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卻突然喊了我。

她與沈昂的舞終於結束了，她依偎在他身邊，高聲叫我的名字。

——一個化名。

難得她念對了。

「我與沈昂的舞結束了。你想和沈昂共舞嗎？」她問我。

沈昂臉色沉了沉。

人群裡有人嗤笑。

「沈昂。」我叫了我丈夫，「你過來。」

Ŧṻ₃海莉卻拉住了他的手：「沈昂，不要遷就弱者。強大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委屈。」

「你隻是 D 級雌性，別糾纏沈昂了，他是 S 級。」旁邊突然有人說。

「你走運嫁給了他。他不敢拋棄你，怕輿論唾罵，可你也應該識趣。」

「S 級雄性需要精神力撫慰，你根本做不到，你會害死沈昂的。」

每個人都想趁機巴結海莉。

沈昂闊步過來，拉住了我的手：「我們先回家。」

他的精神值波動很厲害。

「高等級就可以為所欲為、肆意羞辱人嗎？」我沒動，靜靜地看著人群，「既然這是你們的規則，那麼跪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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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SS 級的精神力壓下來，是滅頂般的傾軋。

整個溫莎莊園所有人，全部受到了波及，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海莉莫名其妙地跪在我面前，意識回神時想要起身，可身子千斤重。她的精神被什麼壓著，無法動彈。

唯一幸免的，是沈昂。

他震驚地看著我。

「舟舟，你……」

「回去吧，沈昂。今天我們必須談一談。」我道。

我知道，今晚溫莎莊園每個人都會嚇破膽。明天他們會敬畏我，又想要研究我。

回到家，我便同沈昂說，我要離婚。

「你籤字吧。」我道。

沈昂平靜的精神值，猛然間跳躍到了 8.2。就像在監牢保釋那樣，他失控了。

任由自己失控下去，他會精神崩潰而死。

「冷靜點，沈昂。我不分你的家產。」我用精神力壓住了他。

6

沈昂似被束縛住。

他的情緒不停波動，但被我穩穩地壓在數值 5，他呼吸不暢。

「舟舟，你怎麼……」

他又想起了皇太子的指控：「你難道，真的是星際海盜？」

又問我：「你到底什麼等級？」

沈昂不是傻瓜。相反，他能從貧民窟爬到內閣高位，不僅僅是他天生 S 級，還因為他聰明。

溫莎莊園那麼一群人，七八位 S 級雄性，全部被我壓得抬不起頭；而他在我面前，無論如何撼動自己，也動彈不了。

「……沈昂，我從未向你說過實話。因此在過去的八年裡，我也不求你一心一意。

「我真心喜歡，就願意付出。我一向信奉一個道理，誰情願誰買單。為我的愛情，我買了八年的單。」我說。

沈昂神色幾變，精神值還是 5，無法衝上來半分。

「至今，我仍是很喜歡你，比我從小養著的一隻小貓還喜歡。可我傷心了。」

「舟舟，你先松開壓制。你不是想要談嗎？至少，我們公平對話。」他哀切看著我。

我搖搖頭。

累了，不想平等對話。

強權就是一切，這是我在中央星學會的另一個道理。

「那天夜裡，我在公共飛行器上遇到了人販子，差點被拐走。他們專門拐 D 級雌性去做不法買賣。

「冬日的中央星也很難買到樹莓，我跟你提過好幾次我想吃。你沒買，我自己好不容易搶到了，卻沒吃到。你哪怕留半份給我？

「我很期待那件禮服，排隊等了半年。它如今還在箱底。

「沈昂，我們從未在雪夜下共舞。」

我安靜地說著，幽幽地嘆了口氣。

「沈昂，我現在很貪心了，不再滿足你的 6.2。既然爭不贏，我不要了。這是離婚申請，你確認。」

我把光腦對準他的虹膜。

他想要把頭偏開，卻無能為力。

中央星申請離婚很容易，隻需要在官網登記，做出財產劃分、小孩撫養權歸屬等選項，就可以通過。

我一個月前就申請好了。我放棄分割財產，又沒小孩，很快就通過了，隻等沈昂確認。

終於認定，一份離婚證發到了他的個人光腦。

很快，我與他的工作機構都會收到官網通知，更新我們的婚姻狀況。

我撤了精神力壓制，沈昂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應該高興的，沈昂。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恭喜你單身。」我笑著，轉身要走。

