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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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李瓊看也不看薛進一眼,隻一瞬不瞬地盯著楚熹。
楚熹回府那會沒有戴幂籬,兩個時辰足夠僕婢們將她這新發型傳揚的人盡皆知了,李瓊大概早從婢女口中得知了楚熹的頭發有異,並不驚訝,冷靜的審視著。
楚熹自覺膽子很肥,連兇名在外的李善也不放在眼裡,可叫李瓊這般盯著,莫名毛骨悚然,咽了咽口水,忽然不知說什麼好。
天啊,她終於明白老爹陪這母子倆吃飯有多難受了。
李瓊坐到太師椅上,語調毫無起伏的又問了一遍:“你要打誰。”
“呃……打蟲子。”楚熹硬著頭皮編瞎話:“剛剛有隻小飛蟲落在夫君的腿上了,我讓它走,它不走,我說你再不走,我打你信不信。”
薛進有時候真佩服楚熹。
多離譜的瞎話,她都能說的跟真事一樣,這大概也是一種天資。
如此離譜的瞎話,李瓊自然是不信的,可不至於為此事與楚熹爭辯,這對她而言有失身份。
楚熹一旦在人前顯露出厚臉皮,通常會破罐子破摔,在李瓊這也不例外:“那個,我和夫君成婚,沒有事先知會婆母,全憑舅舅一人做主,實在不合禮數,今日婆母既來了安陽,該把拜見禮補上才是。”
說到這,那小丫鬟像及時雨般端來一壺茶。
楚熹當即跪在李瓊跟前,給薛進使了個眼色,薛進便從小丫鬟手裡的託盤中拿起一盞茶,跪到楚熹身旁,待楚熹朝李瓊磕了兩個頭,默默把茶盞遞過去。
“婆母,請用茶。”
“……”
楚熹跪地叩首,禮數周全,這是不假,可李瓊的臉色愈發難堪,遲遲不接這杯改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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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進眼看著楚熹的手臂微微發顫,不禁輕聲喚道:“母親……”
“娘!”楚熹喊完娘,又操著一口地地道道的常州土話說:“恁要是嫌我喊恁婆母太生分,那兒媳以後就管恁叫娘,這樣可好,顯得多親近嘞。”
作者有話說:
搞定!
第78章
這廳堂裡掛的書畫,雅致,莊重,擺設的瓷器,古意,講究,顯然都是李瓊從西北帶來的,老爹可沒這品味。
楚熹看的出來,李瓊是個自珍自重,極為要臉面的人,而且或多或少,還有一些文學素養。
這種人往往擅長暗裡交鋒,綿裡藏針,不動聲色擊潰敵人的心理防線,可也存在軟肋,怕掉價。
何為掉價,潑婦罵她一句,她寧肯咬著牙忍了,也不會與潑婦起爭執,自詡一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忌諱與庸俗之人同處在一條界線上,這對她而言有失身份。
那麼好,李瓊來對地方了。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此乃楚熹的人生信條。
“娘!”楚熹跪在地上,用膝蓋往前蹭了蹭,幾乎是茶盞塞到李瓊手裡,笑得見眉不見眼:“恁可千萬別覺得見外,往後啊,就把安陽當做自己家一樣,我和夫君一定好好孝順恁,爭取早日給恁生個小孫兒,恁得闲了,或出門去四處轉轉,或在家裡逗孫兒解解悶,這多好啊。”
“……”
話都讓楚熹說了,薛進默不作聲的跪在她身後,簡直像個等到夫君撐腰的小媳婦。
李瓊氣不打一處來,又不能當著楚熹的面訓斥薛進,隻怒其不爭的剜了薛進一眼,隨即端起茶盞淺嘗一口,放到了身旁的小幾上。
見李瓊喝了茶,楚熹著實松口氣,甜滋滋的喚道:“娘,夫君難得回來,今晚咱一家人可得好好聚聚,娘喜歡吃什麼,我叫廚房去預備。”
李瓊懶得再和楚熹多說一句話:“你看著辦吧。”
“哎!”
