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字體大小:
王言卿眼露不忍,如烏雲蔽月,煙籠寒水,看著就讓人心疼。陸珩拉過她的手腕,放在手心握緊:“那名宮女就是秦祥兒的姐姐——秦吉兒。”
王言卿心重重地落下去,唯有陸珩握著她的地方溫暖有力,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支撐。王言卿問:“秦吉兒後來怎麼樣了?”
“死了。”陸珩的話直接又冷淡,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宮裡的記錄是因為天冷,秦吉兒在夜裡被凍死。可是當年經手此事的老太監說,秦吉兒的屍體扔出去時,脖子上有淤痕。”
這個結局令人遺憾,但一點都不意外。張太後連關在牢裡的何鼎都不放過,何況區區一個宮女?秦吉兒死的無聲無息,哪怕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不是自然死亡,也沒有人會探究她的死因。何鼎是太監,沒有家族後人,更不會有人伸冤。
他們兩人像紫禁城華麗地磚上的一粒灰塵,礙了主子的眼,輕輕一掃就拂下去了,沒有任何人在意他們落在哪裡。唯有同樣是灰塵的秦吉兒之妹秦祥兒,放棄嫁人入宮,當奴為婢二十年,就是為了查姐姐當年的死因。
王言卿終於明白張太後為什麼那麼抗拒說遇鬼的事情了,她也終於明白秦祥兒假扮鬼怪時,為什麼要在門外喊“好冷啊”。秦祥兒的姐姐是以“凍死”收場的,難怪秦祥兒耿耿於懷。
王言卿問:“她查到了嗎?”
“她今日在詔獄裡交代,她東拼西湊查到一些痕跡,但是並不確定是張太後。她扮鬼去嚇張太後,隻是想知道姐姐之死到底和張太後有沒有關系。”
結果無需多言,張太後被嚇成那樣,顯而易見和她脫不了幹系。
王言卿深深嘆氣,問起那件困擾了她很久的事情:“第一次她給崔月環下了藥,沒人看到她裝鬼之事。但後面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撞鬼,她一直在張太後身邊,怎麼在窗外弄出動靜?前夜我看得很清楚,她就在殿內,事發前趴在太後榻前睡覺。就算她能裝睡,但敲門聲和鬼叫聲分明是從外面傳來的,她一個人怎麼能分成兩半?”
陸珩緩慢摩挲王言卿的指根,聽到這裡,意味深長笑了笑:“誰說一定是人呢?”
王言卿呆住,陸珩正該解密的時候卻突然賣起關子來,晃了晃她的手說:“一看卿卿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擔心你在宮裡受委屈,特意教給你聯絡暗號,你卻一點都不在意。”
“沒有。”王言卿頗為委屈,忙辯解道,“我一直都記著,隻是沒用上而已。”
陸珩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反問:“真的?那你怎麼沒注意到鳥叫聲?”
王言卿一時愣住,這時候她回想,前夜她出門的時候,沒看到人,但好像確實有鳥飛過。
陸珩見她明白了,笑道:“你不喜歡鬥雞走馬那些玩意,自然不清楚,鳥市上有一種上乘的鳥,叫鹩哥,聲音清脆,擅學人語。要是教得好了,它能學會十來種指令。”
Advertisement
王言卿慢慢將整件事聯系起來,秦祥兒查明姐姐的死因後,懷疑是張太後下的手,所以想扮鬼詐她。秦祥兒是女官,張太後吃不完的糕點由她處置,秦祥兒挑了崔月環喜歡吃的點心,在裡面下了昏睡的藥,哄騙崔月環吃下。崔月環當夜果真睡死了,秦祥兒穿上女鬼衣服去嚇張太後。秦祥兒和秦吉兒是姐妹,披散頭發再加上光線昏暗,幾可亂真,張太後看到後以為是秦吉兒顯靈,被活活嚇暈過去。
之後張太後像瘋了一樣見人就罵,秦祥兒看在眼裡,越發確定殺害她姐姐之人就是張太後。可笑張太後殺了一個年輕美麗的宮女,卻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記住。但凡張太後知道那個女子叫秦吉兒,就絕不會將名字明顯有淵源的秦祥兒放在自己身邊。
秦祥兒終於確定了真兇,之後,她便不必親自冒險。她光明正大地待在太後身邊,等所有人睡著後,她悄悄吹哨子,將鹩哥喚來,讓鹩哥模仿人聲。如果裡面的人推窗或者外面的錦衣衛闖入,鹩哥自然會振翅飛走,根本不用秦祥兒操心。
鹩哥長著黑紫色的羽毛,天黑了根本看不出來,何況眾人的注意力全在人身上,誰會在意一隻鳥。錦衣衛以及後面的王言卿,都沒有發現院裡有一隻黑鳥。錦衣衛巡邏時不讓外人靠近慈慶宮,但天上的飛鳥,他們肯定無法顧及。
秦祥兒就這樣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要不是碰上陸珩,恐怕錦衣衛也要被她玩的團團轉。
