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書名:我當太後這些年 字數:4312 更新時間:2024-11-07 18:05:16

他睡的不安心,結果夜裏竟然尿了床。他過了三歲就不再尿床了,突然分了床睡,就一泡把褥子尿濕了,天還未亮,醒來又在床上哭,馮憑匆匆忙忙趕過來,宏兒哭著說:“我要回那邊,我要回你的床上,我不喜歡這個床。”


馮憑不肯,隻讓人將床褥換過,衣服換過,仍將他放回自己床上。宏兒鬧的厲害,也不肯吃飯,馮憑好說歹說才把他哄住。


他不肯離開馮憑,哪怕僅僅是幾步遠。


他抗拒的厲害。


馮憑又何嘗舍得他呢?


如果可以,她願意讓他永遠在她懷裏長大不離開,但那是不行的。


他六歲了,他是個大孩子了,他是個男孩子,她必須要同他保持親人的距離了。


為了讓宏兒能夠適應,她每天夜裏呆在交泰殿,拍著他,哄著他,陪他入睡。等他睡著之後,再起身回去自己殿中。


有時候他睡的沉,一覺醒來就是天亮了,也就不鬧。有時他睡不穩,半夜又醒了,發現她沒在身邊,又哭,她已經在自己殿中睡著了,聽到宮人來叫醒稟告,又穿衣起身,去交泰殿陪他。那時天往往已經快亮了,她也就不再回去了,就抱著他,陪他睡一兩個時辰。


宏兒知道媽媽愛他。


隻要他呼喚,媽媽不論何時,都會來陪他。媽媽再忙,也會陪他讀書,陪他寫字,這讓他內心充滿了安全感。漸漸的,他適應了一個人睡覺了,不再需要馮憑每晚哄他入睡。但他還是很依賴馮憑,早上一醒來,便要來馮憑殿中蹭一蹭。馮憑總是起的比他高,他過來的時候,她常常正在鏡子前,被宮女伺候著梳妝。他便鑽到她懷裏去,要跟她抱一抱。沒法一起睡覺了,他就特別愛跟她抱一抱,每天要抱上三四遍。趁著擁抱的時候,將小手伸到她懷裏,把晚上失去的摸回來。每當這時,她便拿住他小手,給他摁回去,不許胡來。他長大了,太後不許他這樣做了,起初隻是教導他,說他,漸漸便直接制止。宏兒已經曉得這是不能做的事,隻是小孩子天性一時還改不了,遭到了拒絕,便又渴望又害羞地鑽在她懷裏扭啊扭,掩飾自己的臉紅。


在太後的呵護下,宏兒健康地成長著。


馮憑很忙。


不像原來罷令那般閑,而今她非常忙。


到處都是事,要照顧宏兒,要處理朝政,批閱奏章。後宮的大小事情,她也要管,從早到晚,沒一刻閑著。一邊吃飯一邊聽人稟事,夜裏休息的時間也非常短。不過這樣正好,忙起來,忘掉許多不快和悲傷,心被事務填滿,便感覺不到空虛和傷痛了。她不肯閑。


朝政大事,已通過種種手段,被太後悉數掌握在手中。拓跋泓逐漸被排擠出朝堂政治之外,深受打擊,也無心思再批閱奏章了。度過了一個鬱鬱寡歡的漫長冬天,開春,他心情恢複一些,便帶著軍隊離開平城,去巡幸陰山。六歲的皇帝拓跋宏和他同行。這是拓跋宏第一次出巡,也是他們父子第一次領兵同行。

Advertisement


馮憑留守京城,處理朝政事。


拓跋泓徹底放棄了朝政事,而將精力轉向了軍事。他很少呆在京中,大概也是不願和馮憑打照面,大多數時間不是在東南西北的巡視,就是在打仗。宏兒有時同他一起,有時留京。馮憑一心一意專注朝政,加之身體不太好,則沒有離開過平城一步。兩人之間達成了微妙的默契,即拓跋泓不管朝政,馮憑不管軍務,各自做自己分內的事情。


