面,從她這邊,滾向了賀司嶼那邊島臺的邊沿。


  賀司嶼慢悠悠抬手壓住。


  骨碌碌的聲音消失。


  珐琅鍋裡,海鮮燴飯發出慢沸的動靜,他沉著嗓音,低語出最後一句話:“那晚,紐約有雷暴天氣。”


  蘇稚杳鼻子在那瞬間止不住地泛起酸澀。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心裡堵得難受,那感覺,就像自己在逼他剖傷疤,為解開她所有的疑問。


  在床底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殺害,這已經不單單是恐懼而已了,更多的是所有撕心裂肺的情緒,必須要無聲地默默承受。


  二十多年前,他才幾歲……


  要在腦中年復一年地回想多少遍情景和畫面,才能到如今這般,心如止水地描述。


  其實還想知道為何不將賀朝的罪行公之於眾,讓他以賀晉的名義入獄,還有這麼多年,身邊人難道都不知情。


  但蘇稚杳當時不敢再問了。


  或者說,是不忍心。


  蘇稚杳克制住情緒,在他垂眸深思,緩緩轉動尾戒的時候,她靜靜起身,步子很輕地走向他。


  腳步聲近了,賀司嶼看過去,見她走到他面前,雙眼紅紅的,起著霧,低頭不說話。


  他都沒什麼反應,她倒是先難過了。


  賀司嶼無聲勾了下唇,朝她偏過身,微微倚著島臺,目視著她臉:“所以,我最恨被人利用。”


