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字體大小:
營帳裡熱火朝天,酒肉香甜,營帳外疲乏的傷兵拖著惡臭的屍首,苦尋掩埋之地。不埋不行,不埋會生瘟疫。
一個時辰後,天色大亮。
帝軍再度起兵攻城,助陣的鑼鼓敲得震天響。
城牆上的薛軍也嚴陣以待,等著和帝軍死戰到底。
“殺啊!”
“都給老子上!誰敢退後一步軍法處置!”
薛軍兵士期盼著亳州軍能快些打下沂州,咬緊了牙根,堅定了信念,死死守著城池。
可慎良的臉色卻愈發難看。
他久經沙場,身經百戰,已有能預言勝負的本事:“薛帥……照這樣下去,恐怕不出三五個時辰,帝軍就會攻破東城門,還是要早想對策為好。”
薛進緊抿著唇,良久才道:“帝軍氣數將盡,一定要守住,隻需再守兩日,最多兩日……”
說完,薛進抽出長劍,率領衛隊快步朝東城門走去。
守軍一看主帥親自上陣御敵,絲毫不拖泥帶水,招招殺人技,更添了幾分士氣,又將那源源不斷攀上來的帝軍打退。
雙方打到這份上,別說火藥弩箭,連石頭都已然耗盡,全憑著手裡的兵器拼殺。
薛軍三年懈怠的報應全在這節骨眼找上門來。
打不過!擋不住!殺不盡!
帝軍終究是在傍晚時分將城防撕開一條口子,如滿眼綠光的餓狼般衝進城內。
Advertisement
“薛帥!逃吧!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薛進渾身是血,一腳將張堅踢翻在地:“別忘了你妻兒都在安陽城!”
軍中將領在生死關頭,都抱有一絲幻想,以為楚熹慣會做交易,又極看重安陽城裡的百姓,肯定有辦法保住他們的內眷。
薛進也有這樣的幻想,可他不敢賭。
到這一刻,他才忽然理解了那倒在月山關下,再也站不起來的父親。
明知前方或許是死路一條,但身後有摯愛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幾十萬命懸一線的西北百姓,他退無可退,縱使萬分之一的生機,也要放手一搏。
“援軍!援軍來了!”
“薛帥快看!是東邊來的援軍!”
薛進偏過頭,落日餘暉下,黃沙滾滾,萬馬奔騰,他看不清楚殘破的旌旗,在一片沸騰的高呼聲中皺起眉頭。
廖三來馳援,朱科必會進軍安陽,楚熹如何能守得住。
張堅從地上爬起來,瞪大了眼睛道:“怎麼!是常州府的旌旗!常州府哪來的這麼多兵馬!”
常州府,聽命於常州郡守。
薛進想起那句“常州子弟為常州,殒身碎首又何妨”,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對了,他差點忘了,楚霸王背地裡還招攬了一批子弟兵。
作者有話說:
我寫的太好了!淦!
第141章
旱魃為虐,如惔如焚。
田地難以耕種,收成也不好,百姓們賦闲在家,整日翹首盼甘霖,又趕上烽火四起,兵荒馬亂,那帝軍眼看著就要殺進常州,令百姓更添一層憂愁。
時至今日,他們早不在意什麼周氏皇族,什麼西北荒蠻,百姓的心思實在簡單,隻想過那安居樂業風調雨順的好日子罷了。
帝軍美名其曰要收復江南四州,讓百姓早日脫離苦海,可自打戰亂興起,凍災,豪雨,大旱,禍事接連不斷,百姓們簡直苦不堪言。
而從前在常德挖掘水渠,修山築田的子弟兵更是倍覺窩囊。
各個鄉裡年輕力壯者湊到一塊商議,是否要一同去薛營之下投軍,不然等帝軍打進來,他們照樣是要遭徵兵遭勞役,與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也省得日後悔恨。
不過鄉裡村落無數,領頭人眾多,皆有一番自己的道理,總是不能齊心。
待帝軍圍攻了常德城,子弟兵們以為貽誤時機,大勢已去,紛紛扼腕嘆息。
偏巧這時安陽傳來消息,楚熹欲重金買馬,召集十萬常州子弟兵,前往常德解圍城之困。
楚熹不僅是安陽少城主,常州郡守,西北王薛進的妻子,更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常州人,她舉旗捍衛常州,各方子弟兵無有不響應者,忙背起行囊自帶著幹糧上了路,十幾個人匯聚成上百人,上百人匯聚成上千人,上千人匯聚成上萬人。
家有飼馬之戶亦不吝嗇,管它駿馬老馬拉車馬耕地馬,皆不求回報的送到常德鄉裡。
短短幾日的功夫,十萬常州子弟兵便集合完畢。
有以詭計多端著稱的楚霸王為主帥,有名震四海從無敗績的戰神仇陽為主將,子弟兵們縱使手持鐮刀,也存著萬夫莫當的膽色,隻厲兵秣馬,扛起常州府旌旗,聲勢浩大的奔向常德城。
帝軍日夜不休的攻城,早就筋疲力竭,全靠著一股要打勝仗的執念支撐,好不容易破城而入,還沒等稍作欣喜,忽見遠處神兵天降,心猛地涼了半截。
而守城薛軍一看常州府大旗,得知是楚熹仇陽率兵來援,渾身頓時充滿了力氣,軍中不斷有人振臂高呼,要將帝軍殺個片甲不留。
如此一來,帝軍更為喪膽,全然亂了章法,朝廷官員眼見日暮窮途,再無轉機,一個個嚇得臉白如鬼,顧不得身兼職位,隻想著保全性命,速速逃離險境。
兵士一看上峰都跑了,他們在此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便也丟盔卸甲的落荒而逃。
薛進抹了一把手心的血,揚聲說道:“眾將聽令!馭以快馬!務必趕上!若得朝廷官員首級!賞百兩黃金!官升一級!若生擒謝氏兄弟!賞千頃良田!千兩黃金!官升三級!”
楚熹剛到城下,就見兩兵浩浩蕩蕩的往江岸奔去,稍微有點懵:“這什麼情況?”
仇陽問:“咱們要追嗎?”
楚熹想了想,點頭:“追,免得帝軍掉頭又打。”
