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點財富值

　　厚重的烏雲積滿了灰沉沉的天空。

　　食鐵獸熊小朵坐在狹小陰暗的演播室裡，毛茸茸的臉上帶著些憂鬱。

　　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在人類滅絕第一萬年的今天，他所在的節目組《發現人類》，因為資金和收視率等問題，就要永久停播了。

　　今晚，很可能是最後一期。

　　熊小朵心情很糟糕。

　　作為一名資深的純種人類愛好者，他一直不相信被譽為“宇宙希望”的人類已經滅絕了。

　　於是從猛獸宇宙國、食鐵星域、食鐵星食鐵大學畢業後，他就義無反顧地來到了食鐵星域最偏遠的一顆星球——白龍星，加入了《發現人類》節目組。

　　這些年來，他和前輩們白天撿垃圾，晚上啃鐵，連竹子味的營養液都喝不起，就是為了能多存一點點猛獸幣，維持日常開銷。

　　但就在上個月，節目組最後一臺還在勉強運轉的影像接收設備出現了報廢跡象，光是簡單維修就需要十萬猛獸幣的天價。

　　屋漏偏逢連夜雨，幾天之前，整個猛獸宇宙國裡、唯一一個願意在夜間播放他們節目的白龍星總電視臺，也因為《發現人類》的收視率問題，不願意再和他們續約了。

　　所以，除非奇跡發生，他們今晚發現了純種人類，否則停播是板上釘釘的事。

　　難道純種人類，真的已經徹底滅絕了嗎？

　　寒風猛烈地拍擊著結滿了冰花的窗戶，在熊小朵失落的心情中，《發現人類》最後一期開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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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小朵是負責播放背景音樂的，他掐著時間按下手邊的按鈕，全息屏幕上便響起了《發現人類》萬年不變的開場音樂。

　　接著，一頭蒼老食鐵獸緩緩出現在的全息屏幕上。

　　“各位親愛的觀眾晚上好，相信大家都知道，今晚很可能是我們《發現人類》的最後一期節目了，很感謝一直收看節目的觀眾朋友們。”

　　這一次，負責主持的熊爺爺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進入正題，而是說了一些話：“雖然節目是可能最後一期了，但這不是我們尋找純種人類的終點。”

　　“人類被譽為心核生命的希望，一定不會輕易滅絕，請大家相信人類曾經創造過的奇跡，不要放棄尋找。”熊爺爺有點哽咽，“這期節目開通了實時彈幕系統，大家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一起交流。”

　　熊小朵聽到“彈幕系統”，有些訝異。

　　白龍星電視臺把控嚴格，是不允許主流電視節目開放實時彈幕系統的，爺爺難道拿到許可了？

　　熊小朵望向熊爺爺，見他爪子微微發抖，略一思索，便什麼都明白了。

　　爺爺堅持了五十年，恐怕比誰都不希望節目停播。

　　選擇開放實時彈幕系統，大概是他在能力範圍內做出的最後一次嘗試。

　　熊小朵心底苦澀，故作輕松地打下一行彈幕，發送了出去：【我相信今晚一定能發現純種人類的！說不定還能發現可愛的人類幼崽呢！大家不要灰心呀。】

　　全息屏幕上孤零零的飄過他的這一行彈幕，持續了幾秒，才有另外一個野生觀眾回復了他：【別做夢了，這也太樂觀了，《發現人類》都一萬年了也毫無建樹，還人類幼崽……想p吃。】

　　熊小朵感覺似乎有一盆冷水朝他腦袋上潑了下來，頓時心口都涼了幾分。

　　好在這一條言語有些犀利的彈幕炸出了一些潛水的觀眾，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彈幕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也不能說毫無建樹吧，能堅持一萬年，已經很了不起了，別的宇宙國都沒有類似的尋找人類的節目了，就咱們猛獸宇宙國還有。】

　　【哎呀大家別這麼嚴肅，熊爺爺不說影像接收器接收到了十個影像信號嗎？這才開到第一個影像，說不定就能發現人類呢。就算發現不了人類，發現人類的足跡也是好的呀。】

　　【前面也太樂觀了，我對那破爛影像接收器絕望了都，這麼多年了，沒見到它接收過什麼有用的影像……】

　　《發現人類》一次節目一般會開啟十個影像，之前的每一次節目裡，十個影像裡有七個都是荒涼黑暗的星空，剩下三個影像不是雷電遍布的焦土星球，就是死寂一片完全被詭異植物佔領的蠻荒沙地。