這個平衡維持了三年。


太初八年至太初十一年,天下風調雨順,朝堂上也一片穩定和諧。太後延續先帝時的國策,一方面輕徭薄賦,減輕百姓負擔,一方面加強監察,整頓吏治,嚴肅官吏的任命、考核和升遷,安撫和拉攏諸豪強貴族,同時推行儒教,各州郡開設學堂,興辦儒學。以皇家為表率,拓跋宏的老師,皆是漢臣,她讓宗室的皇子王子們,都入宮中學習。始平郡王勰,長樂郡王嘉,高平郡王綺疏,皆從天子讀書。馮家的兩個侄子,馮仁馮誕,年方五六歲,分別是她二兄弟所出,也入宮,一道學習漢文,孔孟詩書。她要求,年齡在二十五歲以下者,不管是鮮卑人還是其他族人,不論文職武職,需要通習漢文才能出仕,朝廷要做相應的考核,以為成例。


太後是漢人出身,掌政之後,提拔任用了不少漢人官吏。如高盛、楊度,皆是能臣。又賞識寒賤,又提拔了不少寒士如王謂、李沖,甚至重用宮女宦官。關於此事,朝堂上頗有說法,有議論說她信重小人。不過議論歸議論,總體上,太後還是得朝臣擁護的。


朝野呈現出一派向榮之象。


帝國蒸蒸日上的同時,太後的威望也與日俱增,朝廷一切決策權均在太後手中,她作為帝國的真正主事,儼然已經是這個帝國的主人了。


拓跋泓主掌軍務,他的存在,引起了太後黨羽的忌憚,暗暗在太後耳邊說,太上皇和禁軍將領密切往來,有圖複位之謀。馮憑聽了這話,面上裝作不在意,說:“太上皇已經傳位給皇上,他不會這樣做的。”


然而這話不知為何,連拓跋宏都聽說了。


拓跋宏已經八歲了。


年幼的帝王,已經懂了許多事。這傳言讓他很害怕。他已經登了基,如果他父皇想複位,他就隻能被廢,不可能繼續回去做太子了。沒有哪個被廢的皇帝能得到好下場的,哪怕是親父子,也不會留情。他父皇還年輕,不止他一個兒子,就是廢了他,以後也還能立別的兒子。這讓年幼的拓跋宏內心感到很害怕。


但他不敢向任何人說,也不敢問。


幸好有太後在。


他想:太後是會保護他的,不會讓他受傷害。


拓拔宏很敬畏他的父親,他心裏也愛父親,父親也愛他。但他知道皇帝的身份意味著什麽,他很不安。他寧願不當這個皇帝,讓父皇當,反正他小,也不會當。可他不當,太後又不肯。他而今約摸懂得一點他父皇和太後的關系。


就在拓拔宏懵懂不安中,南巡洛陽的太上皇卻因身體惡化,提前返回了平城。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第130章 自白


拓拔泓病得很突然。


這兩年, 他身體一直不壞,是以四處巡幸。這夜在軍帳中, 侍從服侍他剛進了一點羊肉,忽然腹中隱痛, 嗓子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 喘不上氣。左右以為他是嗆了食, 連忙替他拍撫,他用力地咳嗽了兩聲, 猛嗆出幾點鮮血。


左右大驚失色, 急忙呼喚禦醫。禦醫拿了脈, 又檢查食物飲水, 也沒驗出毒,隻說是胃心痛,給用藥。拓拔泓服了兩副藥, 痛覺稍輕了些, 他感覺身體很糟糕,不敢在外久留,便起駕返回京中。


病情惡化的太快。


在軍中發的病,回到京城時,人已經奄奄一息了。拓拔泓連續多日水米未進,稍稍進食,便會腹痛吐血, 隻能靠參湯吊著。拓拔宏來殿中看望父皇,八歲的他跪在龍榻前, 看著父親緊閉的雙眼,顏色臘白的臉,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也許是父子連心吧。