仇陽領命,率兵向北追擊。
帝軍步兵疲乏,腳力有限,既追不上自家將領,也跑不過敵兵鐵蹄,四處散逃,多遭生擒,而騎馬奔走的官員將領亦有許多被急於搶功的薛軍將士當場斬首,唯有謝氏兄弟帶領十萬殘兵敗將登船逃脫。
看似是反敗為勝了,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慘勝如敗,無力再戰。
耗時半年有餘的沂江之戰終以玉石俱焚而告終。
餘暉將盡,天際呈現出一種純淨的湛藍,城牆石級兩側是一個挨著一個的傷兵和屍首,被鮮血混染,分辨不出生死。
楚熹俯下身,雙手拾起腳邊的殘臂,輕輕放到那斷臂的屍首懷中,再抬起頭時,隻見薛進滿身是血的站在石級頂端,那雙總是泛著紅的眼裡閃爍著微光。
他就站在那裡,既不上前,也不開口。
楚熹笑笑:“傻愣著做什麼,還不速速來拜見你的救命恩人。”
薛進幾乎是有些不情願的走到她面前,輕聲說了句:“多謝。”
楚熹從來沒見過薛進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好像有陣子沒沐浴更衣了,袖口除了深淺不一的血漬,還有許多斑駁的汙垢,味道嘛,略微刺鼻。
“怎麼,吃了敗仗,沒臉見人了?”
薛進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拿髒兮兮的手往楚熹潔淨的衣襟上用力蹭了一下,而後面無表情地說:“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不算什麼。”
楚熹抿唇,忍著笑道:“嗯,你說得對。”
一旁的張堅極有眼色道:“剩下的事有屬下和崔軍謀處置,薛帥兩日沒合眼了,盡早回去歇息吧。”
薛進微微頷首,扯著楚熹的衣袖走下石級。
“你之後有何打算?”
“我累了,之後的事,之後再議。”
楚熹瞧他神情疲倦,的確是兩日沒合眼的模樣,當下不再開口。
回到常德府,沐浴更衣後,薛進才稍微有了點精神:“你這麼冒冒失失的跑到常德來,就不怕被困在常德。”
“什麼叫冒冒失失,沒有把握的事你以為我會做嗎。”
“哪裡來的把握?”
“常州境內到處都有老爹的眼線,我聽聞帝軍一連幾日沒有送辎重的船渡江,估摸著是要彈盡糧絕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見到雄赳赳氣昂昂的十萬大軍,還不得嚇破了膽子拔腿就跑。”楚熹很是得意道:“你當我傻呢,真讓這些手持鐮刀的常州百姓去和帝軍廝殺,我不過裝腔作勢嚇唬嚇唬他們,嘿,他們還真不經嚇。”
薛進搖搖頭,又不說話了。
楚熹曉得他心中的鬱結在何處,謝燕平曾是他的手下敗將,他輕易得來的俘虜,甚至他成婚時的陪嫁,如今險些和關二爺一樣敗走麥城,能不憋屈的慌嗎。
“噯。”
“嗯?”
“還要打嗎?”
“你以為呢?”
“我來之前先生同我算了一筆賬,西北那邊今年雖能送來一百萬石的糧草,但僅僅夠軍中兵士日常餐食,若再生幹戈,恐怕就不夠了。”
這筆賬薛進也算過:“沒錯,想繼續徵討江北,必定得增加百姓的糧米賦稅。”
楚熹撥弄著瓷碟裡的核桃,嘆了口氣道:“整個亳州今秋產糧不足四十萬石,丘州不足五十萬石,合州湊十萬石都勉強,百姓生計尚且成問題,如何能拿出糧米賦稅,何況去年才敲定的種種稅額,今年就要往上漲,還趕在荒年漲,我覺得不妥。”
“可江北多處絕糧,百姓靠啃樹皮食草根為生,如今不趁勢攻打,等朝廷恢復元氣,不知又要折騰幾年。”薛進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是發自內心的想盡快結束這亂世,好能陪在楚楚身邊,看著她一點一點的長大。
“話不能這樣說,眼下兵士們倦怠疲乏,糧草火藥一應軍資都緊缺,江北不乏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若朝廷真就豁出去了拖著你,一步一步退,一城一城守,你能撐得到來年秋收嗎?”
薛進放下手,眉頭輕挑:“還有呢?”
楚熹笑道:“依我的意思,不如主動與朝廷求和,江北正鬧旱災,鬧飢.荒,鬧流民,鬧匪患,一時半刻擺不平這些麻煩事,咱們對外就宣稱不忍江北百姓受苦,所以求和,息事寧人。正所謂救亂為民,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以後再徵討江北,也理直氣壯了,不用被扣上反賊的帽子。”
“還有呢?”
“還有,不會寒了江南百姓的心,這點才是最緊要的,民心所向,勝之所往的道理你該懂吧。”
薛進點點頭,也笑了:“這些話,都是祝宜年和你說的?”
楚熹是怕他不肯,才謊稱是自己的意思,既然被他看破,便不再隱瞞:“嗯,我覺得先生說的很有道理,你看我哪回遇險不是靠著民心才得以逃出生天,咱們不能老做那大逆不道的反賊吧,連瑜王都知道要扶持弱主登基,好名正言順的攝政。”
“此事關系重大,我要先與舅舅商議。”
提起李善,楚熹道:“你這回翻車可翻的太狠了,舅舅一定不會輕饒你,趁早,收拾收拾回安陽去,在楚楚跟前,他興許能給你留幾分情面。”
夜裡悶熱,蚊蟲極多,薛進快準狠的握住一隻飛蚊,攤開手一瞧,掌心有血:“你被咬了嗎?”
“應該沒有吧,我帶了驅蚊的香囊,挺管用的。”楚熹說完,又問薛進:“你到底回不回安陽?”
“十日以裡還脫不開身。”薛進合上一隻眼睛,聲音愈發慵懶無力:“我太困了,要睡一覺。”
“好,你睡吧,我去外面瞧瞧,看看有沒有哪裡能幫得上忙。”
薛進握住她的手:“我要枕著你睡。”
熱門推薦