  腦中驚雷乍響,蘇稚杳心髒狠狠一抽。


  她驀地仰頭,驚慌中眨了下眼,方才忍在眼眶的淚融成珠掉出來,順著臉滑下去。


  賀司嶼明明白白看出了她方才的慌亂,但那一秒的慌亂,似乎不敵她為他流的那滴眼淚感受滾燙,相比之下,渺小到可以忽略。


  他凝著她的臉,靠在那裡一動不動。


  半晌,賀司嶼伸出一隻手,拇指指腹碰到她臉頰,拭去墜著的淚痕。


  他自上而下看著她眼睛。


  她也在看他,隔著水霧,唇不知為何微微在顫。


  女孩子柔軟的嘴唇小而飽滿,外勾內翹的桃花眼型天生純媚,分明望他的眼神是驚慌的,可她一淚眼如絲,什麼神態都變成了纏綿。


  明知蹊蹺,賀司嶼卻破天荒的,難得想要不理智,不去管她剛剛那一下驚惶的原因。


  她哭的樣子太勾人。


  尤其是為他哭。


  停留在她臉頰的指腹不由地下滑,兩指捏住她下巴,他眸色深著,慢慢抬高她臉。


  蘇稚杳被迫仰頭,避無可避地,整個人被他籠罩在目光裡,他的目光好似是落在她唇上。


  男人指腹壓在她下唇,不明意味地摩挲好一會兒,不知是被什麼微妙的心緒牽引著,或許是黑夜裡坦誠後的放縱理所當然。


  賀司嶼凸起的喉結一動,臉往下低了低。


  在克制和縱欲的邊緣,仿佛是給了她足夠反應的時間,他的唇漸漸地,以極緩極慢的速度湊近。


  壓制後依舊濃烈的男性氣息壓近,交融著難以描摹的情愫,帶著獨有的烏木香侵襲著她的神智。


  還沒從他那句最恨被利用的內涵中冷靜,蘇稚杳又一度陷入混亂和緊張。


  他的眼睛裡有情深濃重的索求。


  好像是……想要吻她。


  蘇稚杳四肢都僵硬住了,腦袋裡空茫茫。


  彼此的臉已經近到不能再近。


  他的呼吸好燙,落到她鼻尖的一霎,蘇稚杳渾身戰慄了下。


  眼前迷蒙著,依稀看到他微微張開唇,壓下來,含住了她的。


  那一剎那,電光火石。


  原來他的唇更燙,四瓣柔軟貼合,蘇稚杳被燙得眼睫撲簌不停,局促到一絲氣都不敢呼出來。


  他很慢,淺淺一吮,絲絲電流鑽進她脊椎,蘇稚杳猛地清醒。


  過去不知情,眼下知道原因了,他剛剛一表態,她的同情和心虛一下演化為擔驚受怕。


  她利用了他,傷害了他。


  承受不住內心的自我譴責。


  那一個瞬間,蘇稚杳下巴脫離他手指,倏地偏低下臉,用力呼吸氧氣。


  一吻中斷,火熱的氛圍漸而冷卻。


  指尖的柔滑落空,賀司嶼低頭的姿勢保持兩秒,意識到她的抗拒,理智很快歸位。


  他眸光沉下一點,穩住微亂的喘息,方才捏她的兩根手指虛握回拳,直起腰背,不做聲色,回身去關珐琅鍋的火。


  當做無事發生過。


  沒有他目光的壓迫,蘇稚杳定了定神,再回眸,見到他清晰的側臉輪廓,拓落又冷寂。


  她心又刺痛了一下。


  賀司嶼掀開蓋,一陣濃香四散開來,他將處理過的海鮮鋪到上面,蓋子蓋回去。


  正想開口,讓她去餐桌坐著等,兩條細細的胳膊突然從側面纏上來,輕輕擁住了他腰。


  賀司嶼身形頓住。


  側目,看到她的臉貼著他後臂。


  “我……不是……”蘇稚杳帶著輕微的鼻音,低低出聲。


  想說不是故意要躲,眼睛酸得厲害,怕眼淚掉出來,哽了一哽,她又說不出話了。


  賀司嶼下垂的手指動了一下,靜止須臾,胳膊似是有了自我意識,不由他控制地抬起來,掌心壓上她後腦,按她入懷中,在她頭上虛虛一揉。


  “嗯,去坐著。”他輕聲,是非對錯都讓著她。


  隻當是女孩子害羞。


  蘇稚杳臉低埋在他胸口,有千絲萬縷的細線橫亙纏繞住了心髒,勒得她血痕累累。


  人難受得都失了味覺。


  那晚心心念念的海鮮燴飯,她吃著竟都沒了味道。


  就連入睡,一閉上眼,耳畔反復縈繞的,都是他的那句


  我最恨被人利用。


  一次是他對羅祈說,粵語她沒聽懂,還有一次是日夜所思入了夢。


  蘇稚杳頭一回親耳聽到他說,或者說,是頭一回親耳聽明白。


  盡管過去有過無數次的後悔。


  而今晚,是她第一次深刻感覺到,自己做錯事了。


  之後幾晚,蘇稚杳睡眠質量都不太佳。


  不過她沒有和上回那樣逃避賀司嶼,反而是在他面前,比以往都要溫順,給人一種錯覺,她真當起了他的金絲雀,乖巧聽話,不頂嘴,不任性。


  賀司嶼當然有感受到她的異常,但他不問,女孩子的心思,隻要她不故意躲他,還是笑著,怎麼都無傷大雅。

熱門推薦

學生媽媽堅持喂母乳

學生媽媽堅持喂母乳

"學生家長認為吃母乳會更聰明。 她兒子都上高中了,她還要每天來學校給兒子哺乳。 我勸她說孩子大了,再喂母乳的話容易對孩子的心理造成負面影響,影響孩子的學業。 她這才同意讓兒子斷奶。 可是後來,她兒子高考成績一般,隻考上了普通一本。 她就恨上了我。"

社恐變社牛

社恐變社牛

婚前,我怯懦地告訴我老公:「我社恐。」 婚後,他緊緊拽著自己的睡衣領子:「你社恐,我看你是社交恐怖分子。」

女性力量

女性力量

"新來的助理剛過實習期轉正。 她籤完勞動合同的第二天就來找我請產假。 她老公拉著她,站在我面前臉上滿是得意。 「林總,這半年產假期間的工資你可得正常給我們發放!」 「否則的話我們就隻能根據勞動合同去起訴了!」 可我根本不吃這一套。 「請假可以!」 「想要錢?沒門!」"

來喜女

來喜女

"飢荒那年,我被一對夫婦所救,他們認我做女。 後來,爹爹官居三品,遷入京都。 城中貴女們笑話我是鄉野丫頭,不善琴棋,粗鄙不堪。 我漲紅著臉,嘴巴張了又張,不知如何解釋。"

殺豬盤

殺豬盤

"上一世,大齡剩女的表姐說她跟高富帥談戀愛了,我卻感到憂慮。 果然,沒兩天她就來向我借錢,說她男朋友有很好的項目投資,便宜我了。"

月微雲轉

月微雲轉

"我與小姐碰見身中媚毒的男人。 小姐為了保全自己,把我推過去給男人解毒。 回府後我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受盡白眼議論,小姐不曾替我分辯半句。 九個月後,太子南下尋找當初的救命恩人。 小姐讓人活生生剖開我的肚子,抱著孩子去冒名頂替。 我在瀕死之際,想方設法將真相告訴了太子。 太子卻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孤需要的是太子妃,而不是丫鬟。」 我含恨而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懷胎五月時。 正值太子的死敵攝政王南下,我捧著肚子找到他。 「皇位,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