楚熹原本還想著伺候好李瓊,緩和一下母子倆的關系,可李瓊明顯不是好伺候的主,她瞬間決定放棄了,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的跑出去。
薛進:“……”
李瓊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還跪著做什麼。”
薛進緩緩起身,輕聲說道:“楚家人喜酸喜甜,預備的飯菜恐怕不合母親的口味,我還是去瞧瞧的好。”
李瓊冷笑:“你這上門女婿倒貼心懂事,連人家的口味都了如指掌。”
薛進小時候,是個軟弱無能、貪圖安逸的性子,李瓊李善下了十足的狠心,才將他教導成今日的模樣,雖稱不上殺伐決斷,但勉強可以在輝瑜十二州有一番作為了,李瓊每每聽聞關內傳回來的消息,心中都深感寬慰,覺得二十年前那血海深仇終有洗清的指望。
可她萬萬沒想到,薛進竟會給楚家做上門女婿。
即便李善口口聲聲權宜之計,也敵不過她耳聞目睹!堂堂七尺男兒,楚熹說打就要打,一個眼神將他指使的團團轉,饒是如此,還要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跑,當真是能忍辱負重!
看薛進不吭聲,李瓊不禁怒道:“滾!給我滾出去!”
薛進聽從李瓊的吩咐,滾了,事實上他不滾,他也不知道該和李瓊說些什麼。
李瓊看著薛進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撐著扶手,站起身,有些踉跄的走到門口,安陽暖融融的陽光灑在她身上,一片白茫茫,金燦燦,她仿佛看到了薛元武迎面朝她奔來。
她越來越老,薛元武卻仍是那般年輕,個子高大,面龐堅毅,一雙眼睛裡燃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光彩。
磊落,率直,誠懇,待任何人都拿出一顆真心的薛元武,偏偏死在了那一顆真心上。
誰叫他相信朝廷是有良知的,誰叫他一廂情願的以為,同為一族之人,朝廷不會對整整兩萬西北軍民斬盡殺絕。
李瓊想到當日關外屍橫遍野的慘狀,眼底泛起陣陣淚光。
外人隻道李氏姐弟“挾天子以令諸侯”,仗著薛元武留下的唯一血脈在西北奪權,隻道李善終有一日會除去薛進,登上西北王的寶座。
那些人哪裡曉得,如今雷厲風行的李善,曾幾何時也是趴在姐夫背上,無憂無慮,安心酣睡的幼弟。
從前種種,日日回念,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李瓊記得真切,那時李善十二歲,隨著她和薛元武去踏青,歸途喊累,不願再走,薛元武便肩背著李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的從傍晚走到天黑。
“累不累?叫小善自己下來走吧。”
“不累,你瞧他……”薛元武悄聲說:“口水把我衣裳都浸湿了。”
若那一日的太陽永不升起該多好。
李瓊此生別無心願,隻要能推翻朝廷,屠戮周室,為薛元武和那兩萬西北軍民報仇雪恨,便是下十八層地獄永無翻身之日,也毫無怨言了。
掃去淚光,那雙眼睛裡又是冷冷的冰霜。
……
薛進踏出院門,正碰上守株待兔的楚熹。
“嘿嘿!我就知道你得被轟出來!”
“……好笑嗎?”
“幹嘛臭臉啊,我可夠給你面子了,是你自己不爭氣,跟個啞巴似的。”楚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沒事,你也不用發愁,我瞧婆母大人並非那等不通情達理的,眼下一時邁不過去那道坎罷了。”
薛進不喜歡楚熹這樣哥倆好的對他,擰著眉頭推開楚熹的手臂:“承你吉言。”
薛進心情不好,楚熹熱臉貼上冷屁股,自討了個沒趣,無奈的搖搖頭,問他:“你幾時回大營?”
“怎麼,你也撵我走?”
“哪裡話啊,這不,得抓緊讓咱娘抱孫兒嗎,你要吃完晚膳就走,咱現在就回房去。”
薛進看楚熹那急色樣,更覺憋悶:“用不著,這幾日百姓春耕,要休戰了。”
楚熹道:“放亳州軍回去種地?”