宮殿裏死氣沉沉的,滿是藥味,禦醫們表情凝重,宮女宦官們垂頭默不作聲。這樣的景象讓他喘不過氣。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就跪在一旁看著。看了一會,心裏泛酸,他又害怕又難過,兩滴晶瑩的眼淚便止不住湧出來。


“父親……”


“父親……”


他在心裏默默地念,很難受,不知道如何向老天祈求。他還是個孩子,父親,母親,太後,對他來說,都是至親的人,他需要他們,害怕他們離開。他希望神靈能感受到他的恐懼,聽到他的願望,讓他父皇能好起來,恢複健康。


拓拔泓聽到床邊的啜泣聲,小孩子低聲的哭泣,夾雜著抽噎和吸鼻子的聲音。他知道是宏兒在哭,摸索著伸出手去,道:“你近一些來,父皇同你說幾句話。”


宏兒紅著眼睛跪近了些,頭顱在他掌中,頭壓的低低的。拓拔泓道:“好好的哭什麽?”


宏兒默而不答。


他是看到父親生病,心中害怕而哭的。


拓拔泓心想:他是個心軟的孩子。


盡管他曾經想過,不把皇位傳給宏兒。甚至盤算著,有朝一日廢了他,重新複位。可是他心裏也承認:宏兒是個好孩子。


這孩子重感情。


作為父親,他並沒有太關心照顧過他,也沒有為他付出過多少,但是宏兒尊敬他,且愛他。孩子的感情是最真摯的。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有,沒什麽可害怕的。”拓拔泓一字一句,面色平靜地說:“你現在已經是皇帝了,有太後輔佐你,就算朕有個萬一,也不擔心身後。”


他閉著眼睛,仿若自言自語:“你是朕的長子,朕自幼對你寄予厚望,天下,朕已經傳與你。朕若活著,也好,朕若要去,你也不必太過傷心,沒了朕,你也不會是孤家寡人。男兒郎,心當堅強一些,你雖沒有母親,但太後待你甚厚。朕要告訴你的是什麽……你是帝王,帝王生來孤獨,高處不勝寒,要珍惜身邊人的感情,善待你的親兄弟和非親兄弟,他們都是你的臂膀和依靠,你不要排斥他們。兄弟之外,其他人,也應當珍惜,感情來之不易。此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再親近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你,要有心理準備。”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能閉目將就過去的事,就將就過去吧,朕從來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現在想想,覺得不好。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灰塵,有水的地方,就會有泥沙。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不必太過苛責。朕的身體,怕沒有來日,所以提前告訴你,你好自為之。朕現在說的話,你或許聽不懂,聽不懂也沒關系,等你長大了,自然能懂,不必著急領會……”


宏兒低著頭落淚,一聲未答。


馮憑站在簾外,聽著他這般諄諄囑囑,喁喁細語,不由聽的入了神。


她是第一次聽拓跋泓說這樣的話。


不是那個固執倔強的少年,仿佛是個歷盡滄桑的中年,被歲月磨平了稜角。她靜靜站著,本沒打算動,不料簾子被腳帶動,發出沙沙的摩擦聲,殿內的拓跋宏轉過頭來,正哭的傷心,含淚望著她。


拓跋泓則仍然是靜躺著沒動。


她掀開簾子,輕輕走進去,向宏兒道:“你父親身體不適,你別引他多說話了,先出去吧,晚些再過來請安。”


宏兒默默站起來,淚說:“那孩兒便先告退。”


馮憑等他出去了,這才將目光放到榻上。走上前坐在席上,她道:“皇上感覺怎麽樣了?”


