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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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薛軍這來勢洶洶的陣仗,他西北老巢定是不缺糧草,想必看不上安陽城這幾粒米,那沂軍步步緊逼,他們心裡怎能不急,怎能情願在安陽耗戰,我隻需苦守三月,到那時再以禮求和……”
老爹的主意實在沒錯,若不什麼岔子,他守城三月,沂軍肯定都打到楚州了,離帝皇城一步之遙,薛軍不會不急,老爹順勢而為,拿出一些錢財火藥買平安,薛軍多半能欣然接受。
順清不降,常德不降,全都是這個主意,就看守不守得住。
祝宜年沉默了。
他來安陽前,篤定安陽會歸順薛軍,亂世之中,想保住性命是人之常情,他沒打算勸阻,隻願楚光顯秘密銷毀火藥,不要為他人作嫁衣裳。
可楚光顯口口聲聲要守城,倒真是叫他有些意外。
“安陽兵馬不足萬數,楚城主預備如何守城三月?”
“祝大人,恁莫不是忘了?煙花可是從安陽興起的,火藥這玩意誰有我楚家玩得轉,薛軍那陶罐彈在我這無疑是布鼓雷門。”
“既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老爹大笑道:“好說好說,祝大人若沒什麼旁的事,不妨就在安陽住下,也好避避風頭,大丈夫生於亂世,當立不世之功,死在那廉忠手裡可忒不值。”
祝宜年似乎早料到老爹會邀他暫居安陽,神色淡淡道:“恭敬不如從命。”
老爹笑得更開心了:“祝大人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命人布置酒菜!咱們今夜款酌慢飲,定要談至盡興!”
祝宜年道:“我已卸下官職,今為白身,楚城主無須再稱大人,何況,廉忠手下的刺客無孔不入,越少人知曉我的身份越好。”
老爹從善如流,當即改口:“賢弟此言有理,是得謹慎一些才妥當,這樣好了,對外就說,恁是我家三兒的先生,是我請來教她習字的,賢弟有所不知啊,我家三兒那一手爛字,真是沒法看,恁得空若能提點提點她,我楚光顯就感激不盡了。”
楚熹:“……”
祝宜年彎起嘴角,頷首應承:“楚城主盡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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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弟出手!我自是一百個放心的!”
祝宜年十五歲任太子伴讀,十八歲蟾宮折桂金榜題名,後又做過科舉考官,什麼神仙級別的先生啊,一分錢不花就诓騙來了。
老爹滿臉的“賺了賺了這回老子可賺大發啦”。
但在楚熹看來是另一層含義。
她單純,她天真,她以為老爹把祝宜年留下來,純粹看中了祝宜年有能夠打退薛軍的本事,畢竟這世道一百個猛將不如一個謀士,多個人出主意,就多幾分勝算。
可她萬萬沒想到,祝宜年是個說到做到的犟種。
翌日清早,天還是很冷,楚熹在溫暖的被臥裡睡得正香,忽聽冬兒叫她:“小姐,醒醒,先生來了。”
楚熹這陣子偶爾會和老五一起上書塾,那先生是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咋說呢,不看重權勢,不看重錢財,不看重嫡庶,不看重世俗雜務,但,看重男,輕視女,總覺得楚熹一介女子,不應當肩負少城主的重任,看楚熹很不順眼。
楚熹看他更不順眼,奈何他教書教得確實好,老五能成才,他功不可沒,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五待他如義父,楚熹也隻能忍了。
聽說先生來了,楚熹就以為是那糟老頭子,皺著眉很不耐煩道:“我今日不去書塾,叫他走。”
安靜了沒一會,冬兒又回來說:“先生讓奴婢轉告小姐,一日之計,惟在於卯,小姐正值年少,若虛度光陰,他日必將悔恨終生,含……含恨九泉。”
“……”楚熹撲騰一下坐起身,呆愣的望著冬兒:“先生?哪個先生?”
“就是昨日入府的那個先生。”
“現在什麼時辰?”
“卯初一刻。”
卯初一刻,五點十五。
楚熹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她睡覺前,老爹還在拉著祝宜年喝酒,大概是亥時左右,假設祝宜年子時回房睡覺,他撐死也才睡五個鍾頭。
這人看著身體不好,精力可夠旺盛的,跟老板應酬一晚上第二天照樣起早上班,擱現代絕對是個超級卷王。
楚熹呵欠連天,真想倒頭就睡,可祝宜年在外頭等著她,連含恨九泉這樣的話都出口了,她怎麼好再賴著不起。
楚熹掙扎著爬起來,任由冬兒和夏蓮為她梳洗更衣,待收拾妥當,一溜煙跑來書房。
祝宜年在此等候多時。
他今日沒有穿道袍,而是穿了一件寶藍色錦袍,布料上繡著針腳齊整的祥雲暗紋,腰間掛著白玉司南佩,隨意中透著一股矜貴,和陸家那對盛氣凌人的雙生子又不一樣,他的威勢與莊嚴是由內而外的,用不著表現的多麼高高在上,隻靜靜地坐在那裡,就足夠讓楚熹像鹌鹑似的不敢造次。
“祝……咳,先生好,先生久等了。”
“少城主平日幾時起身?”