竹馬逼我嫁老頭,說老頭死後救我,我:新皇要繼承後妃
"我跟他青梅竹馬。 結果他逼我和親。 隻因他心疼妹妹,不想她嫁給老頭子。 “朝真公主風華絕代,遠勝永安公主,為和親最佳人選。” 一句話,我嫁給了老頭子。 老頭子駕崩,依舊例妃嫔殉葬。 他急了,說著要帶我回家。 可他不知道,我改名換姓。 成了新皇唯一的皇後。"

雕骨生香
荀容是陳國最好的雕骨師。她眉眼淡淡,一雙巧手輕輕撫過 那些或光滑,或細長,品貌不一的骨頭,精心雕琢下,就能 將它們變成僱主所需要的各種物件。

白龍傳說
中原有個傳說,天山以南有片叫龍堆的 沙漠。掘地幾尺,能挖出龍肉。龍肉食 之,可使人起死回生。每次我和爺爺

萬物沉溺
我穿成了惡毒女配的小胖妹跟班。男主 的好友正在和我告白。「說吧,同不同 意?」

歲年年
和死對頭季臨淵成親多年,我倆點著過 房子、打翻過院牆。皇帝趁他北徵,一 杯毒酒要了我的性命。皇帝以為沒了

此去嘉年
"追梁嘉年的時候,我給他的女神剝芒果。 我芒果過敏,他說不剝就滾出去。 追梁霆的時候,在昏暗的臥室,他握著我的手喊其他女人的名字。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到我。 我從沒在乎過。 一切都是為了潛伏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