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字體大小:
我表面總在笑,內心卻總是很壓抑。
腹部的傷口愈合之後,我變成了一個手不能提的普通人,每天坐在陰暗的高塔裡,終日等待著一個晚歸的人。
終於有一天,沒有再等到。
紀深為了鞏固實績,為了想辦法從長老會中把我的內丹換出來,於是號召人手,去誅殺妖界排行第九的七翎鳳凰。
結果因為信息誤差,沒有料到排行第四的九命貓妖也在不遠處。
二打一,紀深慘敗。
肖若雪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親自求了她的父親,頂著損耗人界精英的壓力,帶著人馬前去馳援,最終從死神手上搶下紀深一命。
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紀深昏迷不久,鎖妖塔被人攻破,我在遭受虐待時,才偶然得知這些信息。
我很擔心紀深的情況,但彼時早已自身難保了。
我沒有內丹,連最根本的逃竄都做不到。
隻能被人像死狗一樣拖出來,在聖光之下暴曬。
於是我最最引以為傲的臉開始腐爛,柔順的長發逐漸幹枯。
我也曾試圖反抗,於是人們拔掉了我尖銳的指甲和獠牙,把我夾在火上烤。
這次是真的烤,一邊烤一邊削我的肉吃。
我是桀龍王族的血脈,我的血,我的肉,都是最珍貴的補品,我的鱗片可以制作成最堅實的盔甲,以此用來犒勞受傷的將士。
Advertisement
本著可持續利用的原則,我一直悲慘地活著。
想死死不掉,我也很無奈。
在又一次被迫喝尿後,我見到了肖若雪。
她拖著我的角往外走,拖到我新長的嫩肉都被地面磨爛了,才停在一處懸崖邊。
我問她:「紀深怎麼樣了?」
「他很好,而且以後會更好,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定會娶我的。」
肖若雪又道:「早叫你去死了,你不聽,非要受這些罪。」
「這是哪裡?」我問她。
「極淵。
我殺了你,紀深會恨我,我不殺你,又怕你有卷土重來的一日,倘若僥幸活著,你就在這裡孤獨終老吧。」
極淵啊,我知道極淵,一個隻進不出的地方,世間荒蕪的角落,一片貧瘠滋生的土地,沒有人能從裡面出來,妖也不行。
12
我落入了極淵,一個紀元深一輩子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的脊骨被摔斷了,動也動不了,隻能任由肆虐的風沙不斷侵蝕著身上僅有的一點靈氣,然後躺在地上慢慢等死。
一隻蛤蟆精撿到了我,滿身流膿的蛤蟆精。
繁衍是獸欲的本能,即使在最險峻的地方。
骯髒的東西在我身上馳騁,撕裂的痛苦襲來,我想咬舌自盡,得到的卻是更猛烈的折磨。
蛤蟆精把我撿回了家。
我不再尋死,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我不再是那個純潔的小公主,即使現在死去,我的驕傲也沒有了。
我現在隻剩下恨,無窮無盡的恨意,它們摻雜著紀元對我的愛,彌漫在我幹涸的心底。
習慣了蛤蟆精的虐待之後,我開始跟著它捕食。
我學會了用手去掏陰溝裡的老鼠,細細品味復眼多汁的昆蟲,然後低下我帶著龍角的頭顱去舔舐地上髒汙的血跡。
我知道哪片水源沒有脹氣,哪片叢林危機四伏,哪裡是可以躲藏的地方。
舍棄尊嚴之後,我逐漸忘卻自己曾是一條龍,一條本應翱翔長空的巨龍。
可是身體仍在成長,我的脊骨重新被血肉粘連在一起,我的瘡疤在自愈的能力之下緩緩愈合。
我靜心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然後脫離蛤蟆精的掌控。
13
極淵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沒等到傷口愈合,我就在常飲的水邊看到了蛤蟆精殘缺的屍體。
我麻木不仁地喝著水,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那天過後,我從陰暗的地洞醒來,察覺到自己的體內多了一道微弱的生命。
我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肚子,希望它能快點離開。
也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也許是飢寒交迫加上擔驚受怕。
隻有很小的一灘血,自然而然地帶走了我所孕育的第一個生命。
等到傷勢恢復,我的利爪和獠牙重新長出來,它們變成了我賴以生存的武器。
荒蕪而又艱苦的環境,桀龍暴虐的血統在我的體內流淌,憑著不要命的狠勁兒和先天骨骼的堅硬,我艱難地存活著,並且開始能吃到一些新鮮的肉食。
遠處傳來騷動,報信的烏鴉哀鳴,那是有大妖降臨的警報。
我趁機給了對面的猴精一爪,搶過對方手中半隻羊腿,迅速回到自己的洞穴。
天馬拉車的轎撵,黑色的戰旗隨風飄揚,我雙目空空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心裡卻在盤算著要怎麼分三天吃掉這寶貝的羊腿。
直到天馬駐足,轎撵上的人來到我的身邊,我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這多年都過來了,這地洞怎麼突然就不好使了呢?
白衣的男子低下頭,透過洞口看我。
「你要跟我走嗎?」