“幾時醒……幾時起,這兩日天冷,就多躺會……”
祝宜年道:“從今往後,入卯即起。”
楚熹站在他面前,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先生的一番苦心,我很明白,隻是,我困得厲害,恐怕學不進去什麼,與其耽誤了先生寶貴的光陰,不如等我睡醒,那個,精神飽滿了,再認認真真的學。”
祝宜年微微搖頭。
本是好好一個小孩,全讓楚光顯教壞了,學來這一套不入流的扮豬吃老虎。
“我既然受楚城主的囑託,做你的先生,理應盡先生之責,一日之計,惟在於卯,便是你要學的第一件事,旁的無須在意。”
我竟無法反駁!
救命!救命!救命!
老爹你不愛我了!
天天早上五點起!我不要活了!
楚熹分明沒有出聲,可祝宜年透過她那雙眼睛,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她心中的哀嚎,不禁蹙眉。
這樣不思進取的學生,祝宜年還是第一回 遇見。
在帝都時,多少顯貴人家求著他施教,即便那等喜好驕奢淫逸的大臣,也會為他在經筵之日沐浴焚香。
祝宜年看來,楚熹很不識貨。
祝宜年並非那種自賣自誇的人,他要用實力得到楚熹的尊重。
“這是你寫的字?”
“是……我臨摹的。”
“哦?臨摹哪位名家?”
楚熹抿唇,低著頭小聲說:“我老爹。”
祝宜年略感無語。
“我老爹的字其實也蠻好看,這個,學什麼樣的字,不就是看個人喜好嗎,對吧?”
“你可知書不入古,必墮惡道。”
“……隱隱約約聽說過。”
楚熹很冤枉,於她而言老爹就算古人了,她臨摹老爹的字,從某種意義上講,勉強,也算師法古人。
祝宜年感覺自己很難和楚熹講通道理,決心先磨一磨她的稜角,等她乖順了,再來講道理:“這是書法大家竺至的字帖,你照著臨摹。”
“現在嗎?”
“嗯。”
“可我還沒吃早飯。”
祝宜年道:“腹空,則神清,宜習字溫書。”
楚熹道:“腹空,黃金都不是金,書中也不會有黃金屋。”
祝宜年想了一下,覺得有幾分歪理,學生不是笨學生,隻是壞一點而已。
如此就更不能縱容了,錯處要趁早糾正。
不等他開口,楚熹先道:“先生昨晚喝了那麼多酒,又早早起來教誨學生,想必也沒用早膳呢,這多傷身體呀,天塌下來,飯也要按時吃。”
“……”
“鴨汁粥配上一碟五香冬菜,清淡滋養,先生要不要吃點?先生若覺得鴨汁粥油膩了,還有晚米粥,豆沙包,甜甜的也蠻好,先生若不喜歡吃甜的,那……”
祝宜年忍無可忍:“隨便。”
“啊!那我就看著辦啦!先生有什麼忌口嗎?”
“沒有。”
“好!知道了!”
楚熹說完,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書房,她的腳步聲是那般輕靈,讓祝宜年想起自己亡妻,他記憶中,亡妻永遠臥病在床,偶爾起身,也要兩個婢女在左右攙扶,走幾步路便頭昏腦漲氣喘籲籲。
楚熹逃回臥房,癱坐在軟榻上,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冬兒來問她:“小姐,怎麼了?是先生不好相與嗎?總不會比老頭還難處嗎?”
楚熹長嘆一口氣:“以後別叫宋學究老頭,從前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啊……”
“去弄點鴨汁粥送書房去,給先生吃,態度好些。”
“小姐既然不喜他,想辦法撵他走就是了。”
“我可沒有那個本事,他……算了,還是我親自給他送去,這是位怠慢不得主。”
楚熹不想早起歸不想早起,祝宜年這個人的品性和才能,她還是認同的,按說祝宜年留在安陽做幕僚,已經算屈尊降貴,算是楚家高攀,老爹讓他做先生,不過隨口一句話,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老爹絕對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祝宜年言出必行,不僅當一回事,還很當一回事。
說明他這個人非常靠譜。
一個靠譜的人才,如果能長長久久的為安陽所用,那真是“賺了賺了賺大發啦”。
所以楚熹有必要好好籠絡祝宜年。
“先生……”
“進。”
楚熹拎著食盒推門而入,見祝宜年還在盯著她那幾篇破字琢磨,心裡咯噔一下,忙說道:“先生來吃早膳吧。”
祝宜年放下手裡的字,起身走到桌子旁。
“先生請坐。”楚熹恭恭敬敬將食盒裡的清粥小菜一樣一樣拿出來,輕輕擺在桌上,而後擎著筷子雙手遞給祝宜年,完全是個小丫鬟的姿態:“先生慢用。”
祝宜年非常滿意她此刻表現出的尊師重道,卻不以師長的身份鉗制她:“我雖是少城主的先生,但少城主畢竟是將來的一城之主,應當自珍自重,自持身份,你若自覺輕賤,旁人也會輕慢於你。”
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楚熹在心中唱著,默默的坐到了祝宜年對面:“學生受教了,先生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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