沈昂沒動。

我打開門，他才慢悠悠地開口：「舟舟，你不要後悔。」

「嗯。」

我便離開了。

他沒有糾纏，也沒有挽留。

我剛到機甲站，就察覺到了不同尋常。

站內很安靜。

二十米高的機甲安靜地停放著，卻無人看守。

這是我買的機甲。

我有很多的錢，因為我是躍遷了時間，知道很多發財的門道。買一架價值一百億星幣的大型機甲，對我而言九牛一毛。

我見到了勒格。

他紳士且溫柔，所有的乖戾都藏匿起來，是帝國皇室的發言人，民眾愛戴他、崇拜他。

隻我知曉他本性多惡劣。

「我不喜歡你這個外貌，配不上你。」他對我說。

我便撤了偽裝。

他靜靜地看著我。

我似乎第一次看到同等級生物的精神值波動。

他在 9 上下。

「冷靜點，數值再飆升就要精神崩潰了。」我淡淡地說。

「你果然沒死！」他咬牙，撕碎了偽裝的面具。

「你給我打那一針，不是確認了嗎？」我笑問。

我被他推在機甲壁上。

他幾乎要扼斷我的喉嚨。

「你想怎麼死？」他問我，一顆淚卻滴在我手背。

可憐兮兮。

我眨了下眼睛：「被你哭死？」

「還有其他死法！」

機甲地動山搖升空。

寬敞的臥房裡，我被勒格折騰得一身汗，渾身酸痛地爬起來洗澡。

洗好了，我慢慢擦頭發，發現他居然在我機甲上做飯。

「不可以用明火。」

「知道。」他嘟囔，「給你弄點好吃的，你瘦了。」

我洗澡後弄幹頭發，穿上衣服，又戴好了偽裝，變成了舟舟的模樣。

勒格蹙眉：「變回去，這個樣子不好看。」

「我喜歡。你平時不也偽裝自己嗎？」

「我沒有改變外貌和等級。」

「外在都是膚淺的，內在改變才可怕。相比較起來，你更惡劣。」我說。

又問他：「你打算送我去第七星系？我隻是逛逛，不久還會回中央星。」

他微愣：「你願意回來？」

「我在中央星經營了很多年，有不少的生意。我也摸透了中央星的社交規則。」我說。

「還因為內閣那個男人？」他咬牙切齒。

「他很好，英俊極了。」

勒格將我按住。

「你真該洗洗眼睛！」

他一直帶著我送的空間鈕。

空間鈕裡，裝了五十枚晶核。晶核無比昂貴，有市無價，是小型機甲最適合的能源。

「……我在黑市搜羅很久，才買到三枚。」我微怔。

他深褐色的眸子裡，帶著幾分嘚瑟：「這東西本就不在黑市流通，它在官員手裡。」

「你買這麼多？」

「你喜歡用小機甲。這些夠你用上百年的。」他道。

我沒說話。

良久，我才說：「也許我死了呢？」

「不會。」

「你這樣相信我？」

「我相信命運，它不會如此殘酷折磨我。」他說。

我愣了下。

我與勒格在第七星系廝混了一年。皇室最後通知他，再不回去就要發通緝令。

我們回到了中央星。

「你會和我結婚嗎？」勒格問我。

我還是「舟舟」的偽裝，它令我熟悉而安心。

「我沒打算結婚。」我說，「我現在改了信仰。」

「信仰什麼？」

「不婚主義。」我說。

勒格：「你要把第一星系所有時髦的理念都玩一遍？」

「嗯。」

回來的第二天，我遇到了沈昂。

準確地說，他找上門來。

短短一年時間，他憔悴了很多，他的精神值極其ṱŭ⁵不穩定。

瞧見我，瞬間波動到了 9。

「舟舟！」他抱緊我，「舟舟，我替你做了禮服，你去了哪裡？」

「你冷靜點，精神值不降下來，你腦受損是不可逆的。」我提醒他。