秦祥兒用口哨控制鳥,殊不知錦衣衛內部也有暗號,陸珩才是這方面的行家。王言卿嘆服,再一次意識到二哥升官這麼快,確實是有原因的。
不過,王言卿還有一事不解,她忙問:“那第二次呢?我總覺得慈慶宮檐下的燈籠怪怪的,但說不出哪裡奇怪……”
陸珩對妹妹向來不吝於誇贊,他點頭,肯定了王言卿的想法:“沒錯,那些燈籠確實有問題。你不經常進宮,難怪看不出差別。我進去第一眼就注意到燈籠被人調過,而且掛的過於低了。第二次所謂的女子哭聲是鹩哥,至於窗戶上披頭散發的女鬼,其實是用燈籠照出來的影子,道理和皮影戲差不多。”
王言卿眼睛大睜著,十分好學地問:“那是怎麼弄的?”
陸珩瞧著王言卿清澈的大眼睛,心想鎮遠侯府到底是怎麼養姑娘的。王言卿不熟悉花鳥,尚可以說教養嚴格,不允許玩物喪志,但怎麼連皮影戲都不熟悉?
陸珩一邊鄙夷鎮遠侯府,一邊說:“玩物喪志不可取,但也不能埋頭苦學,一點放松的時間都沒有。勞逸結合方是……”
陸珩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他意識到,不關心王言卿的興趣愛好,一心專注自己的事,導致王言卿完全不敢玩樂的人,現在應當是他。
陸珩嘴唇動了動,他抿唇,暗暗咬牙,最後笑著對王言卿說:“都怪二哥,以前忙著練武,忘了帶你出去玩。以後二哥一定多陪你。”
王言卿慢慢點頭,看目光依然悶悶的。陸珩就見不得她不高興,當即說:“靈犀,拿皮影來。”
王言卿一怔,忙道:“二哥,你忙了好幾天,要趕緊休息……”
“無妨。”陸珩淡淡道,“順手的事,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陸珩和王言卿吃完飯,靈犀也把東西準備好了。陸珩帶著王言卿站在窗前,用魚線繞過窗戶,系著一條小木棍,將皮影調整到合適角度。陸珩讓人舉起燈,窗紙上立刻出現一個栩栩如生的影子。陸珩隨手示意了一下,說:“大概就是這樣。她可能調整得更精細一點,不過道理差不多。”
王言卿親眼見著一張小小的剪紙在窗戶上放大成黑影,心中最後一個疑團也解開。第二次遇鬼時,宮女們看到了鬼的影子,再加上窗外斷斷續續的哭聲,她們自然而然以為是鬼發出來的,哪會注意“鬼影”一直沒動過。而且王言卿記得於婉說,當日是秦祥兒挺身而出,主動拿了木棍開窗,驅走了鬼。
事實上,秦祥兒根本不是為了驅鬼,而是為了取走魚線和剪紙等物。當時宮女和張太後都被嚇破膽子,根本不敢靠近窗戶,秦祥兒借著夜色掩飾收回自己的工具,想來並不難。
陸珩見王言卿心願了結,就放下東西,示意靈犀靈鸞收走。王言卿意識到她打擾了陸珩很久,忙道:“二哥,你是不是急著休息?都怪我,明明是來提醒你早睡的,卻纏著你說了這麼久的話。”
陸珩對此並不在意,他和王言卿說話精神放松,就已經算是休息了。不過這種事陸珩向來不勉強,他立刻露出疲憊之色,說:“今天一整天都在獄裡,頭疼,睡不著。”
王言卿越發愧疚了,小心翼翼道:“那我這就走?”
可真是個小機靈鬼,陸珩沒法,隻能明說:“如果有人幫我揉揉穴位,興許會好些。”
王言卿語氣懊惱,說:“可惜我不會按摩。”
如果換成別人,陸珩肯定覺得對方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但如果這個人是王言卿,陸珩就充滿了耐心:“沒事,我教你。”
作者有話說:
陸珩(嫌棄):有些人啊特別自私,完全不懂得怎麼呵護妹妹。
陸珩:沒錯,那個人正是我。
第48章 難消
陸珩都如此說,王言卿自然沒有推拒的道理,點頭道:“好。二哥,我笨手笨腳的,如果做錯了你不要嫌棄。”
陸珩忍不住笑了,他拉過王言卿的手,放在掌心,翻來覆去看那雙纖長瑩白的玉手:“長得這麼好看,我竟不知,這是一雙笨手。”
王言卿被他說得笑了。陸珩語氣直白,目光灼灼,手指緩慢從她的手心拂過,明明沒說什麼露骨的話,卻有一種步步緊逼的侵犯感。王言卿臉紅,莫名覺得難為情,她縮了縮手指,說:“二哥,我該做什麼?”
陸珩放過她的手,拍了拍自己身邊,說:“卿卿坐過來一點。頭上的穴位最復雜,我來教你。”
王言卿其實就坐在羅漢床上,和陸珩隻隔半臂。但陸珩這麼說,她隻好往右邊挪了挪,貼著陸珩而坐。
陸珩卻還嫌不夠,忽然俯身,雙臂將王言卿完全攏住。王言卿感受到陸珩驟然逼近的呼吸,霎間僵住。
“二哥……”
王言卿挺著脖頸,都不敢用力轉動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和陸珩的臉撞上。相比之下,陸珩就從容多了,他微微側臉,鼻梁幾乎能碰到王言卿的耳垂,他親眼看著那塊白玉一樣的皮膚變成淡緋色。
陸珩輕輕笑了聲,伸手捏住那片粉意。王言卿脊背都僵住了:“二哥?”
陸珩指腹緩慢在耳垂上打旋,說:“這是耳垂穴。記住了?”
熱門推薦