“他們想回去種地,自然不會有人攔著。”
“哦……”
楚熹聽懂了,休戰歸休戰,隻要東昌和太川的兵馬一離開阜康,薛軍便會起兵攻城:“那感情好呀,我初一來的月事,今日是初十,之後這十日咱們抓緊努力,差不多能成。”
楚熹態度積極,與薛進不謀而合,可薛進完全笑不出來:“哼,你跟仇陽在外頭朝夕相處,這會過來同我說差不多能成?”
薛進這話讓楚熹莫名想到了紅樓夢裡王熙鳳陰陽怪氣賈璉的橋段,王熙鳳深知賈璉秉性,隻要賈璉出趟門,回到家免不得被陰陽怪氣一通。
可她哪有像賈璉似的罪行累累啊?薛進懷疑的一點道理都沒有,簡直蠻不講理。
楚熹解釋過好幾次,實在懶得解釋了:“你還說我,這種猜忌放在心裡想想就好,咱們夫妻之間能不能有點信任,有點尊重呢。”
“是你先出爾反爾的。”
“薛添丁,你投錯胎了。”楚熹手搭在薛進肚子上,輕撫了兩下,柔聲笑道:“你若是個女兒身,自己懷胎十月生一個,豈不踏實?”
“……”
“可惜你不能生,怎麼辦呢,就得承擔這份風險,別看那些百年世族多了不起似的,說不準哪一輩上出了個差錯,還傳宗接代,鬼知道傳誰的宗接誰的代。”
“……”
“你還老想要兒子,兒子有什麼好,萬一,就說萬一,咱兒子命苦,娶了個不忠貞的妻子,那你們薛家就徹底……是吧?”
薛進頭痛。
他一方面覺得楚熹在胡言亂語,一方面覺得楚熹這話挺有道理,仿佛兩個小人在腦袋裡打架,所以頭痛的厲害。
深吸口氣道:“少胡扯了,還有件正事要辦。”
楚熹從懷裡掏出小木梳,梳了兩下那有些亂的碎發:“什麼正事?”
“之前不是說要給廖三做媒嗎,這會他人大概已經在府裡了。”
“對對對,這陣子瑣事太多,我都給忘到腦後了,我們府裡那個廚娘,你跟廖三提過沒有?”
“沒。”薛進皺眉,仍然是一副臭臉:“我怎麼同他提。”
“憑你倆的關系,就該你和他提啊。”楚熹無語:“真服了,若我同他說,那廚娘領著一兒一女,他準覺得我有壞心,故意折辱他,不是正經給他做媒,你得事先給他一點心理準備啊,完蛋,這媒做不成了。”
“為何?”
“他肯定以為我要給他介紹一個黃花大姑娘,興高採烈的來了,結果是寡婦帶倆娃,他能接受這個落差嗎。”
薛進頓時面露為難:“那該如何是好?”
楚熹仰起頭,柔順黑亮的短發齊齊滑到耳後,一雙眼睜得又大又圓:“廚娘那邊我也沒去說呢,要不,想辦法讓他們見上一面,見完了,咱們各自去旁敲側擊一下。”
薛進不會做媒,拿不定主意,也沒有異議,隻問楚熹:“要怎麼讓他們見一面?”
“這好辦,老爹為給我接風洗塵,特意弄了兩頭大肥豬,就圈在廚房外,待會叫廖三一塊去看殺豬,順道就把廚娘也見了。”
“嗯。”
廖三在前廳等了半個時辰,喝茶喝到肚子脹,正想去方便方便,就見那夫妻倆一前一後進了門,自然是薛進在後,楚熹在前:“廖三爺!你可真有口福呀!是不是早猜到今日府裡要殺豬?”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何況還要託付終身大事,廖三這會一點脾氣都沒有:“咳……少城主說笑了,我今日來是……”廖三羞於啟齒,求助的目光投向薛進,而薛進赫然一副“別看我,別找我,這家我不做主”的模樣。
好在楚熹善解人意:“有什麼事,咱們吃完豬肉再說也不遲嘛,廖三爺勞苦功高,難得來一趟府裡,可得改善改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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