我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男人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腐肉,補充道:「一日三餐,吃飽為止。」
於是我拍拍屁股就跟著他走了,連最愛的羊腿都沒帶。
14
我跟著蕭隨來到了他的宮殿,蕭隨把我交給了一個吊梢眼的侍女杏兒,請她給我安排起居。
我終於吃到了極淵中的第一頓飽飯,一直吃到吐,然後吐了再吃。
最後是杏兒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拽起來:
「浪費糧食的小畜生。」
我被拖拉著出了廚房,杏兒似乎很討厭我,一路上罵罵咧咧,小畜生叫個沒完。
可惜我再也不是從前的小公主了,現在別人罵我辱我,我也隻會沉默地聽著。
杏兒把我的頭按進碩大的浴桶洗了又洗,瞥見我大口喝著自己的洗澡水,眼神閃了閃:
「沒見識的東西。」
洗刷幹淨後,她看著我的容貌皺了皺眉頭,給我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我就這樣住下來了,跟著杏兒一起幹活,每天都把宮殿之上的小螭擦得閃閃發亮。
這樣閃了幾次蕭隨的眼後,就被杏兒拉去廚房燒柴火了。
脫離朝不保夕的日子,我開始有幾分從前白嫩的模樣。
於是某個夜晚,蕭隨走進了我的房間,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害怕得直發抖,但蕭隨很溫柔。
情到深處時,他喊了我母親的名字,我起初惡心到幹嘔抽搐,後來卻也麻木了。
我照著明亮的銅鏡,才發現自己已然有了十五六的模樣。
我長大了,也沒能嫁給我愛的人。
15
杏兒對我的態度好了一點,她說我沒有公主病,不會恃寵而驕,是個能相處的傻蛋。
我又有朋友了,每天除了跟蕭隨在一起,就是跟在杏兒屁股後面,跟著她學東西。
杏兒有一杆通體瑩白的寶貝長槍,她每每耍得一手好槍法,都看得我眼饞不已。
求了她很久之後,我開始拿著小樹枝跟她一起練。
蕭隨偶爾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我指點指點。
可惜我沒有內丹,聚不了靈氣,進度十分緩慢,最多也隻學了一些粗淺的功夫,別人一個小法術就能撂倒的那種。
極淵之中勢力割據,比蕭隨資歷深的大有人在。
他的盟友來找他吃酒,看上了我。
於是蕭隨連思考的過程都沒有,就笑眯眯地把我送給了別人。
去吧,他也能給你飽飯吃。
可我已經不滿足於飽飯了,我想要的更多。
臨走那日,真正為我傷心的隻有杏兒姐姐,她說我的新主家是個變態,就喜歡虐待漂亮女孩。
能跑則跑吧,別傻傻地被人玩兒死在那裡。
她把她最寶貝的長槍送給我。
我沒要。
你有匕首嗎?小一點的那種。我說。
16
我成功了,我用溫柔鄉取得新主家的信任,再用我的美貌籠絡人心,最後伙同侍衛,用帶毒的匕首刺死了他。
最後處理掉好色的侍衛。
剖出新主家的內丹之後,我連夜潛逃。
一路上生死時速,我傷痕累累地回到了蕭隨的營地。
我給他看那顆橙黃色的內丹。
他接過內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叫來了杏兒,讓她安排我的飲食起居。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和杏兒姐姐抱頭痛哭。
她摸著我的臉抽泣:「你長大了呀,長成十八九歲的姑娘了呢。」
是嗎?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我又開始跟著杏兒練槍法了,日月星辰,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強健。
蕭隨吞噬掉那顆內丹之後,閉關多年,長出了第十三條尾巴。
我這才知道,他曾是妖界排行第三的九尾狐,後來惜敗於我父親,被父親斬下兩尾後驅逐至極淵。
杏兒悄悄告訴我,蕭隨其實並不比我父親差。
我父親之所以能贏,是用了我母親的名號哄騙他,設伏打敗了蕭隨。
「戀愛腦啊,那沒事了。」我攤攤手,和杏兒姐姐笑嘻嘻。
蕭隨出關了,問我想要什麼。
我看著他,很想說一些阿諛奉承的假話。
但這狐狸很懂人心,每次都能精確地感知到我心口不一的謊言。
我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
「隨便吧,如果可以,別讓我爛在這裡。」
於是在某個練槍的清晨,蕭隨給了我一本秘籍。
據說可以化用別人的內丹,你練著試試吧。
17
白天跟著杏兒練功,晚上和蕭隨保持不正當關系,在這樣忙碌的日子裡,我發覺自己開始逐漸淡忘從前的愛與恨,淡忘那些日漸痛苦的回憶。
我成年了,成年人的世界裡,不講愛恨,隻論得失。
蕭隨的第十三條尾巴奠定了他稱霸荒原的基礎,他開始四處徵戰。
我偶爾也跟在杏兒姐姐的身後殺幾個小兵。
這一年,我的槍法已經出神入化。
也是在這一年的冬日,我再次感覺到了體內出現了嶄新生命的復蘇。
我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而是去找了一些墮胎的藥草,每天晚上偷偷食用。
可這個孩子出乎意料地頑強,我不得不加大了劑量。
也許是藥物用過了頭,又或者是什麼別的原因,我痛了一晚上卻還是血流不止。
我終於有些害怕了,半夜拖著病軀去找杏兒姐姐,毫不意外地得到她痛心的驚呼。
熱門推薦