沈昂不松手。

「舟舟，我買了很多樹莓，我也學了你喜歡的舞曲，準備了禮服。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他哀切地說著。

我沉默好半晌。

這一年，我得到了一支帝國專門為皇太子研制百年、延長 SS 級生物壽命的藥劑。

這一年，我得到了五十枚有價無市的晶核。

這一年，我擁有了無數的禮服，還吃到了某人親自栽種的樹莓。

這一年, 我們各個地方、各個夜晚跳了無數次的舞。

這一年，我終於看到同等級 SS 級雄性為我炙熱燃燒的心跳。

那些在沈昂身上求而不得的，我都有了。故而沈昂的花，叫我索然無味。

我推開了他。

「離婚了請你有點分寸, 不要靠得如此近。否則就是騷擾了。」我說。

沈昂雙眸赤紅。

他同我說，他已經理清楚了。

我離開後，他隻要看到我的照片, 精神值就會波動到 8 以上。

他一直找我, 卻尋不到我的蹤跡。

「我沒有同海莉結婚。舟舟，我最愛的是你。當時她來尋我，是年幼的我搶佔了我的大腦，他想跟海莉談一場戀愛, 不是我。」他說。

他還說：「我從未想過和你離婚，舟舟。新年那天的舞，是我在和海莉和年幼的自己告別。」

我聽懂了。

可我沒感動。

我從備選, 終於升級成了第一選擇。

可在有的人那裡, 我自始至終，都是第一選擇。

甩開沈昂，我去了皇宮。

我答應了勒格的求婚。

「……信仰這麼快崩塌了？」他又驚又喜。

「我想及時行樂。深情不應被辜負。勒格，以後我會很寵你的。」我向他保證。

我便同皇太子結婚了。

此舉震驚了帝國。

無數民眾辱罵我。我的偽裝是低等級雌性，怎麼配得上皇太子這個高貴的 SS 級？

皇室也震驚。

我的秘密，勒格的父母知道。相比較我的海盜出生，他們更看重我的 SS 級，希望我給他們生一個更高等級的後代。

他們接受了我。他們甚至拿出當初溫莎家族替沈昂準備的那套說辭：「眾生平等, D 級雌性也有權利結婚。」

這種說辭，以前民眾買單, 如今亦然。

我兩次高嫁，成為熱門。

溫莎家族也知道我的精神力很詭異, 卻不知緣故。

沈昂幾次找我。

他請求我改變主意，求我回心轉意。

海莉已經決定嫁給他, 卻被他拒絕了。

「我心裡, 已經深深地愛上了舟舟，我不能娶你。」他對海莉如此說。

海莉扇了他一巴掌。

她罵他，說他是垃圾。

沈昂隻是笑笑。

從那之後，他慢慢地疏遠了溫莎家族。

我與他們時常會碰到：在皇室宴會、在街頭，甚至工作的時候。

沈昂受不了，他又調離了中央星, 去光琉星做執行官了。那是當年我們相遇的地方。

多年後, 我生了兩個孩子，一雌一雄，全是 SS 級。

皇室人人敬重我。他們已經看出了一些門道，隻是心照不宣地不說破。

我身份成謎, 實在令人無限好奇, 讓我永遠保持了話題量，為皇室贏得了更多的好感與支持。

我再次見到沈昂的時候，沒認出他。

他仍那樣英俊、挺拔, 可在我記憶裡已經褪色，變得陌生，以至於我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是誰。

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