拓拔泓低聲道:“很不好。”


馮憑一隻手撫著他臉,一隻手握住他手:“皇上想要什麽,隻管告訴我,我替皇上去辦。”


拓拔泓擡臂,輕撫著她手,道:“朕是不是快要死了。”


馮憑安慰道:“皇上別多想了,皇上會沒事的。”


拓拔泓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心理有數。我父親當年也是這樣的病,最後也是這樣死了。”


馮憑默然無語。


拓拔泓道:“你說,朕怎麽會跟他生一樣的病,是不是父子遺傳。”


她道:“興許是吧。”


這三年,他們私底下的關系時好時壞。有的時候,她將他忘到一邊,他也將她忘到一邊,彼此像陌生人。有時候又為了一件事互相嘲諷,彼此厭惡,欲至對方於死地。有的時候……或許在某個寂寞的,無人能訴說的時刻,又會莫名來到一起,忽然心有所感,好像又沒了仇,說起心裏話,互相擁抱慰藉。這是寂寞所致,也是在假裝和平,互相麻痺。


拓拔泓撫摸著她手,聞言,漸漸睜開了眼睛。他擡起頭,直視她目光:“真的嗎?”


她道:“真的。”


拓拔泓說:“有人說父皇當年是中毒而死,是被人謀害。你覺得他是生病死的,還是被人謀害?”


馮憑道:“過去了太久,我早已經忘了,那已經不重要了。”


拓拔泓嘆道:“是啊,已經不重要了。”


她不說話。


拓拔泓注視著她的臉。真奇怪,她已經這般年紀了,臉頰仍然有點圓潤的嬰兒感,看起來柔軟無害。眼睛則是三十歲人的眼睛,沉靜無波,有著分明的距離感,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非常美妙地調和在她臉上。她還是美,在那乍見乍一相視間,激起他心底平靜已久的波瀾。


那一瞬間,他感覺非常舍不得。


他愛她,他恨她……愛的有多真恨的就有多深,若無這糾纏,活的也就沒多少樂趣了。

熱門推薦

一把剪刀

一把剪刀

"當紅女星為了展示自己的個性。 一把剪短了禮服。 而我作為她的服裝造型師。 因為無法將禮服完好歸,被高定品牌永久拉黑。 我失業回家。 卻發現她成了我弟新談的女朋友。 見面時,她身上還穿著媽媽留下來的裙子。"

少年不負

少年不負

"女兒高考零分,被爆上熱搜,成了全國的笑話。 而我領養的孩子,卻超常發揮考上了清華。"

逆命

逆命

我曾救過流落民間的太子,後入太子府做了良娣。 可世人不知良娣陳玉娘。 隻知太子與太子妃舉案齊眉。 我被太子妃刁難責罰,秦疏冷眼旁觀。 夜裡卻心疼地為我上藥。 「玉娘,你與鯉兒是孤的軟肋,孤越護你,越保不住你。」 我拂開他的手,不再言語。 眼前飄過一條條彈幕。 【天哪,太心疼男主了,為了女主一直隱忍。】 【女主懂點事吧,男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滴滴斷情

滴滴斷情

"我開車幫朋友去接滴滴,卻接到了老公和他的小情人。 兩人在車的後門口忘情地吻。"

日落墜入烏託邦

日落墜入烏託邦

" 孟璃在26歲那年將青春期所積攢的叛逆全釋放出來了。 裸辭,花光積蓄去洛杉磯,與一面之緣的男人叛道離經。 那天是黃昏,在洛杉磯的某個海灘。"

銀河有星星

銀河有星星

京圈太子爺傅亦銘有個嬌寵養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總愛哭鼻子,玩失蹤。 為了她,傅亦銘缺席了我們的婚禮,也缺席了我們女兒的誕生。 後來,我帶著女兒,和他的小姑娘同時出國。 相反的航向,他選擇去找回鬧別扭的小姑娘。 兩個月後,才想起給我打電話。 「出國旅遊這麼久,該回來了吧?」 結果被女兒糯聲糯氣地警告了。 「我已經物色好了新爸爸,你別來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