深情不堪許
最後一次被宋妄從車上趕下來時。 我就知道,我和他完了。 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我甚至有點慶幸。 我選擇了家裡給我安排的聯姻對象,準備和他一起去德國留學。 宋妄生日那天,朋友們打趣:「不知道栀年給妄哥準備了什麼禮物?」 「這還用猜,妄哥前段時間看上的那片地,栀年肯定會對妄哥拱手送上。」 可直到宴會結束,我都沒有出現。 他不知道,我真的去了德國。 也是真的不要他了。

楚鳶
夫君殺我證道那日,我害了喜。 他神情厭惡,卻收了劍。 「念在你誕育仙胎,本尊不殺你。」 我才知道,我的夫君,原是天上的神仙。 夫君恨我手段卑劣,將我囚在天界,不聞不問。 我九死一生誕下的孩兒,恨我是個身份低賤的凡人,鬧著要換新的娘親。 後來,我躍下魔淵,前塵盡忘。 某日陪著女兒凡間歷劫。 卻有一個錦衣玉袍的小神仙死死盯著我,紅了眼眶。 「就是因為她,阿娘才不要我的麼?」

玫瑰往事
雙胞胎姐姐逃婚了,我頂著一張與她有八分相似的臉,替嫁給了滬圈太子爺沈留舟。 我模仿著姐姐的習慣與他相處,從沒露餡。 成婚一年,我們處處合拍。 尤其情事,他矜貴染著欲色的眉眼望向我時,我總會不自覺地驚顫。 原以為要這麼一直錯位,姐姐一回來,沈留舟就人間蒸發了。 種種跡象表明,他正和姐姐在一起。 這就是白月光的殺傷力嗎? 我慌了,連夜收拾東西跑路。

皇兄饒命
我無意間撞見謝小姐在給皇兄下藥,嚇得我躲在床底不敢吱聲。 沒想到她非但沒得逞還哭著跑了,我正唏噓皇兄嚇人就被發現! 皇兄央求我,「濃濃,幫幫阿兄好不好?」

深情男二是騙我的
和蔣知言結婚的第六年,我看上了組內新來的實習生。 他年輕帥氣會哄人,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我以為自己找到第二春,火速為他離了婚。 走出民政局那刻,我看見空中飄過一排排彈幕。 【可喜可賀,這老女人終於離婚了,不枉男二忍著惡心哄了她這麼久。】 【她還是挺可憐的,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男二是為了撮合男主女主才故意勾引她離婚。】

頂流前男友發瘋後
侄女誤拿我的手機撥通了前男友號碼。 電話剛一接通。 小侄女嗓門嘹亮,聲音清脆地大喊。 「爸爸,媽媽喊你回家吃飯啦!」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 隨即傳來緊張圓場的聲音。 「哈哈哈,想必是有真愛粉故意惡作劇……」 「嗯,應該不是。」 平靜無瀾的聲音響起。 下一秒。 那邊的尖叫響徹雲霄。