竹馬逼我嫁老頭,說老頭死後救我,我:新皇要繼承後妃
"我跟他青梅竹馬。 結果他逼我和親。 隻因他心疼妹妹,不想她嫁給老頭子。 “朝真公主風華絕代,遠勝永安公主,為和親最佳人選。” 一句話,我嫁給了老頭子。 老頭子駕崩,依舊例妃嫔殉葬。 他急了,說著要帶我回家。 可他不知道,我改名換姓。 成了新皇唯一的皇後。"

雕骨生香
荀容是陳國最好的雕骨師。她眉眼淡淡,一雙巧手輕輕撫過 那些或光滑,或細長,品貌不一的骨頭,精心雕琢下,就能 將它們變成僱主所需要的各種物件。

白龍傳說
中原有個傳說,天山以南有片叫龍堆的 沙漠。掘地幾尺,能挖出龍肉。龍肉食 之,可使人起死回生。每次我和爺爺

萬物沉溺
我穿成了惡毒女配的小胖妹跟班。男主 的好友正在和我告白。「說吧,同不同 意?」

歲年年
和死對頭季臨淵成親多年,我倆點著過 房子、打翻過院牆。皇帝趁他北徵,一 杯毒酒要了我的性命。皇帝以為沒了

此去嘉年
"追梁嘉年的時候,我給他的女神剝芒果。 我芒果過敏,他說不剝就滾出去。 追梁霆的時候,在昏暗的臥室,他握著我的手喊其他女人的名字。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到我。 我從沒在乎過。 一切都是為了潛伏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