　　一條條彈幕飄過，懸浮在全息屏幕上。

　　剛開始，大部分觀眾還抱有一些期待，但在熊爺爺連續開啟了好幾個寂靜無聲的影像之後，大家都有些無力。

　　1-4號影像展現都是荒蕪幹枯的星空。

　　5號影像展現的是一顆完全沒有陸地的星球，表面覆蓋滿了水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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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號影像展現的有些新奇，是一個漫天灰燼、遍布火山群的汙染星球，往外噴發的是濃烈的巖漿和材質堅硬的融化金屬塊，別說人類了，連身體強悍的非人類都無法生存。

　　流浪型攝像機器傳遞回來的影像一個一個被開啟，看著越來越惡劣的星球環境，大家也越來越沉默。

　　一直到要開啟最後一個影像的時候，彈幕上才又重新熱鬧了一點。

　　【兄弟們，今晚爺的青春就要結束了，追了二十年的《發現人類》都要停播了，也許人類真的滅絕了吧。】

　　【想也知道，各大宇宙國那麼遼闊的疆域裡都沒辦法發現人類，汙染那麼嚴重的星空海裡怎麼可能會有人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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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全息屏幕上瞬間浮現起了最後一顆星球的樣子。

　　那是一顆明顯被嚴重汙染的星球。

　　通體漆黑，整顆星球表面沒有任何大氣層和水的存在，攝像機器往下，還沒來的及降落，便被高強度的壓力碾碎了大半鏡頭，隻模模糊糊的拍攝到了那顆星球的樣子——

　　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晶體，一大片充滿了死亡威脅的褐色晶刺尖銳凸起，鏡頭“啪”的一聲，被戳得稀巴爛。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人類不可能存活在這樣一顆星球上。

　　這一次，是真的沒有下一個影像可以開啟了。

　　【人類真的滅絕了吧。】

　　【真的找不到純種人類了啊……】

　　彈幕一片感慨，熊小朵盯著一條飄過的【感謝陪伴】，突然覺得整個演播室一下變得嘈雜起來。

　　他耳朵控制不住地抖動，茫然地望向四周，耳邊不斷響起壓抑的嗚咽聲。

　　大家絕望的眼神和一滴滴不受控制的眼淚，正清晰無比地告訴他：

　　一切都結束了。

　　他們沒有發現人類。

　　節目要停播了。

　　哪怕他們堅持了尋找了五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一萬年，都沒有發現人類。

　　人類可能真的滅絕了。

　　熊小朵有些難以接受，他精神恍惚，竟是站不穩了，一頭砸在了身邊即將報廢的設備上。

　　“刺啦”難聽的聲音響起，正在播出的節目變成了雪花。

　　在演播室沒人注意的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屏幕猛地亮了起來。

　　“小朵，你搞錘子喲！”熊小朵身側，很久沒有保養過的機器人小花說著一口流利的宇宙通用語，氣惱的把信號接了回來。

　　“嗚嗚對不起。”

　　熊小朵揉著烏黑黑的眼圈，眼前一片模糊，耳側傳來了熊爺爺悲傷到顫抖的聲音：

　　“那麼，感謝大家的陪伴，我們《發現人類》節目就要結束了……”

　　【？？？】

　　【？？？？？？？？？】

　　【結束了嗎？？？這個突然出現的第11個影像是怎麼回事？？】

　　【居然不是一成不變的真空了，啊……地面裂開了，好幹啊，是汙染輕度的星球嗎啊啊啊啊臥槽我好興奮！！】

　　熊爺爺表情有些呆滯，機器人小花也是一臉震驚。

　　小花急忙戳了戳低著頭的熊小朵，“小朵，快看！”

　　熊小朵迷茫的抬起頭，隻見原本黑漆漆、荒蕪一片的全息投影上，出現了一顆模糊不清，被籠罩在濃霧之中的小型星球。

　　鏡頭往下，是一望無際的幹裂土地。

　　快要沙石化的土地上，幾乎沒有一顆草，也幾乎沒有一絲絲風，看著就讓熊無法呼吸、口幹舌燥。

　　熊小朵心跳猛地劇烈了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全息屏幕，屏住了呼吸。

　　隻見被炙烤的焦土大地寂靜一片，安靜的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